你要原谅谁 作者:林爱 你知道,我是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可是,他让我无法忍受。 还不等我落坐,碧萝已经向我抱怨开。没有可能了吗?我仔细看她,她神情 略有些激动,但未失理智。 没有了,想到离开他,我都想站大街上狂笑三声。碧萝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 绿薏,祝我重获新生。 可是,他肯吗? 碧萝哼一声,他怎么会肯?每个月还眼巴巴等着我的那点薪水供他花天酒地 呢。站起来也是一米八零的大男人,自己不工作靠女朋友养,你说,绿薏,你说, 这是什么道理? 我沉默,是,唐伟的所作所为让我找不到为他辩解的理由,大学里出来找了 两份据他说不合适的工作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养猫养狗,上网,看DVD ,有朋 友来约就立刻跑去通宵达旦的打牌,喝酒,卡拉OK,完了,打牌欠下的债还要碧 萝去帮他还,他OK了,碧萝呢? 也不是没见过他们闹分手,可每一次,碧萝经他甜言蜜语一哄,就又好了伤 疤忘了痛。但这一次,是什么让碧萝这样掷地有声的说再也无法忍受? 绿薏,周末来帮我搬东西,你要收留我。我愣一下,这么快? 快吗?不快点,难道等他把我的血汗钱全都收刮干净?哼,绿薏,你没看到, 他居然半夜起来翻我的钱袋,那样子,和贼有什么区别? 我讶然,碧萝在百货公司做楼层管理,一个月也不过千余,自己的开销已经 很大,哪里还经得起他这么多年的折腾。两个人到了这一步,再挽回已经没有任 何意义,感情早已经百孔千疮,面目全非。 碧萝一双眼睛笑盈盈对着我,绿薏,你会帮我,对不对? 我深深叹气,是的,我会帮她,我只能帮她,因为她是程碧萝,我是程绿薏, 我是她姐姐。 碧萝比我晚两分钟来到人间,小时候邻里街坊常用艳羡的口气说,看程家那 对姐妹花,长大了肯定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真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可是, 现在科技发达,化妆品不能帮上忙的,到整形医院里七弄八弄,也可以做出一个 媲美维那斯的美人出来,漂亮,有时候实在是件很轻易的事。 是以,我从来不曾觉得漂亮给我们带来了与众不同的好运。好象碧萝,自念 中学起就有无数追求者,可是,遇到一个唐伟,她也象吃了猪油蒙了心,一改以 前大小姐脾气,专心一意要做温柔娴淑的女子,结果呢?难怪歌里都唱:女人独 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份,要留给真爱你的人。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谁是那个真 爱我的人? 好比许森,他是众人公认的好男人,工作好,修养好,长相好,对我好,可 是,我怎么能肯定他是真的爱我?然而,女人一过25岁还要去相信海枯石烂此情 不渝,未免显得幼稚天真,那些浪漫的幻想也只该存在心底偶尔翻一下,勿要示 人以免被人笑话。 和许森的交往既不浪漫,也不曲折,同一公司不同部门,他认识我,追求我, 我考虑,我接受,仅此而已。但,许森是诚恳的,踏实的,稳重的,这多少让我 觉得安慰,至少,他让我感觉可靠。多少爱情迂回曲折,不过也只求一个结果, 婚姻是许森给我最好的承诺,足矣。 打电话告诉他碧萝的事,他毫无意外,只问,这次是小打小闹还是决定老死 不相往来了?我想想碧萝的斩钉截铁,应该没有可能了,碧萝也没有糊涂到跟一 个扶不起的阿斗过一辈子。 绿薏,对碧萝的事我一向很少讲意见,可她这个人,做事太冲动,有很多事 都难说一定的。许森在电话里提醒我,她要象你这样条理分明,早就该另择良木 了。 我愣了愣,他已在那边说很晚了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我细想许森的话,也许他说得对,我与碧萝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的 冷静与理智,在一场感情开始前,我一定会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不象碧萝,感 觉对了就一头扎进去,浑然不顾后果。 但是,如果一切都计算清楚了,这还算不算爱?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带点义 无反顾,一往无前的勇气吗?而我和许森,我们客气多过亲昵,这当然也没什么 不好,至少,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波折,我们都是渴望安稳的人。 然而,我也曾经象碧萝一样,有过为爱牺牲的决心,以为这样会换来完美的 爱情,可是,除了不堪回首的记忆,我一无所获。所以我学会冷静学会理智,所 以,我选择许森,这个和我一样冷静理智的人。 翌日去公司上班,办公室里纷纷在议论七天的长假要怎样安排。苏探头过来 问,绿薏,你和许森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啊,打铁要趁热哦,小心夜长梦多。 我笑一笑敷衍她,还早,还有好多东西没准备。她立刻夸张的张大嘴,绿薏 , 你是真笨啊还是装糊涂呢,不管准备好没有,把结婚证办了最要紧啊,其它的慢 慢再说嘛,重要的是许森就不能反悔了。 我一时语结,笑容在脸上有些僵,这叫什么话?好象我是即将过期商品,见 有买主就该以批发价即可出手,还要买主立下字据,标明:货物出手恕不退换。 苏还有长篇鸿论欲向我灌输,碧萝的电话救了我,我正想舒口气,却听碧萝 说,我辞职了。我换了新工作,广告公司客户部经理,怎样,这回可以正儿八经 做白领了。她呵呵笑,掩不住的得意。 我用了几秒钟来消化她带来的震惊,她继续说,这下不用担心唐伟跑来百货 公司闹了,呵,不说了,我还要赶去开会,挂了。 唐伟找不到碧萝,却能找到我。下班时刚和许森走出公司,就看到他一脸索 然站在街边,许森拉了我正要走,已经听到唐伟叫我。 姐,我在等你呢。唐伟小跑着过来,我看看许森,他皱着眉,并没有掩饰对 唐伟的不满。迟疑一下,我转头看着唐伟,你找我有事? 碧萝有没有在你那儿,她好几天没回来了,去百货公司问,说她已经辞职了, 姐,碧萝在搞什么呀?唐伟神色慌乱,但我不确定,他的慌乱是出于对碧萝的担 心,还是害怕从此失去碧萝这个经济后盾? 是吗?她辞职了吗?我故作震惊,她没有和我联系,你打过她手机没有? 已经停机了,姐,碧萝不会失踪了吧?我们要不要报案? 我愣一下,报案?有什么案可以报?她不过不想见你而已。正不知如何回答, 许森已经开口,如果她办了正常辞职手续,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有什么必要 打扰警察? 可是,她快有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我……唐伟顿一顿,象在考虑措词,然 后他看着我,用从未有过的热忱眼神,姐,可不可以先借我点钱,我最近确实没 钱用了,等碧萝回来我就让她还给你。 不好意思,许森已经说话了,我们在准备婚礼,实在不方便借钱给你。说完, 也不理唐伟,拉了我就走,我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唐伟一脸羞愤站在那儿,我有 些不忍,但已不容我多想,许森把我推上了公车,唐伟的身影越来越远。 没有等到周末,碧萝提了一只小小的旅行箱来敲我的门,绿薏,现在我是真 的投奔你来了。 我诧异,不是周末吗?你就拿了这点东西? 碧萝一头扑倒在床上,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知道今天他不在,才去把一些 要紧的东西收拾了,其它的,再买吧。 我去倒杯水给她,怎么突然有这么大勇气跟决心了?连行动都这么迅速,换 工作,换电话号码,你还想换什么? 碧萝眨眨眼,不语却笑,脸上有着无限柔媚,绿薏,有个成语叫脱胎换骨, 大概,就是说我这样的吧。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却又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上班时通知许森不 用去帮碧萝搬家,他象松了一口气,她这样也好,要是让唐伟知道她在你这里, 只怕又要惹来麻烦。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碧萝是我的 麻烦,可她是我妹妹,父母不在身边,她是我唯一可亲近的人。 见我脸色不对,许森又说,倒不是说碧萝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唐伟那个人, 多少有些无赖相,我是担心你。 我没有办法跟他生气,他说的都是道理,我拿什么去反驳? 我特意叫碧萝回家吃饭,许森心情不错,下厨做了几道菜,三个人正吃得高 兴,有人敲门,没想到竟是唐伟,他一掌将门推开,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拉了碧 萝就往外走。 碧萝惊叫起来,你放开!唐伟突然放手,碧萝差点跌坐在地上,你疯了?! 碧萝的小姐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扑上去拼命把唐伟往门外推,出去出去,这里不 欢迎你! 你闭嘴!唐伟抓住她的手猛的一挥,碧萝整个人撞到墙上,痛得发不出声音 来,我忙上前拦住唐伟,这里是我家,你想撒野得换个地方,否则,我报警了。 许森过来挡在我和唐伟中间,绿薏,你看看碧萝有没有事。又转身去对着唐 伟,事情闹到警察那里对大家都不好,你识趣一点就此罢手,两个人从此互不相 干,今天的事,也就算了。 唐伟一直喘着粗气,这时突然咆哮起来,你程碧萝有什么资格甩我? 在场的人都愣了,我看看许森,他也一脸错愕。有什么资格甩他?难道碧萝 活该被他拖累一辈子? 唐伟咬牙切齿瞪着碧萝,跟我走,轮不到你来跟我说分手,要分,也是我甩 你,懂不懂? 我的天,这是什么理论?知道有大男子主义,但不知道已经夸张到这种地步, 连分手都得他颁诣意,他以为自己是谁? 我冷冷开口,唐伟,碧萝忍到现在才跟你分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怎 样?难不成还想索要分手费吗? 哼,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你这个妹妹有多好多宝贝?告诉你,我就是当初 吃了亏捡了个二手货,她给我戴绿帽,我不该找她赔损失?唐伟一脸的鄙夷。 你说什么?我听得愣住,他在说碧萝是二手货?碧萝已经又羞又气,不顾许 森在场,大声喊道,唐伟你不是东西,你明知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是吗?唐伟冷笑,那念高中时是谁和历史老师关系暧昧,是谁不知羞耻去破 坏老师家庭,又是谁怀了野种跑去做人流被人告了密,又是谁…… 啪!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唐伟脸上,打掉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狠毒语言。唐伟 惊愕莫名,怔怔的看着我,你打我? 碧萝已经过来一把将我抱住,绿薏,绿薏……我全身颤抖,嘴唇青紫,面如 死灰。 许森在一旁被这突发的事件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我如此失措,以至不知该 如何反应。我颤声说,许森,打电话报警。他象恍然大悟,哦,好。 唐伟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程绿薏,我记得这记耳光,你等着,我非报复不可。 碧萝尖叫起来扑上去打他,他被碧萝的疯狂吓住,转身夺门而逃。 我跪坐到地上,只觉全身力气象被抽空了,连呼吸都有了问题。碧萝忙扶起 我,绿薏,你怎么样?我去拿水。 不要,我阻止她,回头看着许森,你吓到了吧?我对着他笑笑,眼泪却滚滚 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碧萝紧紧搂住我,绿薏,你不要说话,你需要休息了。我摇摇头,拒绝她的 好意。 许森一直不作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紧闭着嘴,能看到他咬紧牙关而暴 突的太阳穴。我突然笑起来,眼泪越发流得厉害,哪里还需要我说什么,聪明如 许森,早该猜到,唐伟所说的那个人,那个如此不堪的人,不是碧萝,是我。 他站一会儿,生硬的说,我走了。过去拿了他的西装外套,提了公事包,关 了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碧萝急得跺脚,绿薏绿薏,你怎么能让他走?你怎么能就这样告诉他? 我止住眼泪,碧萝,对不起。碧萝一下了呆住,蓦的红了眼睛。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我念高二,爱上了才从大学毕业分来学校的历史老师, 结果当然很不堪,我几乎用尽了所有对爱的热情和勇气,但那个人,他无力担当。 在即将满城风雨前,我考去外地,背井离乡,直到前年母亲病逝才回到这座城市。 而那时候,程绿薏是多么乖巧的学生,这样的风流韵事大家联想到的都是那 个开朗明艳的程碧萝,是碧萝,忍受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默默为我承担了所有骂 名。我却没想到,今天唐伟竟揭开这件事,他是从何得知已经不重要,我却不能 再容他将那么恶毒的语言用在碧萝身上。 我向公司请假,并非情绪低落无法工作,只是不想看到许森,那晚离去后, 他一直不曾与我联络,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婚礼没有办法举行了。 碧萝告诉我她要搬出去住,我很意外,才不过几天时间,她又要去哪里?很 快知道答案,她带来一位英俊男士与我见面,她叫他彼特,是她的老板。彼特对 着我微笑,面色温和。 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去猜测,彼特对我说,我和碧萝准备结婚,希望,能得 到你的允许。 我呆一呆,碧萝贴近我耳边低语,彼特自小在英国长大,做事很有些英式化, 你不要太吃惊了。不,我并不是因为彼特这样的正式才表现得震惊,而是终于明 白,碧萝为什么会斩钉截铁和唐伟说了再见。 我对彼特微笑,好好对碧萝,她值得。他转脸看着碧萝,眼里全是宠溺,我 会。 送走碧萝和彼特,我突然想喝茶,正烧上水,电话铃响,却是许森。 绿薏,我很想你。他象是喝了酒,声音有些飘忽。我静静听着,眼角有些湿 润。绿薏,你不来上班是不是在躲我?今天老总开会的时候说,下次升职名单里 有我和你,还问到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他要到场祝贺,绿薏,我们结婚吧。 我的手略略有些颤抖,他接着说,我不计较你那些过去了,我原谅你,绿薏 , 我原谅你…… 我轻轻将电话放在桌上,没有挂断它,许森依然在那边说着他原谅我。原谅? 我有什么需要他原谅?谁没有过去没有历史,那日他那么生冷的说再见,又怎么 能让我相信他今天是真的不在乎?如果,不是老总提到了升职,他会打这个电话 来吗? 水烧开了,我去找来茶叶,洗好茶具,放茶叶,冲水,许森是否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我会去交辞职报告,有好长时间没有出去旅行了, 我想有一段单独的旅程,也许,会有一段新的故事在等我,会遇上另外的人对我 说爱我,我会告诉他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而总有一个人,会对我说他了解 而不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