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eyes (一) 大二那年的夏天,是一个闷热而多雨的夏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偶尔见到阳 光,馬上就会被倾盆大雨冲刷得无影无踪。这可能就是电视里说得厄尔尼诺现象造 成的吧。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认识了叶子。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她的眼神,水汪 汪的眼眸里总是隐藏着一丝忧郁,乍眼看上去就象刚刚哭过一样,不过说真的,除 了那一次之外就没见她哭过了。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典型的魔羯座个性。 我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和文一起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间两房一厅的房子。40 平米的房子,文和她的女朋友住一个房间,我住一个房间。其实也算舒服,只是晚 上文那边传出来做爱的声音太大了,闹得我这个光棍心烦意乱,他们简直就当我是 透明的。没办法,惹不起只好躲了,每天晚上我都会超过12点才回去。 星期二的晚上,文的女朋友说她的表妹因为要参加高考来广州住一段时间, “我们明天都有课,就你没有,拜托帮我接她一下嘛。”她哀求道;文也在一边用 兄弟义气来威胁。既然讲义气就连我那一半房租一起付了吧,我心里嘀咕…… 今天又是下雨天。 夏天的雨和春天的不同,春雨很温柔,有如情人的手,缠绵地抚摸着你的脸, 柔柔地套住你急匆匆的脚步……;而夏天的雨就象讨债的黑社会,毫无预兆地冲来 作威作福一番之后,又倏地散去,让你没事连门都不敢出…… 唉,昨晚还是心软答应了来接她的表妹,……不知她现在长什么样。看着手里 的照片,这是她初中照的,穿着校服剪一头短发,圆圆的脸上挂着带点稚气的笑容, 皮肤不算白但很健康,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子。最让我注意的是她的眼睛,漂亮的 大眼睛总让我觉得和她的笑容不相衬,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我却说不出来。 她的名字叫叶子。 等了一个小时,叶子终于出现在候车室门口,她的比照片里的样子成熟了很多, 留着还是那一头短发,肤色还是那健康的小麦色,圆脸变成了瓜子脸,使她变得更 漂亮了。女大十八变嘛……我留意到她的眼睛,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现在终于看到 了,在她水汪汪的眼波里缊藏着一丝忧伤,看上去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 我上前和她互相我介绍过之后,帮她提起了行李。“谢谢”她笑着对我说,在 微笑时她那忧郁的眼神还是没有变。 走出火车站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她撑开一把小花伞遮住我,然后并肩走过去搭 出租车。我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也挺高的,站在旁边已经到我耳朵位置了,大概有165 吧。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T SHIRT ,一条黑色长裤,黑色的平底皮鞋,这打扮 让她显得,很朴素,也很有气质,不过好象有点过于成熟,不大适合18岁的她。 (二) “你先住我们这里吧”我一边帮她收拾房间一边对她说,“本来你可以和你表 姐一间房,不过那对‘狗男女’不敢分开,你只好将就点睡我这狗窝吧,我睡客厅 就可以了”“哈……这样形容他们有点过份喔……”叶子本来对让我睡客厅有点不 好意思,当听到我叫她表姐表姐夫做“狗男女”的时候已经笑得不可遏止了,“你 不知道他们的‘恶行’罢了”我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叶子来了之后,我仍旧是学校——自修室——宿舍三点成一线地过日子,不过 晚上提早了回去。叶子对数学和物理的电学部分感到吃力,而对于修电子工程的我 来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于是我当仁不让地做了她的“补习老师”了。 “记得喔,电压值除以电阻值就等于电流了,”“嗯嗯”“也就是说,电阻不 变情况下电压越大,电流也越大”“嗯嗯”“明白吗?”“嗯嗯” 我扭过头,不禁吓了一跳,见到叶子上身向前湊过来,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 得快掉出来…… 我们的脸靠得很近,“你真的明白吗”我馬上低下头说,“嗯,不明白,我在 死记”唉,女孩子是感性的,在这么理性的科目面前永远是白痴。不过她真漂亮, 刚才她紧张地嘟小嘴唇起样子好可爱……我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教她,自己有没有讲 错不知道,只记得我再不敢抬起头来…… 虽然有时会听不明白,不过叶子学得还是很努力,很有魔羯座那种坚韧的个性。 每天不温书的时候,她就会收拾一下房子,把原来比狗窝还乱的房打扫得整整有条。 我经常拿文的女朋友和她比较,说她是“破坏王”只会制造垃圾,每到这时文就会 说“你觉得叶子那么好,你娶她回家好了”“比你娶个‘破坏王’好多了”我反击 道……,而叶子通常都和她表姐张大嘴巴乐呵呵地看戏…… 那一晚雨下得很大,自修室门口那块工地都水浸了。我没带伞,只好继续在自 修室里看书。 不知怎么的,那些平时熟悉的偏导、积分符号今天都好像陌生人似的一点都看 不懂,不知叶子自己在宿舍温书明白吗,她表姐表姐夫都是一上课就去逛街的货色, 问他们也是白搭。 10:45分了,雨还没停的意思,自修室就快关门了。算了,冲回去吧。我收拾 好书包准备走人。 我见到叶子,她裤脚全湿透了,犹其是那双黑色的小皮鞋,沾満了外面工地的 黄泥……“可以走了吗?”这时自修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叶子还是怕打破这里的 宁静,她站门口小声地叫我。 出了教室她才用平时的音量说:“我找遍房子都没找到雨伞,将就着用我这把 吧”说着她撑开那把小花伞,就是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把。“其实这么大雨你不用 来接我呀,我可以冲回家的”“你也会说这么大雨啦,如果淋感冒了谁教我呀。” 伞实在太小了,我们只好挤在一齐慢慢走进雨幕里。 经过那块工地时,叶子的脚滑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我身上,我顺手扶 在她腰间……,她站稳之后,有点愕然地望着我,随后两朵红霞升上脸颊。我发现 她眼睛里的阴云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带着欣 喜的眼神……原来她的眼神可以如此灿烂,美丽…… 本来准备缩回的右手现在却留在了她的腰间,叶子害羞地低下头,并把头靠在 我肩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星星隐入云里一样看不见了……。我耳边似乎听不到 风雨声,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心跳。一路上谁都没出声,这一段20多分钟 的路程接通了我们两人心,原来我是这么喜欢她。 我们保持着同一姿势慢慢走回家。当时心我里被一种喜悦灌満了,怎么也不会 想到的是,那次是我唯一一次可以见到叶子欣喜的眼神……。 (三) “左右极限是同时无限地接近一个点,但却永远不能达到这个点……” “只能无限接近,但永远不能达到吗?……”她的神情有点落寞,重复着我刚 才说的定理。 然后低下头继续抄笔记,我看到她这样子不知应该说什么。自从那天我们一齐 偎依着走回家之后,我们一直都挺开心的;随着高考一天一天地走近,那丝忧伤又 渐渐重显在叶子的眼中了,而我的心情也渐渐跟着沉重起来。虽然我们从没有说过 爱的字眼,我还是很想让叶子开心的,但现在能做的只有用心帮她复习,希望她考 到大学之后留在广州……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叶子抬起头来“不如今天不复习了,我请你看电影吧,算 多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听到她突然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我真正不知要说什么好 了,只好点头答应。 看电影当然由我出钱,不过至于什么内容我都不记得了,因为我一直留意着叶 子,而她却好像看得挺投入的……。从电影院出来,时间还早,我就提意去逛街。 走在商店林立的商业街上,叶子显得很兴奋,她一会拉我去看厨窗里的衣服,又去 逗别人摆摊卖的小宠物…… 最后还买了一只关在绿色笼里的小葵鼠。她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说:“我终于知 道表姐为什么样那么喜欢逛街了……”“你表姐把逛街当成是一种减肥运动,不逛 不行。”我口里和她瞎扯,眼睛却注视着她的眼神,发觉她的眼眶比平时显得湿润, 是眼泪吗? “你知道我的生日吧?”“嗯……,十二月是吗”“嗯,你到时能来看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你考上大学,十二月我们就能在广州见面啰。”“希望吧… …” 流火的七月过去了,高考也放榜了,虽然今年分数线降低,但一样有人欢喜有 人愁。 下了一个夏天的雨,今天竟然天晴……。我们一起到火车站送叶子。 “路上要小心,回去帮我问候阿姨,姨父吧”文的女朋友叮嘱说。“今年考不 上没关系,回复习好明年再来…………”文说到一半就被她女朋友拉到一边,打住 了。到我了,我该说什么呢,“唔……”“这两个月谢谢你的照顾……”还是由叶 子来打破僵局“你要努力读书喔,那只小葵鼠就送给你吧,当我一点心意。”“嗯 ……”看见她的笑容,心里有点酸,我不知道她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因为我已 经不敢再看了。“你明年还来我那里吧,我再教你……” 我最后憋出这一句,叶子没有说什么……。她走到车门,转过头来问我:“左 右极限只能无限地接近却不能达到同一点吗?”“嗯……是的。”怎么这个时候问 起数学定理来了? 汽笛长鸣一声,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望着远去的叶子,我的心像被带走了似的, 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哀伤,也没有思念,因为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四) 十二月对于广州来说算是深秋吧,不会太冷,而对于沿海的地区来说气温已经 变得很低了。 叶家住的地方就在靠着海边的一个小城。 我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这个小城。天空下着很大的雨,迷漫的雨幕让人 无法看清百步之外的景色。大滴的雨点击落在地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雨水流到 道路两旁的水沟里,很有点“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意境。 叶子所住的那条小街真的很小。两边都是两层或三层的小楼房,其中大部分是 民居,也有几间是小商铺;中间的道路不过5 、6 米,地面是用那种古老的青石砖 铺成,这里虽然没有城市里高楼大厦林立的那种压迫感,但在大雨中却显得一种格 外宁静和坚毅…… 我在雨中的小街上独自慢慢地走,朦胧中看到有一个女孩子撑着花伞站在长街 的那一边…… 没错,是叶子!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我凝视着她的眼睛, 那丝阴霾的忧伤现在变得更浓。我知道我不能再见到她那次欢欣、深清的眼神了。 那天叶子上车后,文的女朋友告诉我,叶子家里比较拮据,不支持她读大学。 但叶子的坚强让她争取得唯一一次参加高考的机会,但如果这次考不上,回家就要 和一间照相馆的少东结婚……。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忧愁多于快乐。 我们互相凝望着,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是相爱的,但我们就如同左右极限,永 远也不可能到达同一个点……。 一阵大风吹来,把我们手里的雨伞同时扯走了。叶子的脸颊湿漉漉的,我知道 那全是泪水,连雨水都会被她那滂沱眼泪冲得无影无踪的……。她跑过来紧紧地抱 住我,把脸埋进我的胸前。我看不见她的样子,只听到她的哭泣声逐渐变大,最后 竟放声哭起来。我用力抱住她一颤一颤的背脊,眼泪也禁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来,一 滴滴滚入她的衣领…… 叶子的双手不住地收紧,眼泪和着雨水渗透了我的衣服,一直渗进我的心脏, 冷得像寒冰一样……。 雨渐渐停了,叶子的哭声也跟着小了,周围一片宁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 两人。她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我,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拥住她。我知道, 我们怀中不只有对方的身体,还有这段短暂的感情最后剩下的时光……。 如果我们可以再抱得紧一点,那么时间是不是就可以走慢一点呢? 时间还是照着自己的脚步,不快也不慢……,我按下CD机的PLAY键,耳机又响 起那首熟悉的Angel Eyes She blinded me with her light It’s such a beautiful sight The way she moves like an angel She’s got me walking on air Angel eyes Rays of hope that hypnotise They’re a blessing in disguise Lightning up my life We can play in our secret hideaway We can go there everyday Time is on your side …………………… 零枫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