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说不说!
课间操时间, 各班列队在操场上. 广播体操像正楷字, 横平竖直,统一规范.
但是每个人做出来都有不同的风格. 可谓千姿百态.我喜欢从后面看着小月做操,
是一种享受 , 她把呆板广播操美化了. 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 她回过头来看我.
我们相视一笑. 所有的话语都在目光中交谈着.
为什么我不能像喜欢小月一样喜欢小明呢? 为什么我不能像对小月一样, 大声
对小明说 : 我喜欢你呢 , 只能悄悄地刻在树上.其实我并没想过以后会不会和小
明结婚. 我今年十岁, 结婚起码是十年以后的事, 太遥远了. 我只是希望和他在
一起, 写作业, 聊聊天, 告诉他我喜欢他, 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希望他也喜欢
我, 关心我. 就象和小月一样, 同样一份感情, 对小月是友情, 我们再怎么好, 别
人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小月是女的. 对小明就是爱情. 就是道德品质败坏, 象流氓
一样臭不可闻. 因为小明是男的.
老师说谈恋爱会影响学习, 我和小月那么好也没影响学习啊, 相反, 我们互
相帮助, 互相鼓励, 学习起来更有动力. 那些学习不好的, 即使不谈恋爱也学不
好. 比如小马, 虽然我和他不是谈恋爱, 但有个人帮助他,对他好一点, 他立刻
变得努力起来.
我一边做一边想, 操做完了, 还没有想清楚.
这时, 一个我不认识的同学跑过来: "林斗, 一年三班的曲老师 叫你去一趟."
我已习惯被陌生人直呼名字. 也不会再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因为他肯定
会说 : 谁不认识你林斗啊.
我最怕曲老师找我, 从来没有好事, 一定是弟弟又惹麻烦了. 果不其然, 曲
老师说小争昨天下午逃学了. 曲老师叫我回家告诉家长. :
"林斗, 你不能自己好就行了, 也要管管你弟弟. 你是大队长, 班干部, 三好
标兵, 全校学习的榜样. 你弟弟却旷课逃学,不完成作业, 上课捣乱, 考试不及格.
怎么一个父母生的, 相差这么远, 你弟要有你的十分一, 我就烧香拜佛啦 ," 我
连连点头称是, 保证以后多帮助弟弟, 对不起, 让老师费心了.
曲老师说: " 我费心倒没什么, 是应该的. 光是老师管怎么行. 家长把孩子
往学校一送就完事了. 成绩不好就怨老师没水平, 成绩好就是自己孩子生得聪明.
我不是小争的私人教师,一个班四五十学生, 家长不配合, 我一个人, 就是三头六
臂也管不过来呀, "曲老师不容我插嘴:" 他以为还是上幼儿园呢, 想来就来, 想不
来就不来,在外面出什么事, 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你回去跟你父母说, 这孩子我
管不了, 叫他们领回去吧 ...... " 好在上课铃响了, 否则她可以讲到天亮.
回家路上, 我一直盘算着该不该告诉妈妈. 讲吧, 弟弟肯定少不了一顿打.每
次打在他身上, 痛在我心上, 而且打也是白打, 过不了几天又回复原样. 不讲吧,
如果弟弟一步一步向坏的方向越走越远, 到最后无可挽救, 我的罪名就大了. 真
是左右为难, 难坏我这个当姐姐的了.
进了家门, 还没有做出决定. 却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妈妈手拿木格尺,披头散
发, 气势汹汹站在屋中间. 地上已经有两节打断的格尺, 弟弟眼泪涟涟瑟缩在墙角,
两只耳朵被拧得红红的.是不是妈妈已经知道逃学的事了.
我连忙扶妈妈坐下, : " 妈你不要生气, 有什么事慢慢说. "
"慢慢说就来不及啦! 你弟弟已经堕落成小偷了, " 原来不是逃学的事 " 他
到别人果园里偷沙果,还拿回来给我吃, 说是同学送的, 刚才看果园的找上门来.
说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 举起格尺狠狠打起来 :
"谁叫你偷东西, 谁叫你撒谎, 我打死你这个贼, 打死你个小偷, 打死你个三
只手. "
她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弟弟本能地用手挡着, 每挨一下惨叫一声. 很快尺
子又打断了, 妈妈仍不肯停手, 叫弟弟出去捡棍子. 弟弟哭哭啼啼出去了.
妈妈气得浑身颤抖, 我扶她坐下休息休息, 她终于哭了起来:
"我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我们家怎么会养出个贼呢 ? 我们总是教他学好,教
他诚实,小豆, 你说他是跟谁学的, 谁教他的? 他要吃沙果, 我们给他买嘛, 他为
什么要去偷呢 ?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能劝她: " 弟弟年龄小, 不懂事,他只是调皮贪玩,
长大了他就会好的. " 我都不相信自己讲的, 只是不想见到妈妈痛心的样子:
"小时小偷, 大了大偷, 叫我怎么办哪 ?! 早知道, 我不生他出来, 养条狗
还知道摇尾巴看门口, 养他出来真是做孽啊.这个猪狗不如的死崽子, 气死我了,
我也不想骂人, 打人, 我是受过教育,有教养的人, 都是被死崽子逼的, 我做错什
么了, 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报应啊, 报应啊, 小豆 ,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叫
我怎么办啊? " 大人为什么要生小孩呢 ? 生出来气自己, 给自己找麻烦. 缩短自
己寿命.
<妈妈注意事项>:最好不要生男孩, 或者干脆不要生孩子.
那就不用做妈妈了. <妈妈注意事项>也没必要写下去.
弟弟拿着条 细细的棍子, 慢慢吞吞, 一拐一拐地回来, 刚才打得不轻.
妈妈一把抓过棍子:" 哪只手偷的 ? 伸出来, " 啪啪啪, 手很快肿起来
" 你说, 为什么要偷 ? 你知不知道偷窃是犯罪, 抓住了要判刑坐牢的. 你
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东西, 长大了怎么得了, 别人都是给国家培养栋梁,
我是在培养蛀虫啊, 与其把你养大了,再去给我丢人现眼, 不如现在就打死你, 我
叫你偷,我叫你偷......"妈妈披头盖脸地打下来, 我提醒妈妈 " 不要打头,不要打
头,把脑子打坏了. ".
"傻了更好, 我宁肯养个傻子, 也不要小偷. "
弟弟一句话也不说, 打一下缩一下, 已经打流血了,
"小争, 快向妈妈认错, 以后再也不偷了. " 弟弟只顾着哭, 妈妈更加用力,
揪着耳朵差不多把整个人提起来 :
"我问你话呢, 听到没有, 你耳朵长来干什么用的, 我苦口婆心教你学好,为什
么不听我话 . 你为什么不听哪,你要气死我啊, " 耳朵被拧了三百六十度, 弟弟
更加大声的嚎叫起来 ,弟弟的耳朵, 好像专门生来被妈妈揪来揪去, 越揪越大, 越
大越像猪耳朵.我不忍心再看. 真担心耳朵会掉下来 " 妈别拧耳朵了, 你拧他屁股
吧, 小争,快向妈妈认错, 认错了妈妈就不会打了. "
妈妈上气不接下气, 痛苦地用手捶着胸, 妈妈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 像<三国
演义> 里的周瑜, 被活活气死. 妈妈 如果死了, 我们就成了孤儿, 学校里那个没
有妈的小孩穿得破破烂烂, 总是被人欺负. 很凄惨.
"妈妈,不要打了, 弟弟嘴上没说, 心里已经知错了, 妈你坐下来歇歇气, 别
气坏了身体." 我转向弟弟 : " 小争, 你快说呀, " 弟弟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看样子,他是把自己当成地下党了, 越是严刑拷打, 越不说, 我急了:
"把妈妈气坏了对你有什么好, 你是不是纯心想把妈妈气死, 气死了以后都没
人管你了, 你就高兴了,. " 一说完就后悔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妈妈听了更生气, 棍
子又打断了, 妈妈叫我去捡 : " 小斗, 你去找一根粗的, 我要让他永远记住偷东
西的下场. "
妈妈已经筋疲力尽, 我扶她到炕上躺一会儿, 拿毛巾把小争满脸的鼻涕眼泪
擦干净, 然后自己出去捡棍子.
可爱的弟弟怎么会变成小偷了呢 ? 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毕业, 知识分子,家里
许多教人学好的书. 别人常称赞妈妈很懂教育方法, 怎么教出一个小偷呢? 以前
我还担心弟弟不学文化, 以后只能当搬运工, 当猪官儿, 和我这个科学家姐姐太
不相称. 现在他竟成了小偷. 将来当我登上诺贝尔领奖台时, 别人会在台下窃窃
私语. 她有个做贼的弟弟, 太可怕 了.
我本来想捡条细的, 为了他的前途,还是狠狠心捡条粗的吧.
弟弟小时候很可爱的, 长得圆头圆脑, 结结实实,胖墩墩的. 像年画上的娃
娃一样. 我搭着他的肩膀, 他搂着我的腰, 一起去幼儿园, 不管刮风下雨, 就
象 <草原英雄小姐妹 > 龙梅和玉荣一样. 即使被暴风雪围困, 我和弟弟也不怕,
因为我们一起练习过应对方法: 首先,我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 包在弟弟头上, 然
后把袜子脱下来套在他手上, 再把鞋子也套上, 找一个背风的地方, 把弟弟抱在
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我们的红色衣服, 在白色的雪地里, 很容易被发现,
当人们找到我们的时候, 姐姐已经冻僵了, 而弟弟却一点也没冻着, 于是,一个机
智勇敢的小姐姐舍己救弟弟的故事, 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流传开来. .......每次想
到这,我更爱弟弟, 我要像小英雄一样保护弟弟. 于是, 我扔掉了粗棍子,换成一
条细棍子.走着走着, 我又想起一个小偷的故事. 妈妈和老师都讲过的 .
年轻的犯人被装在大卡车里, 拉去枪决, 经过他家门口时,见到他妈妈,他对妈
妈说了最后一个心愿: 想像小时候一样, 再吃一口妈妈的奶, 悲痛欲绝的母亲在众
目睽睽之下, 解开衣服, 把奶头放进儿子嘴里, 没想到,儿子竟一口咬掉妈妈的奶
头, 说:" 小时候, 我不懂事, 第一次偷东西回来, 你还表扬我能干, 如果你当时
狠狠打我一顿, 我就不会一步步走上这条绝路, 我恨你, 是你害死了我. 我要你
跟我一起死. " 他被枪毙了, 他妈也疼死了. 如果现在不给小争留下深刻印象,
长大后他也会这样怨妈妈的. 等坐上大卡车时就晚了. 我还是回去找那条粗棍子
吧,
天已经全黑, 连路也看不清了, 还嗖嗖地刮起了冷风.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还没找到合适的棍子, 心里一急, 脚下一绊, 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趴在地上, 我
终于呜呜地哭起来: 天啊, 帮帮我吧, 为什么这么难啊, 妈妈在家等着, 我不
拿棍子回去不行, 拿回去了, 弟弟又要挨打, 妈妈又要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能会
气死. 我 越哭越伤心,抽泣着, 哽咽着, 周围的事物恍惚起来, 一个叔叔弯下腰, :
" 这不是小斗吗, 怎么趴在地上, 是不是摔坏了? , 来, 叔叔抱你回家. "
我告诉他: " 棍子, 没找到, 不能回家, 本来, 粗的, 后来.细的, 后来...
...."
他说: " 什么棍子? 这么晚了, 金子丢了, 也要等明天才找啊. " 金子?
我不是找金子.我突然觉得, 这一切是做梦吧, 不是真实的, 不过是一场噩梦,
梦醒之后,我弟弟还是那么可爱, 家还是那么和睦. 梦, 快点醒吧.
我睁开眼睛, 最先看到的 是床头好多水果罐头. 我在医院. 妈妈说我病了,
发高烧, 躺了两天.我小心地问弟弟呢 ? 妈妈说弟弟放学后来看我, 看来妈妈
已经消气了.罐头有山楂的, 苹果的, 丫梨的, 水蜜桃的, , 罐头是很高级的东西,
妈妈平时总舍不得买 .
我看得有些饿了,
" 妈妈, 这些罐头能吃吗 ? "
妈妈很高兴: " 怎么不能吃呢, 专门给你买的. 来, 妈妈喂你 吃"
我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喂着吃, 好像自己变成了小孩. 当然,在别人眼里我
就是个十岁的小孩, 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像大人一样成熟.
" 还想吃什么 ? 妈妈去给你买. "
我一下想起一大堆平时想吃 而吃不着的: 江米条, 地瓜干, 巧克力, 芝麻糖,
五香瓜子, 鱼皮花生 , 小凤家的那种饼干......妈妈见我想了半天, 还以为我一个
也想不出来. 其实,我是想挑一个不太贵的, 不想令妈妈为难.
弟弟来了, 一见我就保证: " 姐姐, 以后我再也不淘气了. " 我看见他身上
的伤还没长好, 一阵心痛: " 疼不疼 ? "
他很勇敢地: " 一点也不疼"
" 以后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 妈妈打你, 她也很心疼. 你现在可能恨她,等你
长大了, 就知道她是为了你好. 如果她现在不管教你, 等你长大了就会怨她. 那时
来不及了. 记住了吗 ? "
"记住啦 "我知道他此刻记住了, 一转身就忘记了. 突然想起他帮我到医院后面
捡白气球的事." 你捡了吗 ? "
"我们上当受骗了 ! 那是医院里给病人接屎接尿用的. "
"你怎么知道的 ? "
"我们班老师说的. 现在我们全班同学都不玩了. "
难怪妈妈像见到屎一样, 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我们呢 ?
小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豆渣饼, " 姐姐, 给你好吃的. " 豆渣饼是最好的猪饲
料,营养丰富, 猪吃了又肥又壮, 因为很香, 小孩也喜欢当零食吃.他肯定又去猪圈
了, 豆渣饼虽然是不值钱的东西, 可是不问自取视为偷也, 一想到这个" 偷"字, 我
头都疼了, 他今天这么乖, 这么关心我, 专门送来给我吃, 难道我再骂他一顿吗 ?
我闭上眼睛, 我不想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月和我们班同学进来, 叽叽喳喳讲 起学校的新闻, 说学校准备组织野营拉练,
完全摹拟战争年代, 叫我快点回去, 两天没见小月, 感觉像两年似的, 看到她真
高兴. 她还是那么赏心悦目. 其他人抢着说话, 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
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她用眼睛向我倾诉着, 我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着, 飘浮着,世
界一下子变得美好起来, 因为我生病了. 没想到生病是件这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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