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思江炼火 平日热闹的“江石镇”,在火光中似魔域般可怖! 远近不知有多少敌人,处处都是黑衣蒙面的杀人魔王。 阵阵哀嚎声扯动甘明泉的心弦,他狂气大作,四处乱冲杀红了眼! 这些人武艺平平,面对高手那堪一击?几人所到之处,黑衣人立刻溃不成军。 眼见敌人厉害,这群人忙往四方窜逃。几个黑衣人逃进了一栋简陋的民房,立 刻响起了凄厉的叫声。 甘明泉怒火中烧,一招“飞燕投林”冲了进去。 近门处一对老夫妇早倒在血泊中,七、八个黑衣人正向剩下的几个人逼近…… 甘明泉拦击敌人道:“你们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那几人早就吓软了腿,虽然想要逃,无奈双腿不听使唤。飞雨和可柔即时赶了 进来,他们伸手向那几人疾抓道:“快走……” 原本吓得动弹不得的几个百姓,忽然轻巧的像燕子似的往屋外飞退。 耳听见一声急叱道:“小心!”叁人立刻觉得脚下一软,跌落陷阱之中。 林清月疾扑而至,猛然“碰”的一声,地面已平滑无隙。一张满是倒刺的大网 盖了下来,屋子周围冒出了熊熊大火。 危急之中,林清月长剑一弹,绕身卷起如雾的剑光。大网和剑光一触,立刻化 为碎片,往四方爆散开来!泼洒火油的敌人走避不及,如同镖靶般的跌了一地,在 众人惨呼声中,他运剑往地上一弹,人如狂风似的冲破屋顶,轻轻一个转折,落在 屋前的空地上。 这几下间不容发,饶是他武艺精湛,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低低的掌声自林内响起,一点妖异的鲜红色,由黑暗中慢慢现身。 “好剑法、好功夫!不愧是南宫擎的爱徒……”冷幽幽的声音笑道:“‘百月 双璧’果真名不虚传,也不枉这麽多人为你陪葬了。” 一阵震天响的爆炸声传了过来,连地面也微微的有些晃动。 红叶摇头笑道:“‘百月庄’的确训练有素,这麽短的时间就到了‘倚石桥’, 只不知你召唤的人水性如何?有几个人能过得了水势湍急的‘思江’呢?” 林清月脸色微变,想不到“神风教”竟暗中埋伏在桥边!那火药威力如此惊人, 不知“春风堂”的人安危如何? 空气蓦然凝重了起来,强大的杀气由周遭传了过来……数十个幽灵般的人影, 慢慢形成了包围圈,八个灰色劲装的身影,鬼魅似的飘了进来。 红叶冷然的道:“陷阱本来为你而设,想不到让几个寻死的家伙坏了事情…… 不过你也不必失望……想必听过我教的‘四护八奇十夺魂’吧!十夺魂中,教主就 派了八个人来,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也算看得起你了。” 林清月自驰骋江湖以来,从未遇到比今日更凶险的局面!不单自己身陷危境, 其馀的人亦是生死未卜。 这“江石镇”是个叁面环江的地方,毁了“倚石桥”,也就断了援救的路程。 红叶精心策划,处处设计,看来今日若不取他性命,决不罢休! 四个灰衣人箭般逼近,瞬间封住前后左右四方。林清月长剑一震,旋身连起剑 光。那知这四人只是虚晃一招,一沾即退,另外四人衔接而至,由剑势已弱的四角 切入! 八人招式并不奇特,但妙在四虚四实、连成一气。彷佛是对着四面八方都能出 招的敌人,变化迅捷、防不胜防。 这是十夺魂杀人取命的秘密所在,靠着无懈可击的默契,每加一人就威力倍增。 这种怪异的连手武术,威力远出乎他意料之外,林清月一时无法可破,不由得 感到压力倍增。 忽然他长剑急转,千万朵剑花如星雨般令人目炫神迷!虽然一时解不开联手的 牵制,但剑光如织、虚实难分,相信敌人亦为剑法所惑,难以突破。 林清月剑法精练如斯,八人居然丝毫未受影响!他们或拳或掌、腾移跳挪,无 视于层层剑花,蓦然穿入了剑网之中。他一惊之下身形疾转,剑光忽然一缩一放, 迫人的气旋将周围的人逼退了叁步。 他正为敌人能轻破剑网而惊疑不定,红叶得意的笑声传来道:“好一招‘火树 银花’,不过教主为了让十夺魂练好阵法,早就刺瞎了他们的双眼,你这惑敌的剑 法,可是白费心机。” “邪魔歪道,居然这麽残忍!” “等你生离此地,再说教也不迟。” 他们手无寸铁、双目失明,明知不能心软,偏又下不了手! 林清月心中不忍,一时有些犹豫,原是精绝如风的剑法,登时慢了下来…… 才一分心,包围的圈子又近了一些。这些人训练有素,近身攻击十分凌厉,八 人的速度愈来愈快,剑法受制反难施展,忽然一股寒气向胸前扑来,在退无可退的 状况下,林清月内劲一运,胸腹间蓦然缩了下去! 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响起了清脆的裂帛声…… 刀锋划破胸前衣襟,只差一点就伤在刀下。他凝神一看,只见八人手上多了掌 大的灰色利刃。原来他们并非没有兵器,只是暗藏在袖上,趁着天色已暗,兵器又 特意做的和衣衫同色,搏斗之中,真令人防不胜防。 林清月怒不可遏的叱道:“真是卑鄙。” 红叶笑道:“兵不厌诈,怎麽能说是卑鄙……啊,忘了告诉你。屋内陷阱由钢 铁所铸,这大火这麽烧法,不知他们能支撑多久?” 林清月心中一震,立刻往小屋望去!只见整个屋子火焰飞腾,热气逼人,若红 叶所说是实,那飞雨叁人的处境,岂不十分的危险!? 纵使他一向心慈手软,而今也动了真怒。震耳的清啸令人色变,宛若蛟龙般冲 天而起。“天外飞龙”旋起一股逼人劲风,空气中隐隐卷起闷雷似的风声。 随着剑势的增强,原本的风声转为刺耳的啸声。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后退,听 力敏锐的十夺魂更是心神大乱,狼狈的掩耳直退。 长剑在夜空中发出浅浅的红光,红叶微感意外:“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烈焰神 功’吗?……听说这内功极为霸气,中人如同烈火灼身,最厉害的是能藉由兵器伤 人,若无一定修为,很难修练此内功。师父曾说此功与‘玄冰真气’互为相克的功 夫,可惜教主只传了飞星,否则我也可以用‘玄冰真气’,和他较量看看……” 趁着众人大乱,剑光一收向小屋投去!红叶冷哼一声,长鞭如箭疾袭而来。 鞭影快似流星,隐隐带着杀伐之气,长剑与之交锋,两人俱是一震。 剑法如神、长鞭如电,两人交手,快的令人目不暇给。两人各展绝学,难分高 下,纵使是武艺不俗的十夺魂,也渐渐攻不进两人的圈内。 就在这时,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响起,小屋承受不住火势,一根木梁半倒了下 来!林清月微一分神,鞭子毫不留情的击中他的右肩,他吃痛脚下一窒,那鞭子又 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 屋内的人危在旦夕,他心中一急,顾不得红叶的攻势……只见他身如电闪,左 手抓住一个黑衣人往火场掷去,那人撞倒了土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一个个敌 人不断往火场抛去,撞得小屋支离破碎,零星的残火四溅,碎瓦火柱一扫而空。 二人的功夫本在伯仲之间,林清月一心二用,怎是红叶的对手?才将大火扑灭, 逼人的锐劲直逼后心,他勉强侧身回避,长鞭在背上斜扯出一道血口。 肩背伤口痛彻心肺,他剑交左手,一式“落英缤纷”洒开漫天剑网。红叶不料 他受伤后,左手剑法仍如此犀利!可是他毕竟受了伤,加上连施“烈焰神功”内力 难继,纵使一时护得住陷阱中的人,时间一长,毕竟有力竭的时候…… 蓦然刺耳声音由背后传来,残瓦碎石“轰”的陷了下去!一条人影自凹陷之处 冲天而起,竟是南宫飞雨破地而出! 长剑格回了红叶的长鞭,他瞪着四周的敌人道:“师兄,你还好吗?” 飞雨挥汗如雨,衣衫发稍还带着零散的火星。 人虽狼狈,功力可丝毫未损。夜里的凉风一吹,让飞雨如获甘霖,他眼中冒火 的望着众人道:“暗箭伤人的鼠辈,看少爷我怎麽收拾你们!!” 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毫不留情的追杀周围的敌人。几个灰衣人已受了重伤,如 何挡的得住如此的攻势!只见鲜血四溅、哀嚎连连,敌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把 飞雨一身的衣衫都染的血红。 红叶怒道:“一群废物,还不滚开!” 他长鞭直扑飞雨,一团罡气挟着利啸声,快得难以想像!飞雨微微一怔,竟无 法躲开这一鞭。林清月忍痛往前一挡,左手剑挥起一片剑海,两人瞬息交手数十招, 四周的沙尘随之狂舞。飞雨一惊后立刻上前夹击,两人剑转愈急,刹时万剑齐发, 红色的剑芒大盛。 “烈焰神功”相互辉映,威力竟然倍增。剑光圈起一阵阵炽热的狂风,长鞭的 攻势立刻受阻。两人剑法轮动,光芒吞吐似电,红叶只觉得攻击力道似泥牛入海, 而敌人的剑气却愈来愈强。剑圈之中产生了极大的吸力,长鞭挥洒竟变得十分困难。 红叶愈打心愈惊,这样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 忽然林清月长剑急绞,竟将红叶的长鞭紧紧缠住。飞雨见机不可失,“烈焰神 功”运至十成,瞬间将长鞭劈成两段!林清月连退几步,长剑往地上一插,抵消了 这股力道。飞雨乘胜追击,剑气化作一股厉芒往红叶胸前奔去。红叶步伐未稳,敌 人的攻击又到,急切间他硬生生的往左移了一步,只听他闷哼一声,右臂已中了一 剑! 飞雨正待追击,天空忽然了出现如雾的银芒,剑上响起细密的叮当声,一股绵 力随之传来。如雨的暗器似夜空的流星,飞雨被这暗器一阻,竟无法向前逼进。黑 衣人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妖异的黑色面具,闪着一颗银色的星泪—— “飞星!!” 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心情。这一瞬间,胜负彷佛又成了未知之数…… 飞星忽现,周遭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 四人对峙,心绪各个不同:红叶是喜、飞雨是怒、清月是忧! 红叶哼笑道:“你们俩个的死期到了。” “谁死还很难说呢!”飞雨一振长剑道:“师兄,今日将他们一并除了,少了 这两个魔头,武林也会清静点……” 夜色深沉,林清月左手持剑抵地,右手斜背在后。 鲜血一滴滴没入地面,肩背的伤口如同火烧,他觉得精疲力尽,可是不能让敌 人看出端倪。红叶眼光扫过林清月,心中虽知他受了伤,但又不敢轻忽他的实力…… 红叶语带挑拨的道:“两位的武功精妙绝伦,令人赞赏……只不知这‘百月双 璧’,到底那一个更厉害些?” “谁厉害都无所谓,只要能除了你们就够了。”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艺高低,一试便知,岂有并列之理?林兄, 你心里也是这麽想吧!?” 两人唇剑舌枪,林清月却如若未闻。红叶见他不理不睬,丝毫不露深浅,不由 得气得直咬牙。 飞雨见他全无动静,竟不上前帮忙,心里也犯了疑:“想来红叶说的也有几分 真!学武之人,谁肯承认技不如人?‘百月双璧’齐名已久,莫非师兄真的想看看 我武功深浅?” 想到这里,飞雨心中颇感不悦:“哼,不帮又如何……我就除了这些祸害,看 看到底谁厉害吧!” 他面色不善的道:“说这麽多废话,把话扯远了,你们就一并上,别浪费我的 时间。” 右手一荡,轻飘飘的向前刺去,眼看往右方攻来,行至一半却又向左疾转。 这剑法看来怪异,却是南宫擎至交,“大漠金鹰”所传授的“无思剑法”。 这剑法守重于攻,看似杂乱、却环环相扣。不但招式奇异,出人意料,而且外 柔内刚、暗藏杀机。飞雨心中虽气,却不鲁莽,见对方并非易与之辈,便先使“无 思剑法”来探探敌人。 飞星双手微弹,袖中一对银索飞驰而出。绵密的内劲彷佛无形的网,眨眼就将 东飘西荡的剑法困于其中。剑法虽柔,银索更柔,“无思剑法”如遇天敌,竟受制 于人动弹不得。 飞雨剑法一变,家传的“烈火剑法”爆出赤热的剑气,刚烈的力道迫开银索, “烈焰神功”带出暗红的光影。 “看剑!” “小心!” “玄冰真气”一催,银索忽然化成一对透明细窄的长剑。 林清月忍不住出声提醒,这正是名满江湖,传说中以人血喂养的索命兵器…… “冰魄”! 南方极热处的“云蛛”丝所制,色如白练而刀剑难伤。奇特的是会随冷热而忽 刚忽柔,变幻莫测难以对抗。江湖中使用此种兵器的只有两个人:一是“神风教” 教主程凌戈,另外就是眼前的魔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飞星尊者”。 剑来的快,人退的更快!两人身形急转,渐渐形成一热一寒两道气流。表面看 来,两人似乎是势均力敌。但飞雨已将功力发挥至十成,犹不能取胜;而对方似乎 仍进退自若,游刃有馀…… 漆黑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烟火。一成十、十成百,满天的烟火映 亮了肃杀的夜。 飞雨喜道:“‘春风堂’……” 他微一分神,飞星的剑竟如蛇般缠了上来。兵刃相交,剑上的红光转瞬间黯淡 消逝。一股寒气自长剑传了过来,飞雨只觉得如握寒冰,把持不住,被敌人缠劲一 绞,长剑便脱手而出…… “春风堂”的人来的好快。 数百个洪量的声音齐声轰然道:“‘春风堂’弟子,听候令主差遣!”话语尚 在回荡,山头树林、四面八方处处都出现了人影。 先是为林清月而设的陷阱,竟杀出飞雨几个程咬金;而该中伏身亡,死于“思 江”的“春风堂”弟子,居然又出现在此地!事到如今,“神风教”此役已是必败 无疑,红叶恨恨的抚伤疾退,长鞭击杀出手相阻的众人。 飞星一扯身上披风,运劲往红叶落脚处送去,只见那披风如活物似的旋转,不 单挡住了众人的兵刃,红叶更借势一蹬,飞快的冲出“春风堂”的包围…… 飞雨一见红叶逃走,心中登时大急!顾不得手中无寸铁,一错双掌向飞星攻了 过来。 飞星微一抬肘,双剑“咻”的一声没入袖中。他竟收了兵刃,和飞雨对起掌法 来。 虽然同修“烈焰神功”,可是飞雨修习时日尚短,功力并不精纯。林清月识得 “玄冰真气”的厉害,出声提醒道:“飞雨,别和他比内力……” 飞雨久战不下已是满心不悦,这一提醒更让他面子挂不住。他只当林清月有意 让他难堪,心中怒气更盛:“我们江湖齐名,还要你来指点我?看来那贼子说的不 错,他是有心要把这‘百月双璧’比个高下,好教人知道谁才是第一!” 心中一气,偏要在内力上较高低!他双掌一吐,“烈焰神功”似火龙般向对方 压去。一波波内力波涛汹涌,毫不费力就长驱直入。原以为对方会顽强抵抗,谁知 他竟没有反制的能力?本来还怕“玄冰”克制“烈焰”,如今看来,却是一面倒的 优势。 飞雨心中正喜,一股尖锐的寒气却反扑而来!敌方内力如丝疾窜,势如破竹缠 绕而上。正在危急之时,林清月强提内力自飞雨背心传入,“烈焰神功”威力激增, 飞星闷哼一声,连退了叁四步…… 飞雨惊魂甫定,身后却传来了惊呼声! 众人抢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清月。飞星挥手洒出漫天暗器,趁着众人慌 乱,足尖轻点,竟倒飞疾退入树丛。 ※ ※ ※ 怒叱声此起彼落,却来不及阻止他遁入密林。飞星只觉得胸口气闷,似有烈火 在经脉中滚动。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无叁、五日的静休,难以化解残留体内的“烈 焰神功”。可是这小小的“江石镇”满是重兵,别说突围休养,就连隐避行踪,恐 怕都有困难! 方才无心伤人,因而收回内力,谁知林清月情急拚命,反让他措手不及。 点点火光由外而内、由疏而密。以这般的速度,不用二、叁个时辰便无处可躲。 飞星自知失策,一念之仁陷自己于绝境,现在只好往丛深处行去,能避一时算 一时。 行走一阵,胸口气闷的愈发严重,要是再不休息,就算没遇到敌兵,恐怕也支 持不住。心神散乱之下,居然被东西绊了一下。飞星低头望去,却见几个面色泛青 的尸体,僵直的倒卧于地。 前方几幢山间小屋,犹挂着未收衣物,只是物在人亡,如同为主人招魂般在风 中摇晃。 为了林清月一人,竟毒杀全镇数百条人命。红叶行事如此乖张,飞星不由得微 微摇了摇头。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江石镇”无人存活,那他何不假扮镇民, 再做打算!处处都是追兵,眼前已无退路。他伸手取下面具,露出苍白如玉的面孔…… 衣裳面具在双手中化作细尘,飞星疲倦的躺了下来。虽然身处险境,却很久不 曾这麽平静。 大军临境,周围满是冰冷的尸身,火热的真气在体内流窜…… 这一切一切,都该让他急怒攻心。可是他听见风的声、虫的音、草的摇曳,他 只觉得全身再也提不起一点力,再也无力去争斗,倾听着大地呼吸的声音,在黑暗 之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方魁图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