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神术兴祸 程风心中微惊,南宫擎的武艺果真非同凡响! “烈焰神功”威力倍增,情势变得更加的危急。程风不想成为掌下亡魂,又怕 他缠斗之下毒发身亡。进退两难甚是恼人,暗恨无端卷入风波。 程风当机立断,身形倏忽倒穿入林。他身似鬼影、双掌如电,一眨眼连拍了数 十棵巨木。树木依旧屹立原地,树叶却如暗器般激射而出,南宫擎运劲一催,在身 前形成了无形的护障,如雨的树叶射到了眼前,好像遇到了阻隔似的落了满地。 暗器伤不了人,可是南宫擎受此一阻也慢了下来。程风内劲忽转,他竟硬生生 的震断了大树,将这树木当做阻挡的武器。 身影急绕,林中飞木随之起舞。南宫擎十指或曲或伸,如同利刃划破巨木。 程风的身形愈来愈快,南宫擎愈斗愈感心惊! 穿劲断木并不困难,可要在这样情况下,维持如此快捷的速度,恐怕连他也做 不到!南宫擎才一分心,忽觉周身气脉微窒,胸口感到气郁烦闷,身法不由得缓了 下来……施展“烈焰神功”催动了毒性,“夜影香雾”竟有些压不住的蠢蠢欲动。 程风趁机拉开了距离,轻落在高枝之上道:“南宫庄主,请住手……” 月明似灯,映着二人的脸。南宫擎面色如赤,对着程风苍白病容。这一番恶战, 两人均有了戒心。虽然停止了战斗,肃杀的气氛仍充斥在空气之中。 程风顿了顿道:“庄主不要误会,在下和那人并不相识。” 南宫擎一面调息遏止毒性,一面冷冷的看着他道:“若不相识,你为何要帮助 季湘,拦住老夫的去路?” “在下只想救秦姑娘,是庄主受他言词蒙蔽,硬将程某当作敌人。” “秦姑娘?……”南宫擎微微皱眉道:“你认错人了,她只是善于易容,并非 是秦如意。” 程风闻言恍然大悟。难怪他先前所见分明是可柔,怎会一转眼又成了秦如意。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易容术,虽然近在眼前,仍看不出丝毫破绽。 南宫擎心中想道:“不知他是敌是友,所言是真是假?……身上的毒性未解, 季湘又不知所踪,和这不知来历的人缠斗下去,错伤了人可不好。江湖上卧虎藏龙, 不知几时出现了这般高手?看他的功力不在清月之下,将来说不定是’百月庄‘的 一大隐忧……” 刺眼的闪光冲天而起,这是“神术门”用来召唤门人弟子,抵抗外敌入侵的讯 号。想不到惊动了“神术门”,南宫擎此时不愿和他们照面。 “老夫暂且相信你,希望你没有骗我……如果我发现你们真是同路之人,可别 怪我手下无情。” 点点的火光闪动,自远方迅速向这儿行来。南宫擎一展轻功,向季湘离去的方 向追去。 程风无端惹来祸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吵杂的脚步声的向园中奔来,程风轻 巧腾身,躲进树叶茂密的高枝之中。 自高处而望,大半个“榆园”都呈现在眼底。门中男女老幼,络绎不绝的奔了 进来,惊呼的声音此起彼落,原本景色清丽的“榆园”,如今竟是零乱无比。 不单适才相斗的区域破坏怠尽,连一旁种植的奇花异草,珍罕药材,也被纷飞 而出的枝叶暗器损伤了不少。 秦如意视此园如珍如宝,见这景况方寸大乱。众人议论纷纷,不时安慰着她。 看着这些人收拾残局,程风的心中也微觉不安……若不是他一时好奇闯进此地,也 不会和南宫擎起了误会,这园内不知有多少难求的良药,却被他这不速之客横生枝 节,将“神术门”的圣地弄得一团糟。 程风才想到这儿,就看见诗情画意鬼鬼崇崇的往这里走来。 画意见大家都在忙着,没有注意她们,她轻拉诗情的衣袖道:“喂,我们离开 还不到一个时辰,‘榆园’怎麽会变成这样?” 诗情没好气的道:“我怎麽知道!这园子是小姐的宝贝,这下可心疼啦。” “我们走的时候,忘了要程大哥一起走,会不会是程大哥破坏的?” 程风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她们胡乱猜测,倒被她蒙着了…… “程大哥?不会吧,没事他破坏园子做什麽?” “说不定他看见未来的伴侣又粗又丑,一张麻脸皮,忍不住生气啊……”画意 振振有词的道:“我们看见了又老又丑的季伯,不也气的很?要是我有能力啊,一 定也砍花砍草,打人出气。” “你说的是有理,不过我看和他无关。” “为什麽?” “你瞧瞧这四周……不只是小花小草,连锅口粗的大树都断了几十棵,我瞧人 力是做不到的。” “我们当然做不到,可是像林大哥、南宫大哥他们武艺高强,可能砍树也不是 难事!” 诗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呀……要是程大哥这麽厉害,他 在‘江石镇’就该把‘神风教’的人打跑了,还会让‘百月庄’的人抬回来吗?” 程风听愈说愈不像话,随手拈了一片树叶,朝诗情弹了过去。只听见诗情“唉 唷”了一声道:“谁打我?” 画意奇道:“谁打你?这儿就我们二人,我又没打你……唉唷!”画意吃惊的 东张西望道:“怎……怎……麽会……会这样?” 诗情打了个冷颤道:“我看这里古古怪怪的,会不会是方才来的时候,得罪了 什麽?” “你……你是说……有……” “嘘……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会出现。” “那,我们还是不要呆在这儿,去人多的地方吧。” “好……”两人转身往众人之处走去,一面还听见诗情道:“记着,要慢慢的, 才不会惊动那种东西……不怕,不怕。” 嘴里说着不怕,脚下却愈走愈快,眼见她们飞也似的逃了回去,程风忍不住摇 摇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几个人惊声道:“唉呀不好啦,‘七香草’全都毁了。” “七香草”是解毒怯伤的珍品,种植不易,那一方桌面大小,围着白石的小药 圃,是秦如意多年的心血。 原本茂盛的“七香草”,竟成了平地,只剩下晶莹浅绿的零碎枝叶,竟连一株 “七香草”也没留下! 众人惋惜声中,秦如意倍加沉默,她神色疲惫,轻轻的开口道:“大家先回去 休息吧!园里毒物甚多,夜色又暗,我不希望有人受伤……这里有我和师叔伯看着 就好,剩下的明日再清理……” 看着秦如意伤心,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大家温言安慰几句,摇头叹气的走了出 去,吴兴河看了看四周道:“如意啊,园子都损成这样了,还有什麽珍贵的材料要 救吗?” 吴兴河是当今门主程豪的师兄,早年医术不凡,在江湖中颇有声望,只是程豪 的医术武术均在他之上,慢慢的江湖中人只知程豪,倒不记得有他这个人物了。 秦如意面色凝重的看着他道:“师伯……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吴兴河笑道:“如意,怎麽说话没头没尾的,我做了什麽?” “你为什麽要毁了‘七香草’?” “胡说什麽,我几时毁了‘七香草’啦!” “我一进园子,就先看过‘水火泉’旁的药材了,方才‘七香草’分明未受损 伤,怎麽现在一株也不剩?” “我,我怎麽知道?” “‘七香草’的香味虽淡,一经沾惹,数日都不会消散,师伯你身上有着‘七 香草’的香气,这又怎麽说?” “师兄,何必这麽客气!‘七香草’是我们毁的,那又如何?别以为你是什麽 代掌门,就可以管我们!” “如意没想要管束师叔师伯,也从不以代掌门自居,那‘江石镇’救来少年一 直昏迷不醒,若是没了‘七香草’,可能会害了人命一条。” 李可才道:“你想救他很容易,只要将掌门信符交出来,不用‘七香草’,他 也会不药而愈。”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秦如意面色微变道:“师叔,你这是什麽意思?” “亏你还有神医之名,那少年所中之毒并不难解,为何反反覆覆无法痊愈呢? 我们早教人换了你开的药材,就算你再医个叁年五载,那少年也好不起来。” “他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这样害他!” “谁教他小子命不好,‘百月庄’居然把他教给你医治。要是连这小小的毒伤 都治不好,以后你在门内也没什麽立足之地了。” “如意,只要你把掌门信符交出来,离开‘神术门’,我担保那少年没事。” “没有师父的命令,掌门信符不能交给任何人。” “你以为提起程豪,我就怕了吗?掌门之位是我的,这次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你们凶什麽?”不知何时,诗情画意竟折返了回来! 诗情瞪着他们道:“还好我们有事要问小姐,又回来‘榆园’……否则你们偷 偷欺负小姐,我们都不知道。” 画意接着道:“别以为你们是长辈我就怕了,等门主回来,非要告你们一状不 可。” “误会误会,谁会欺负如意呢?”吴兴河笑着略施眼色,只听见一阵惊呼,石 板路轰的翻落下去! 程风飞扑而来,却来不及救援。 还没看清这不速之客,“神术门”的人已经倒了一地。吴兴河和李可倒吸了口 气,程风逼近两人的面前道:“快把机关打开,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李可才神色焦急的道:“是啊师兄。虽然这陷阱没什麽危险,可是她们叁个女 孩子家可不禁吓,快开了机关吧。” 郭兴河道:“不行,谁叫她们目无尊长,非让她们在里面待上一阵不可。” 程风神色一冷道:“你再不放人,我就杀你。不论谁打开机关,对我来说可没 差别。” “师兄,别再犹豫啦,有什麽事可以慢慢说。”李可才转头向着陷阱的位置道: “如意别怕,师伯是和你闹着玩的,这就放你出来……” 吴兴河不情愿的道:“好吧,放就放……”他将路旁的石灯笼一转道:“连门 中的事你也要管,未免管的太多了吧。” 李可才往陷阱里探头看道:“你们别怕,师叔拿绳子救你们出来。” 程风转身道:“不用麻烦,我来吧。” 他走向前去,眼前黑沉沉的竟无半分光。心中才感不妙,就在这一瞬间,背后 已传来了逼人的掌风…… 程风进退两难,只好钉立原地,运气于背硬接了一掌。谁知这陷阱不只一处, 程风受力之下脚下一松,竟也跌落下去! 二人得意的笑声隐隐传来,顶上“砰”的一声关了起来。程风下坠的速度愈来 愈快,尖锐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通道愈变愈窄,彷佛天旋地转似的让人失了方向。黑暗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压迫 感,像是被无止尽的漆黑吞食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程风忽觉周遭空气一松,微 弱的光线和隐隐的水声传来,这通道的尽头,竟是条波光汤漾伏流! 眼看就要掉进河里,程风右手一挥弹出银色细索。 银索如飞蛇般连击岩壁,程风靠着反弹之力减弱了下坠之势。银索石壁扫出点 点星火,几个急旋,人已稳稳的落在一块突岩之上。 这里像个密闭的地穴,除了几处突出水面的岩石外,周围全是急奔的流水。 好在高处仍有隐约的月光折进洞内,虽然仍是十分昏暗,但比起方才,总算看 得见一些东西了……落脚之处宽不及二尺,轰隆隆的水声听来颇为惊人。他仔细的 打量着四周,处处均是岩壁急流,看来设下陷阱的人并未留下出口,自己一时大意, 不但救人不成,连自己也困在这里。 吵杂水声中,隐约传来了微弱的救命声。程风寻声望去,不远的尖石旁竟有几 个黑影。 他惊喜交集的喊道:“秦姑娘,诗情画意!” 微弱的声音似乎强了一些:“救命,快来救我们……” “你们别动,我马上过来。” 原以为她们不会武功,就算幸免于难,也早被这急流冲走了。想不到她们叁个 福大命大,竟攀住了大石逃过一劫! 河水湍急,程风一刻也不敢耽搁。他长身往尖石飞去,就看见诗情画意死命抱 着大石。这两人已十分危急,前方的秦如意更不知如何。他一扯腰带,运劲卷住了 诗情画意,还来不及将二人救起,就听见秦如意惊呼一声,被滚滚急流卷走。 似乎有人喊了声秦姑娘,四面八方全是滚滚洪流! 汹涌的河水难辨方向,人在水中载沉载浮。一阵翻天覆地的急转之后,水势似 乎慢了下来。秦如意见岩壁随着流水的方向愈来愈低,竟在前方没入了水面。 她大惊之下还不及细想,一股漩涡将她急拉,立刻被卷进了水底。 河水进了地底,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窜去,河水紧紧将她裹住,再无一丝空隙可 供呼吸!秦如意觉得就要窒息,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就在这慌乱的时候,忽觉得腰 上一紧,程风将她拉进了怀中,一口气度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水幕亮了起来。顺着水流向上盘升,四人终于穿出了水 面。天色已亮了,江面雾气渐散,程风几人筋疲力尽,只能任风浪推来抛去。 四人飘流了一阵子,江面隐约传来话语声。一条颇为华丽的大船靠了过来,几 个会水的汉子忙将他们救了上去。 船上的主人走了过来道:“怎样,有没有人受伤?阿龙,快拿毡子……秀荷, 拿点酒过来。” 那主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虽然两鬓飞霜,但样貌十分俊朗。他见了四人, 似乎怔了一下,停在原地好半晌,才喃喃的道:“嗯,你们……你们还好吗?” 整夜折腾未曾休息,四人疲累得动弹不得。程风起身想答谢救命之恩,怎知一 阵天旋地转,竟连站也不站稳。众人惊叫声中,船主忙扶住了他道:“坐下,快坐 下,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麽会没事?老爷你瞧,背上老大的淤青的手印,准是碰到了‘乌金帮’, 被他们打伤的……” 那江中乱石颇多,程风护着她们叁人,一身的衣衫划开了许多口子。那李可才 偷袭的伤痕,让他们误以为遇上了盗贼,程风将错就错,也不想向他们解释什麽。 “真是的,这里愈来愈不安宁,本来‘乌金帮’还只敢夜里出来犯事,现在随 时随地都可能遇上这瘟神,单单近一个月,就犯下了七件案子,官府也拿他们没辄, 日子要怎麽过啊。” “还没请教您的大名?” “不敢,敝姓纪,这里的人都称我一声纪老爷……那,诸位是……” “在下程风,这几位是……”程风话未说完,秦如意抢道:“我是他胞妹如意, 她们是二妹诗情和叁妹画意。” 这一夜门中剧变,秦如意不想和外人提起,只是几个姑娘家和一个俊的年青人 在一起,若说不出个原因,又怕人生疑。她想来想去,不如说是兄妹倒方便些。好 在诗情画意这回没露出什麽话来,程风亦是不动声色。 这船主十分热心,对几人的说词毫不怀疑。不但收留他们在船舱休息,更一口 答应送他们去城里。 一觉醒来,夕阳斜挂。不知何时,船已停泊在码头旁。 四周山环水抱,远近垂柳娇花,这里风景怡人,不似寻常码头的吵杂熙攘。 主人坐在船头上,饮着香茗,对江吟诵,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见程风一行人走来,立刻起身揖道:“各位醒啦,睡的还好吗?…小哥看起 来气色好多了,你的伤……” “多谢关心,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年青人就是年青人,要是换了我这把老骨头,肯定要躺个十天半个月……” 诗情笑嘻嘻的道:“你也不老啊……” 画意接口道:“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一定十分俊俏。” 秦如意阻道:“放肆,没点规矩。” “不会,不会…你这两个妹子天真无邪,真是讨人喜欢,几位也该饿了吧,请 坐。” 几人落坐,酒菜便川流不息的送上来。短短时间之内,连出了十二道精致珍贵 的佳肴。时间虽短,火候可毫不马虎。不单香味扑鼻,入口更是美味。 纪老爷见多识!”,妙语如珠,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笑语不断。 天色转暗,江面铺满了七彩的晚霞! 纪老爷看着江上美景,不由得叹道:“走遍大江南北,还是‘相江’的风景最 美。‘立石城’虽小,值得探访的地方却不可胜数,只要在此地小住几日,包你们 乐不思蜀,想要长居此处了……” 画意嗤道:“我才不信呢……这里有什麽好玩?” “你不信?好,冲着你这句话,我今晚就带你们去城里逛逛。” “晚上?” “不错…别处的七月都是鬼气森森的,可‘立石城’有个古老的风俗,就是七 月中的时候,会连续庆祝叁天叁夜,热闹非凡!等下我们到城中一游,包你们大开 眼界,感到不虚此行……” 说到这里,风中隐约传来了淡淡的歌声。纪老爷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年 纪大了,一点江风就觉得冷,我进去加件衣裳,各位稍坐片刻……” 纪老爷急步走了进去,程风微一沉吟道:“秦……嗯……如意……我去房里拿 个东西,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轻扬的歌声指引着路,程风停在房门之外,却听见纪老爷的声音急道:“嘘…… 燕子乖,先别唱了好吗。拜托,燕子,别唱了……” 程风听到此处,心中再无怀疑。他右手一运劲,木门应声而开,程风闯了进去 喝道:“季湘!” 方魁图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