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教师 黑蓬蓬地一室;烫发的、披肩的、打辫的、梳刘海的,他局促地坐在中间,不 用说,显得有点特别。这便是我要教的学生,而这些学生又是老师--小学老师。 《文选与习作》是四册精选了古今名篇的教材。对于程度参差的听课者来说, 反应明显不同。上《庖丁解牛》一文,我先作范读“…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 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 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略作停顿,我移目巡视,面对一片迷惑的神色,却见他微微 颔首,喃喃自语,似有所领悟。 我所教的进修班,就读的都是尚未获得中等师范文凭的教师。我逐个了解她们。 问起他,一位打扮入时的姑娘说:“他呀,安吉县来的,是临时代课的。”声腔里 明显流露出不屑。他显然拘谨寡言,我原以为生性腼腆,看来或许是有点自卑吧。 课间休息,我问他为何不找个比代课收入高的工作,他回答得简单却令我尴尬: “我喜欢孩子,喜欢教书。”迟疑了一下,忽又冒了一句:“' 我的老师' 这篇课 文写得真好!”魏巍的这篇文章刚教过不久,疑心他把我看作是言教而心违的人, 而我颇有点窘态。 然而,他却一如往常。每当我对课文作楔入发挥时,瞥见他清秀的眉眼沉浸地 微笑--一种心领神会地微笑,意味沟通与默契。而这在课堂并不多见。 我终于了解到他的一番苦衷:在农村,民办教师转正十分困难,他听说城里缺 教师,想通过“代课”的途径由“临时”而正式。但两年多了,他仍是单相思而已。 我终于也了解到了他的底蕴。批改作文殊少乐处。直到终于眼睛一亮,见到了 一笔颇有书写根基的工整小楷,陡生好感。读下去是一行行流畅的文句,映现的是 一个感人的形象。(大意是写在书摊买书的故事)合上本子看时,端正地写着“王 自文”三字。 与他所在小学的领导交谈。对他的勤奋工作爱校爱生很有好评。为他的转正, 学校也很是出了一番力,只因条条框框所限,终究没有结果。我曾听过他的课,感 到他不是那种能上“观摩”讲坛的教师。课上得十分平实。他欠缺技巧与激情但教 得十分认真而扎实。看得出来,他的学生象对待大哥哥一样地敬他爱他,他在他们 中间乐呵呵地,很是开心。 他终于回去了--回安吉农村又当民办教师去了。临行前来我家辞行,记不起谈 了些什么,印象中依稀有他的无奈,有我的无力和感慨:有多少不安于清苦而弃教 他就的,又有多少有志于教育的阻于重重关隘?人之所弃与所欲何以如此不同,天 道之赐又何以如此不公?! 近日得他信,说刚从湖州师范培训归来,转正有望云云。 但愿皇天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