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思想”随想 改革开放20年了,最近看了许多回顾总结的文章和电视片,发现里面有一个 词出现的频率极其的高。这个词就是:思想解放。 是啊,20年前,我们开展了一场全民族参与的大辩论,结果时间标准战胜了 两个凡是,我们说,那时侯我们的思想,开始解放,才有了这20年中国的改革开 放。大概思想解放的盘陧,是很神圣而艰辛的吧,后来我们的思想还经历了许多 次的炼狱,反正随着总设计师的每一次南巡北巡或江核心的每一次报告谈话,我 们的思想就会有幸得到一次解放。好在不管怎样,中国还是从有计划商品经济到 了社会主义“失常”经济,而时光,也把这个国家带到了21世纪的边缘。 是的,回顾这20年的时候,我认为与其说这是改革开放实践的过程,勿如说 是这个民族思想解放的历程。我们不再说“解放全世界受压迫民族”了,我们选 择了“最低革命纲领”,我们只解放自己的思想,这是一种进步,我为此而真诚 的欢欣鼓舞。 不过,在我的思想被解放20年以后,我开始思考这样几个问题:一,我们为 什么要“思想解放”?或者说的更明白些,是谁曾经禁锢了我们的思想?二,我 们的思想解放成功了吗?并且也进一步,能成功吗? 是谁在禁锢我们的思想? 想起一句老话,“解铃还需系铃人”。而那些现在还在解我们思想之铃的人, 就正是禁锢我们思想的人(组织)。似乎说起“思想”给“禁锢”的过程,多少 有些抽象,所以不妨在这里描述一下这个神奇的过程吧:很多年前,有很多人, 他们的国家很混乱,他们的思想也很混乱,大家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他们就按照 各自的思想组织了很多团伙,然后辩论,也打架。后来有一伙,因为很偶然的原 因打赢了。其他的人就跑到很远的岛上去了。这一伙人就掌握了政权。请注意, 他们辩论和打架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人什么都没干,因为他们穷,没上过学,所 以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知道谁住在皇宫里,谁就是皇上,就要给他上贡,给 他磕头。好了,现在有人住进了皇宫,有人愿意磕头,我们就有个一个完整的国 家。国家不就是有人住在皇宫里,有人在傻乎乎的磕头吗?国家平常做什么?就 是那些住在皇宫里的人,教跪着的人,怎样更优雅更响亮的磕头。那些身强力壮 磕头技术好的,往往就被选进皇宫去,当个更夫或者厨师或者保安或者门卫,偶 尔最优秀的,就也能座在那些人中间,接受大家磕头。那些脑子有问题因而不愿 意磕头的人,就被请进小房子里,每天授受组织学习,还有劳动改造。总之时间 长了,大家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磕头程序,在周而复始地,无限启动,运 行。和循环。于是住在皇宫里的人说,“炼钢!”我们就把家里的锅拿到操场上, 生起土窑,通宵达旦地熏,烤。又听人说“文革!”,我们就开始留心同事和朋 友的言行,把师长押到大街上去游行,把爱人在枕边的话当作思想问题写成书法 作品贴上了墙。这样过了好久,我们玩累了,玩我们的人也累了。并且我们都觉 得玩饿了,可那时我们发现,我们的仓库是空的,田野是荒的。于是住在皇宫里 的人说:你们太苯了!你们要干活!首先,你们的思想要解放!于是,我们的思 想,就开始解放。解放了,好干活。慢慢地,我们几乎能吃饱了,而住在皇宫里 的人会说在酒足饭饱之后拍着大肚皮说,“你们为什么不喊万岁?如果不是我把 你们的思想解放。..”于是我们就在艰辛努力20年勉强吃饱肚子后,开始感谢 “思想解放”。这就是我关于思想解放的全部记忆。 第二个问题,我们解放了吗? 想起了《神雕侠侣》里,小龙女教杨过在古幕里练功的情节:先抓一些鸟儿, 关在屋子里,然后一只只往回捉。刚开始在小房子里练,等到把这些鸟儿很容易 控制的时候,就换一个大些的屋子,然后再换更大的屋子。这是一个数列极限问 题,即你可以假设这个古墓里有无穷多个越来越大的房子,但这个房子数列有一 个上确界,对这个上确界的非数学描述就是:保证鸟儿的活动区间是有限的。 客观地对“思想解放”也求一次极限,再取绝对值吧,结果不妨假定为:思 想的自主状态,独立状态。这时候我们可以得到两个结论:1,我们没有被解放; 2,我们不可能被解放。 得出这个悲惨的科学结论的时候,我想起十年前的春天,一些青年以疯狂的 热情谋求解决。他们甚至为了一部关于河流的电视片而激动,他们甚至以行动加 速我们的解放。那次事情后来变的极端复杂,超出每一颗年轻的心的所有想象。 不过这加速了他们成熟,至少他们知道,一切都是循序渐近的,就正如我们的 “思想解放”。辩证唯物主义认为,所谓“解放”,也不是绝对的吧,它是对立 统一,是矛盾。所以,有时候我们的思想被解开,放出来透透气,象古墓里用于 练功的小鸟一样;有时候思想被解开,却只是放进去一些“谈话”“文件”,就 只象农家用的存货的麻袋一样。呵,解放,解放,我们的思想不停的被解开,放 出来,也放进去。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非常恐怖的:一个是战争的死亡---一种以人的 生命作赌注的游戏,它在自然意义上以激烈的方式方式扼杀着人类自己;另一个 便是政治对人思想的奴役----一种以人的内在思想作玩具的游戏,它在社会意义 上以无言的方式扼杀着人类自己。 而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因为经过这么多次思想解放之后,我现在竟然能以 这样一种方式运用我的思想--我甚至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可是,我的兄弟姐妹们 呢?我的父老乡亲们呢?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们呢?孩子是我们的希望,可 是他们现在。......他们将来也需要象我们一样,长久地,练狱一般的解放吗? 那么,能不能以我们这一代人的禁锢,换回下一代独立自由的思想,以及这个国 家,自由的未来? 现在,我看着孩子明亮的眼睛,我悲哀的写不下任何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