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识 小孩子的心情很容易变好,因为儿童的心理从来都是积极向上的;特别在天生 乐观的又又身上,更能得到鲜明的体现﹕虽然他在心中,从此播种下了一粒思念的 种子,但这并不影响到他那特殊的、感染着一个又一个街坊邻居的、咯咯咯咯的笑 声,回荡在这条他已然熟悉了的街道上…… 暑假犹如一位行色匆匆的过客,稍作短暂停留,就快着步子向明年走去。学生 们即将要开学啦。 听武子和耿拥军讲述了一遍课堂上的种种规矩以后,艾艾一直都在被“可怕” 与“急于尝试”这两种心理所困惑着。又又不担心这些,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两件 事情﹕上学啦,谁会每天陪着水奶奶到老梧桐树下去坐一会儿呢?青青她现在怎么 样啦?在那个地方,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呢…… 九月一日。半条街的人们起了个大早。街里的那些即将第一次踏入教室的孩子 们紧张起来了,每围里院的天井中,都断断续续地回响着稚气的尖声喊叫声。 石老爷子上班走了。屋内,又又磨磨蹭蹭地缠着水月桂,迟迟不肯做上学前的 准备。 “书包整理好了吗?该带的都带齐了吗?” “整理……好啦,不过,我还是想陪你到树下去玩……” “礼拜天吧。以后每个礼拜天你都陪我去哪儿玩一会儿,好不好?听话,抓紧 时间准备准备,过会儿艾艾该来叫你啦。” 范四宝神采飞扬地推开门走进来了,她身后的艾艾就像只绕飞的小鸟,一眨眼 抢在了她的前面。 “又又,准备好了吗?——你应该这么回答我﹕时刻准备着!又又,又又,回 答呀,——时刻准备着!” “妈,你别打岔。——又又,武子他们在大门洞那儿等着咱俩去集合呢,快走 吧。” “嗯,可是……” “听话,我有你四娘陪着,不会觉得闷的。快和艾艾去吧。”水月桂和声悦色 地劝又又道。 艾艾抓起了又又的新书包,斜挎在自己另一只肩膀头上,两只书包带子交错着, 就像电影里解放军战士的武装装备那样: “行动吧,又又同志!关键是别忘了那个……” “那好吧……”又又踩着单人床的床帮,打开放在床尾摞高的一只大木头箱子 箱盖,从里面取出一顶崭新的蓝军帽来,——生活中,爷爷脑袋上总是扣着这么一 顶军帽,因而这只木箱子里存放了不下六、七顶新旧不一的蓝军帽子。 “拿它做什么。”范四宝把又又抱了下来。 艾艾做了个诡异的鬼脸儿,沙哑着嗓音说道: “妈,你别管闲事……” 但是又又却坦荡荡地说: “水奶奶,我拿了爷爷的帽子,想戴着它去上学。” “行。快去吧,别耽搁啦。” 若是让范四宝起了疑心或者是好奇心,她才不管时间不时间的呢,总之非要弄 个明白不可;于是她一把挣住了又又,还抬腿勾起一只脚尖,颇有难度地勾住了艾 艾的小腿,不依不饶地问道: “先不急!告诉我,戴它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妈!好吧好吧,告诉你,”艾艾无奈地妥协了。“武子说戴顶军帽洋相,新 学生就是要洋相一些,这样人家才不敢欺负我们。行了吧?!” “什么逻辑……”范四宝还在咕咕囔囔着,艾艾已经不耐烦,趁着她手脚松动 之际,拽上又又,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 孩子们在四号院的院门洞里集合。大家都换了一身新衣服。脸上的神色却形形 色色。大家羡慕地欣赏着又又头上的那顶新军帽子,很想要过来戴一戴新鲜。二号 院的童维革抬手摸了一下军帽的帽檐子,不太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立刻又 神情古怪地凑过去跟武子咬耳朵说道: “我看见啦,‘小广播没错’的狗崽子先咱们大部队一步上学去啦,追击吗?” “没见首长们正忙着嘛!”武子一面说,一面要来了又又的这顶军帽,把它的 帽顶边缘用牙齿一溜咬下去,咬出来一个“大檐帽”的形状,恋恋不舍地歪歪斜斜 地戴回到又又的脑袋瓜子上。“是有点大,不过很洋相……大伙说,洋不洋相?” “洋相!”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叫喊道。 “那好,出发!”武子一挥手,耿拥军当即率先冲出了院门洞,后面跟出来了 一众乱哄哄的小孩子,往学校那个方向一路进发。在距离学校大门四、五十米的地 方,他们追上了街里几个“不入群”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武子十分迫切地瞪眼 抬腿,从他们当中把曹达裕排斥了出去,吐口恶气活动了一下子手腕子。 耿拥军有意要在新学生面前显示一下他“留级生”这个资历,吆五喝六地晃着 膀子拉开架势,嚷嚷道: “让道!让道!……” 但是一走进校门,当看到校教导主任与几位老师站在传达室门口的时候,他立 刻就收敛起这副张狂的架势,低眉顺眼地、小碎步地跟后面的人群拉开了距离,远 远在前面,被涌动的人流淹没进了教学楼中。 武子惶惶恐恐地挣了一下又又头上的帽檐子,一声不响,轻着脚步离开了同伴 们。艾艾他们的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像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在这里怦怦直跳。 唯独又又一如平常,他整一整戴得太深的军帽子,打量着眼前有那么多的小孩子, 忍不住就要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在压抑着叽叽喳喳喧噪声的教学楼里,在一层楼的走廊上,找到了“一年级三 班”的教室。新学生们一个个生怯地走进去;教室里的课桌位子已经入座了大多半 的同学。班主任——一位四十岁上下的、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胖胖的女人,威严 地站在黑板前面,逐个询问走进教室的小同学:“姓名。”然后按“花名册”安排 好的那样,指给他们应坐的位子。只要走进教室,就等于走进了一个安静的环境— —同学们自觉地背起小手,紧抿着嘴唇,一副副神态,似乎已经做好了逆来顺受的 充分准备。大家耐心地等待着那一串上课的铃声。铃声在许多小脸蛋子的惊吓的表 情中响起来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班主任开始讲话。“我姓杨,以后同学们就叫我杨老师 ……” 杨老师点完名,口吻突然严厉起来了,给同学们宣布课堂纪律……又又听不进 去,他心猿意马地转动着小脑袋瓜子,左顾右盼:艾艾分在了第二行最后一排,与 张晓曈做了同位;童维革跟他的哥哥童维文坐前后排,弟弟正朝这边挤眉弄眼地做 鬼脸儿呢……又又移开视线,猛然间接触到了一双含带不屑与挑衅的眼神——这是 一个瘦长脸盘、长着一头自来鬈发的陌生的男同学,很明显,这是在向他示威…… 又又回避开这双眼神,并不是畏惧,而是讨厌! “房……石双,站起来!”杨老师从教桌上抄起一根教鞭来,清脆地敲打着桌 面。“你怎么回事?!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啦?!上课时要认真听讲、摘掉帽子! 你看你,流里流气的像什么样子!哼,我看你是受‘四人帮’、张铁生、黄帅的流 毒太深啦,太深啦……”她越说越生气,气得甚至于忽略了,其实她连一个拼音字 母都还没有来得及教给她的学生们的这个事实。“……必须做出深刻的检查,必须! 而且不得少于三百个字!明天必须给我交上来……” 又又压根就听不懂老师在讲些什么,也不想去弄懂。他直视着那张气愤的胖面 孔,心里想道:“为什么要姓‘羊’呢?姓‘猪’才对呀……”憋不住就想笑出声 来。 “坐下!好好听讲!双手背身后去!”严厉的声音迫使他咽下去了那一串即将 窜出口的咯咯咯笑声,坐下去,心不在焉地打发着人生中第一堂正式的课目。 叮铃叮铃……终于下课了。等到杨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去,艾艾几个人立刻奔过 来,把又又围拢在了座位上。 “没事吧,又又?” “怎么敢惹毛老师呢……” “惹毛老师又怎么着,大概弄个老师站在那儿,就是给咱们惹毛着玩的……” 童维革一贯嘴欠,他嘀嘀咕咕插着嘴,又十分担心地扫了一眼又又的女同位。 然而这位女生(书本的包书皮上写着她的名字叫“于莉”)——她翻着白眼哼 哼着,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支铅笔来, ——“三八线”向来都应该由男生划分——她却标新立异地在课桌中间,瞄着 画出一条略微歪斜的线来。 “石双,你今后不许越过这条杠杠,我不乐意跟坏孩子要好!”她涨红着脸蛋 子说道。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还反了天啦……” “谁是坏孩子,说说清楚……”艾艾和同伴们瞪大了眼睛吓唬她。 又又看到她已然被吓得簌簌发抖了,于是把艾艾几个人推开去,不以为然地说 道: “跟个小女生叽叽歪歪的,没劲。算啦,我根本就不稀罕跟她要好。”刚刚站 起来放女同位躲出去,在课堂上与他对过眼神的那个鬈发男孩儿被几个小孩子簇拥 着走了过来。 “喂,石双,帽子挺不错的嘛,拿给我瞧瞧。”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怎么的。”又又冷眼打量着他。 “不怎么的,想借来戴一戴,戴它个三、五年的,怎么着。” “想都别想。忙去吧。” “哟哟哟,挺狂呀他,” “怎么的,想找事吗。”艾艾觉得他该挺身而出了。 “说对啦,就是想找事,怎么着!” “找你妈的臭鸭蛋……”两边的孩子斗上了嘴,推搡起来。 又又看艾艾似乎有点吃亏,向前跨一步,伸出两根大拇指,按在靠他最近的一 个孩子的肋条骨上,使劲一捻——疼得他大叫一声,倏地往后蹦了一大步;双方随 即各退几步,闪出来了又又、艾艾与那个鬈发男孩儿。 “那个谁,小鬈毛你听着,拉上别人来搀和算什么本事,想要我的帽子也容易, 打赢我就成。敢吗?!”又又眯缝着眼睛向他下了挑战。 “谁怕谁!行,中午放学后我跟你单练,就在‘港口路’那块空地上,谁要是 临阵脱逃,那谁就是缩头乌龟!”对方气势汹汹地接受了挑战。 “说定啦。” “说定啦!”两个小男孩儿郑重其事地对拍一下巴掌。大家暂且散开去了。 本来“梧桐街”的孩子们对又又抱以了十足信心的,但是课间操的时候,武子 跟耿拥军听到了风声,急急火火地寻找又又来了。一见面,耿拥军的表情就那么的 重大与焦虑,仿佛正在承受着天大的压力,嗓音都变得沙沙哑哑的了。 “又又哟,你怎么招惹上吴小丁了呢……”他不无担虑地说道。 “吴小丁,是谁?” “就是你们班跟你约仗的那位,” “怎么的,他是天王老子吗。” “他……他倒无所谓,关键是他哥吴大丁,就在五年级一班,那可是个‘全校 打第一’的厉害人物啊!” “第一第二跟我没有关系,我又没有招惹他。” “幼稚了吧……人家可是亲兄弟呀……嗳,武子,你快帮着拿个主意吧,不然 就来不及啦!” “我……又又,不行的话,你先旷几节课吧……” “不用。没事,我能解决。” “别充能呀又又,到时候……” “没事。”又又撂下这句轻轻松松的话,径自走开了。 伙伴们都听说了这件事情。上午剩余的两节课,对他们来说,显得既漫长又短 暂;大家或是暗暗地积聚勇气,或是偷偷地选择着立场…… 中午放学以后,鬈头发男孩儿(吴小丁),带着他哥哥和一帮小伙伴,招摇过 市地来到了“港口路”东侧的那片空阔的黄土地上。又又与“梧桐街”的几个孩子, 已经等在了这里。 那位叫吴大丁的五年级学生,也长着一头自来鬈发,足足比又又他们高出了一 头。他独自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站住了,把两只胳膊合抱在胸前,斜着眼藐视地问 道: “哪个叫石双呀。” “我!怎么的!”又又把军帽子摘下来,交给了艾艾,从从容容地迎了过去。 “我是‘港务局宿舍’的吴大丁,你大可以‘买二两棉花纺纺’去,我吴大丁 ——” “我不想‘纺’,说吧,你想怎么的。” 耿拥军被武子一把给推倒了又又身边,他打着踉跄,就势小声说道: “和为贵,口气别太硬啦……” 又又哼了一声,一双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小丁看。 “瞅什么?!” “瞅乌龟呢,怎么的。” “你什么意思。” “说好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拉来了哥哥,可不是缩头乌龟嘛。” “找打怎么着!”吴大丁为他弟弟推了又又一个趔趄。“我还就为小丁出头啦, 怎么样,有种跟我较量较量呀?” “可以。”又又站稳了脚跟,立刻无畏地迈前一步。“怎么个较量法。” “让着你,你说。” “你说!” “摔跤怎么样。” “那就摔——”又又冷不丁猛地扑了上去,与吴大丁扭打成一团……双方的孩 子们忘记了叫喊助威,木呆呆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闪动的身影忽而向前;忽而向后 ;忽而又左右摇摆不定…… 角逐力气,又又显然处于下风——他的小身板就像风口浪尖上的一艘小舢板一 样,随着吴大丁的大力揪扯而剧烈地摇摆着,随时都有被掀翻倒地的可能……看到 吴大丁占据了上风,吴小丁与他的伙伴们开始哇哇乱叫起来了:发出嘲弄的怪笑声 ;起哄;给吴大丁加油……艾艾一伙人却像在经受着一次煎熬,诚然有一股扑上去 当当帮手的冲动,也被胆怯的心理,给束缚住了…… 正当所有的旁观者都认为又又败局已定之际,他在缠斗中找到了机会——猛地 一跺脚——精准地跺在了吴大丁的一只脚面上,趁对手吃痛分神的一瞬间,挣脱开、 使出一招“旋风腿”,狠狠地踢中了吴大丁那条支撑腿的脚踝上,结结实实地把他 扫翻在地! “啊——!哎哟哟……哎哟呵……”一时间吴大丁无法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 嘴地趴在那里喊着痛。 吴小丁与同伴们反应过来,乱哄哄地拥过去,一齐忙着去搀扶吴大丁。“梧桐 街”的孩子们大涨士气,也用一通哇哇乱喊来报复“港务局宿舍”的那伙臭小子们 : “哼,胆敢跟又又较量,人家他爷爷可是‘全中国、全世界打第一的人物’, 已经教了他十几、好几年,对付个十个八个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还没有使出最厉害的本事呢,要不然他可就倒了大霉喽……” “喔——喔——完蛋喽……” 吴小丁眼里噙着泪光,蹲在地上,一面给他哥哥揉着脚踝,一面回过头来,不 服气地高声叫喊道: “耍赖皮!说好摔跤的,跺人家脚就是耍赖皮……” 但是他哥哥吴大丁哼哼叽叽地爬坐起来了,抱着这只脚踝,心服口服地、大度 地说道: “我认输……叫什么叫,输就是输……哎哟哟……” 又又愣了一愣,不由对吴大丁产生了几分好感。他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想拉吴 大丁一把: “没事吧,” “没——事!”吴大丁要强地说着,借又又这只手,一使劲,反而把又又拉倒 压在了他的身上。气氛骤然紧张了片刻,有一多半的孩子哄然大笑了起来;于是气 氛陡然又趋于缓和、并且融洽多了——这种气氛促使刚才还抱有敌对心理的双方的 孩子们,很快就巴望着互相亲近了。 “真好,误会消除啦,”武子走近吴大丁,推开一心想巴结人家的耿拥军,凭 个人意气自来熟地搂住了吴大丁的肩膀头。“其实大家都是仗义的好人……不如这 样,我们干脆拜把子吧,就你、我、又又和艾艾,怎么样?” “咱们?”吴大丁本着和气的态度甩开了武子的这只胳膊。“咱们年级差得太 那个啦……你们不如跟我弟弟他们拜吧。” “可是……噢……”武子失望并且困窘地耸了耸肩膀头,红着脸蛋子,看向别 处。身旁,双方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相互做起了介绍:“又又都认识啦。我叫艾艾。 那位叫武子,三年级四班的;这位是童维革,咱们班的另一个是他的双胞胎哥哥; 这位是姬鸿安,二班的;这位是魏国强;这位是耿拥军,二年级的,不过……” “噢,这位是乔朗辉,他爸在‘港务局宿舍’挺出名,象棋下得很不错;这位是马 骏,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回回……” 吴大丁顿了一顿,反而亲亲热热地主动搂住了武子,离开大家十几步远,站住 说道: “其实拜不拜的咱们已经是兄弟啦。噢,我认识你,你叫容红军,去年曾经被 警察从学校带走过,对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像在还一个人情似的,在武 子耳朵根子旁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听着听着,武子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阴阴 沉沉地瞄着十几步开外那个欢蹦乱跳的童维革看。 “武子,咱们可要把话说到前头,告诉你这些,你可不能把我给卖了呀。” “放心吧大丁哥,我武子不是那种人……”两个人在这边嘀咕着,那边,艾艾 在向武子招手。 “武子!该回家吃饭啦!” “好嘞!” 不打不相识的新伙伴们就此分手,各走各回家的路。在路上,武子忍了几次, 最终还是违背了他对吴大丁信誓旦旦的承诺,挣住了又又与艾艾。三个人放慢了脚 步,和同伴们落开了一段距离。艾艾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问武子 : “搞什么神秘,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快走,你到底想说什么,嗯?” “我只告诉你们两个人……给我保密,——刚才大丁告诉我的,——还记不记 得那次漫画的事情?知道是谁向‘没错’告的密吗,——是童连贵!双胞胎他爹! 杂碎!——这个童连贵跟大丁他爸有些交情,有一回他多灌了几杯马尿,一秃噜臭 嘴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啦,——那天,是他在他们家窗户上看见我在干那件事,臭 杂碎掉腚就去跟‘没错’打了小报告……大丁当时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他!” “那你打算怎么着呢?”艾艾为了面子上问了一句,实际上他早就想甩开又又 跟武子,一路跑回家去,吃上一口热乎饭了。不仅如此,还可以赖赖乎乎地多戴一 会儿脑袋上的这顶蓝军帽子呢。 但是武子拽住了他,非要让他听完一席含带着阴险意味的恶狠狠的话不可: “等着瞧吧,我不折腾死这家杂碎才怪呢……” 开学的第一天,下午只上了半节课就放学了。欢声笑语的学生们汇成人的潮涌, 活跃地涌出教学楼,拥向学校大门。 在人流中,武子神情狡黠地搜寻着他的目标……在学校大门口,他发现了夹杂 在人潮中的孤单落寞的曹达裕——他就是他在搜寻的目标! 武子连挤带钻地追过去,从身后热络地拦腰把他抱住: “裕裕,怎么不跟又又他们一起放学回家呀?” 曹达裕吓得打了几个哆嗦,吃力地扭着脖颈子(武子抱得太紧了),好不容易 看到了一张和悦的瘦削的笑脸;他有那么一些受宠若惊,僵硬地挺直了腰,说出的 话比蚊子哼哼还要轻细: “你们……我……你们不带我一起玩……” “大声点,听不清楚。——噢,听清楚啦,——那是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不 是吗?所以嘛,不打不相识就是这个道理……我说裕裕,现在已到了必须铲除误会 的时候啦,不是吗?” 曹达裕什么都不会说了,只是连连地点头。 “所以嘛,我跟又又和艾艾商量过啦,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说话期间,人 流已散开去,武子松手改为揽着曹达裕的后脊梁,就像给他施了魔法似的,推着他 走到一处背人的角落里。两个人窃窃私语着。 后来曹达裕像被刀子狠捅了一下似的尖叫道: “不!我不干!不行……” “不行吗?那好,那你可就失去跟我们一起玩的机会喽。行,就这样吧,”武 子拿捏着,作势要走。 “武子——哥,等一等……” “达裕同志!”武子折回身来,“下决心吧,我的好同志!只要你完成‘组织 ’上交给你的这项艰巨的任务,我担保,你立马就可以回到‘组织’的怀抱,而且 成为我,还有又又跟艾艾的‘绝对嫡系’。考虑两秒钟:一——二。怎么样,怎么 样呀?” “我……我……我干!” 看着曹达裕下定决心的这副表情,武子打心坎里笑出声来了…… 这天傍晚,二号院童连贵家面朝马路的那扇窗户,被人用弹弓接连击碎了三块 玻璃。这次不是武子干的——不下十几位邻居可以作证:事发时候,他正在天井中, 与范四宝的那个养子范艾,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呢。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