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 挣开睡眼之时,已然日上三杆。一阵薰风吹落窗前,又回旋地卷起院落的尘埃。摺 摺风声,在我心下奏出悲哀的繁响。 重归故里,又重睽别,使脆弱的人心熬尽苦楚。曾于远方的异国,遭冷遇、受白眼、 奔波、劳碌,落得仆仆风尘。此际,又再迫于留连他方。既是滚流着中国人的热血,又 为何要移居海外?思乡之症,每于低落之时,也就顽固的盘缠脑内,折磨心灵。 记起初此离去,在机场内痛哭无助,友人皆前来相拥,抚慰我千种愁绪。然而,在 整个飞行的旅途中,我却哭过又哭,把涩泪洒个□尽。低低沉沉的,迷迷糊糊的,不知 何时,淌满衣襟的泪渍已然风乾。而今,我们都滴不下泪。我亲了小外甥一下,便急急 的步入禁区。人生又有甚么可值回顾的呢?再回首,人事也已迁异了! 此时,正是浓夏时分,花蝶争妍的日子。我收拾起无处喧泄的悲哀,走到窗台前, 呆着看天。一畦蓝天,阳光弥弥,竟有无法把乱愁消褪一点。那东方孤高的晴空,飞机 轻扫彩云,擦出一丝银络,教人平添满襟怅惘。咫尺天涯的行云,多么近又多么远。 一九九○年八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