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北月鏖战 激烈的战斗持续着,敌人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百月庄”弟子退入了“北月厅”, 四百个守庄弟子,不及百人尚可一战。 “隆隆”的声音直响,门户在撞击下摇摇欲坠,众人严守着周围,抵挡着想破 门而入的敌人。 呐喊和着撞门声,令庄中的老弱妇孺吓得面色如土,诗情画意紧抓着葛鸿的衣 袖,颤抖着将秦如意护在身后。 李亦真急向飞雨道:“二爷,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飞雨皱眉道:“通知大伙儿了吗?” “信号已经发出去,只是不知何时可以赶回来。” “你带些人护着不会武和受伤的弟子,这里我来顶着。” “可是…” “不要多说了,快点。” 李亦真带人往后退去,“轰”的一声,右方的厅门已撞出个人高的大洞。嘹亮 的欢声夹着金属交击,敌人似水般由洞口涌入。 剑光连闪,飞雨先发制人,眩目的连斩十字狂扫着劈来。那些泛泛之辈怎敌得 强烈的剑势,不消三五回合,纷纷仆倒在长剑之下。 如今已是败多胜少的局面,若是让他们一涌而上,情势可就更加不妙。多杀一 人就少点威胁,飞雨顾不得敌人强弱,长剑起落毫不留情。 赤红的影子像索命令符,所到之处哀嚎顿起,腥风血雨慑人心寒,胆小的“乌 金帮”帮众已忍不住向后退去…… 此处敌人稍退,左方的厅门也轰然倒地,止不住的人潮不停冲来,半面长厅全 是敌人的身影。 戚长胜带着四个堂主走了进来,掩不住满面春风得意,眼看不久就能杀尽“百 月庄”的残兵,从此“乌金帮”可就名震天下了。 他放眼环视全场,却见一条红影杀气逼人,白眉忍不住微微靠拢,耳边响起李 可才的声音道:“想不到南宫飞雨身手这般好,看来要擒下他,还不知要死多少 ‘乌金帮’的人?” 戚长胜闻言颇感不悦:“他身手再好,也难敌我几千名儿郎,只要在他们回援 之前灭了这些人,‘百月庄’的财富秘笈,可都是我们的。” 李可才打量着情势道:“你那‘数千名儿郎’,怎么喊的声音,比打的声音还 大?要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是南宫飞雨在追杀他们呢。” 听着李可才的取笑,戚长胜白眉连簇,他朝四位堂主施个眼色道:“愣着干嘛, 还不上前把他擒下,别让人看扁了,当我们‘乌金帮’没有能人。” “乌金帮”横行水面,精的是水里功夫,要不是李可才带人到帮中露了一手, 打死他们也不会来惹“百月庄”。碍着帮主的命令,四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想到 “百月双璧”的威名,心中忍不住直泛寒意。 猛烈的气流忽自周围传来,四堂堂主围了过来。霍霍刀风起此彼落,恨不能乱 刀齐下,就将他斩成十段八段。飞雨长剑响起密集的清音,趁势借力回击敌人,那 知剑峰还未及身,四个人就急急闪开。 这几人居然是相同的心思。 想“乌金帮”在江上呼风唤雨,过得是何种惬意的日子,帮主贪恋着“百月庄” 的东西,他们可犯不着为此丢了性命。这几个堂主只想虚晃几招,交差了事, 怎知四人一起退开,竟没人留下来和飞雨拚命。 长剑圈起阵阵炽风,那几个堂主立刻拔腿就跑。想不到这四人手上功夫不高, 脚下却十分俐落,飞雨不停应战已有些疲累,一时倒也杀不了他们。 四个堂主居然这么无用! 戚长胜胸中冒火,却不得厚着脸皮笑道:“想不到,这小子果然难缠…嗯,李 爷,当初…” 李可才哼道:“我们现在出手,岂不显得‘乌金帮’没有能人?” 戚长胜忍着气道:“说好一起来攻打‘百月庄’,要是只有弟兄们出手,倒叫 人以为李爷没有诚意…” “别说废话误了正事…”不曾开口的灰衣人冷冷的道:“雷升、雷平,杀了南 宫飞雨,李可才…你去收拾其他的人。”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李可才,一听灰衣人开口,立刻恭敬的频频点头。 戚长胜眼角余光一扫,忍不住想掀开斗笠瞧瞧,能支使这些高手的到底是什么 样的人? 当然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想到这神秘灰衣人的身手,他立刻压下好奇心,转了目光朝厅里望去… 雷家兄弟内功深厚,不是这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蒲扇般的大手挥出阴阳两道 气流,立刻逼住飞雨挥洒的剑势。浑厚的内劲翻翻滚滚,旋转着形成了的球状气幕, 两人身形顺着两端离分,蓦然将飞雨困在其中。 飞雨挥剑刺上了气幕,竟无着力之处而旋了开来,他大惊之下又剌了数十剑, 不论何种力道方向,居然都无法斩开这气幕!这彷佛是个无形牢笼,将周遭包围的 滴水不漏,连这气幕都无法离开,更别说如何近敌伤人。 少了这个劲敌,“乌金帮”帮众精神大振,呐喊之声震耳欲聋,“百月庄”的 残兵立刻形势转劣。 秦如意心急如焚,恨自己不曾习武。眼看倒卧在血泊中的,全是自己熟识的好 友,她只觉得心如刀割,茫然失措。 忽然有人抓住她往后一带,秦如意惊呼尚未出声,程风已掩住了她的口。趁着 大家全神贯战场,没人留意这里的动静,他轻轻带着如意往外退去…… “程大哥!”秦如意停步低声道:“你要带我去那儿?” “这里很危险,我送你到庄外去。” “不行,我不想离开。” “如意,你留下来也没有用,听我的话,快些走吧。” “不,他们都像我的亲人,我不想抛下他们…”她美目一亮,燃起了希望道: “程大哥,师兄说你的武艺高强,是不是真的?” “你…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帮帮南宫师兄吧…这样下去,恐怕他支持不了多久。” “不行,我不能帮他!” “程大哥……” “如意,我真的不能帮他。” 秦如意秀容微黯,掩不住失望的神色道:“你不是庄里的人,没理由卷入这场 是非,何况他们那样对你……就算你不愿帮忙,我也能理解。” “如意,你也不是‘百月庄’的人啊?” “‘百月庄’像我的家一样,任谁出了事,我都不能安宁。” “难道你心里,就只有‘百月庄’吗?”程风的眼光,出现了淡淡的忧伤,秦 如意心中一软,脚下彷佛有千斤重。 蓦然众人惊呼出声! 飞雨久困其中无法脱身,凝聚了十分掌力想打散这古怪的气幕,那知内力一触 立刻反弹,轰然声中差点伤在自己的掌下。 秦如意神色微震,狠下了心开口道:“程大哥你走吧,我放不下庄里的人,我 要留在这儿,陪他们同生共死。” 程风握住她的手不放道:“如意…如果有一天,要在‘百月庄’和我之间做个 抉择,你会选择留下,还是会和我一起走?” 看着他急切的神情,秦如意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心中紊乱,一滴滴清泪直落。 程风替她拭去眼泪,微微叹了口气道:“在你心中,终究是他们重要的多。” 似虚又实、似拙偏巧,困在“天锁功”的气幕之中,飞雨心中大感不妙。大开 大阖的剑法无效,手中长剑转慢,轻飘飘的“无思剑法”又生。旋转的柔劲正是刚 强剑法的克星,换成渺茫不定的柔韧剑法,当可破除这奇特的气劲。 轻柔如飞絮,沾衣似的落在气幕上,飞雨的身子随着旋转,长剑沿着气脉往外 游移。心中才自暗喜,眼前竟变得坚石般无隙可寻,长剑颤抖着无法再向前推进, 飞雨劲力一吐,剑身忽又滑了开来。 阴阳转换全在两人心意之间,真是刚也不行、柔也不成。南宫飞雨奇招妙法层 出不穷,把观战之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还好雷家兄弟武艺高强,出手就将他困在 “天锁功”中,若不是出其不意少了这个强手,要收拾“百月庄”还不会这么容易! 雷升哼道:“别再挣扎了,‘天锁功’是天下奇功,从来没有人能破得了它。” 雷平笑道:“小子,看你身手不错,我们也不想伤你,只要丢下兵器乖乖投降, 保证大家不会为难你。” 飞雨怒道:“混帐,你投降我也不为难你……” 气幕蓦然缩小了三寸,旋流逼得他说不出话来,雷家兄弟心高气傲,想不到今 日竟被这小子辱骂。他二人成名已久,早没人敢出言不逊,忍不下胸中这口恶气, 两人立刻催动内力,要让他力竭而亡。 惊雷似的巨浪,狂扑着向雷升袭去,如山的内劲直奔眼前,逼得众人纷乱走避。 程风身影快似浮光,绵延不绝的攻向两人。“天锁功”气幕波动,差点就毁在 凌厉的攻势下。 雷升堪堪躲过这招,掌风忽折向雷平击去,雷家兄弟进退失据,不由得吓得满 头大汗。 想不到“百月庄”内还有这般人物!? 李可才双钩嘶嘶作响,立刻接下这狂风暴雨般的招式。 趁着程风受到阻拦,雷家兄弟急催内力,眼看气幕愈缩愈小,飞雨只能使出全 力抗衡。 情势危急,顾不得继续缠斗,程风双手化为抡指,十道气劲分袭雷家兄弟。他 全力对付雷升、雷平,不顾自身的危险,李可才见机不可失,明晃晃的吴钩使尽全 力往他身上划去。 “嘶”的裂帛声响起,李可才眼前一花,竟然失去敌人踪影。手中的双钩蓦地 一沉,程风腾身而起,将兵刃踏进了青砖里。 李可才当机立断,旋身射出密密麻麻的毒针,程风挑起吴钩急转了起来,圈住 了这些毒针往雷家兄弟送去。这般身手可不易对付,雷家兄弟若再困着飞雨,只怕 自己性命堪虞。两人心意相通,立刻气幕转护着自身,程风趁乱用柔劲卷住飞雨, 轻轻将他推送到身后。 才一交手,南宫飞雨就让人夺了回去。 程风气定神闲的原地,李可才三人如临大敌的包围着他。 衣衫上的两道口子,诉说着方才的凶险,程风眼光冷冷的扫过李可才,让他忍 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灰衣人适时的开口道:“阁下并非是‘百月庄’的人,为何要替他们强出头?” “你也不是‘乌金帮’的人,为什么和他们攻打‘百月庄’?” “在下只是为朋友出头。” “那我倒是为自己讨个公道了……”他转望着李可才道:“真是冤家路窄,这 么快就见面了…上次在‘神术门’的事,我们也该算算吧。” “‘百月庄’久霸江湖,早就已经天怒人怨,就算今日没有我们前来寻事,得 罪了‘神风教’,早晚也要覆灭。” “神风教”! 程风眉头一皱,心神微散。 李可才飞踢双钩,直扑秦如意。冷幽幽的寒光直奔而来,教人防备不及,诗情 画意吓惊叫起来,飞雨勉力提剑挡住此击! 就这一分神,浑厚的气劲漫天铺地而来,“天锁功”趁虚而入,立刻将程风困 进了气幕之中。 “乌金帮”帮众欢声雷动,放下了心中大石,“百月庄”的人却急得像热锅上 的蚂蚁,暗恼怎么程风如此大意! 飞雨怒叱道:“李可才,你好卑鄙!” 李可才横目道:“牙尖嘴利,你找死吗?” 葛鸿气呼呼的道:“无耻、下流,亏你们是江湖的成名人物,手段这么阴险。” “百月庄”的人鼓噪道:“不错,日后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看你们有什么脸 行走江湖。” 雷家兄弟脸色转赤,李可才杀意顿起。 戚长胜高声道:“战场上只有胜负,有什么卑不卑鄙?诸位,快把这小子杀了。 除掉这个祸害,‘百月庄’就是我们的。” 李可才冷笑道:“说得对,大家快放暗器招呼!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三头六臂, 竟敢为‘百月庄’强出头。” 此话一出,众人纷取暗器射去,雷家兄弟急催内力压制程风,看他如何避开雨 似的暗器。 如云的淡影忽自厅外穿入,旋风中展开千朵剑花。叮当声响暗器四溅,春风般 清丽的女子倚剑而立。她足下轻点、剑光分飞,手中长剑一分为二,分挑雷升、雷 平两兄弟。 雷家兄弟步伐微乱,心中不由暗自叫苦,怎么刚困住了程风,又来个武艺高强 的不速之客? 那女子望着程风,笑靥顿生,眼中波光流转、彷佛无视于旁人。 双剑轻合往气幕穿去,剑光触到气幕却忽的变暗,那女子轻咦声中,长剑弹了 开来,一连试了几次,竟都无功而返。 她忍不住秀眉微簇,轻风似的环绕着这古怪的气幕。 初时还见她苦苦思索的神情,继而只见衣衫飞扬的身形,她愈转愈快,显然在 寻求破解之法,到后来只像彩云流转,分不清是实是虚。 忽然“砰”的巨响,强烈的气流刮得众人站不住脚。 雷家兄弟闷哼着向后退去,不敢相信有人破得了引以为傲的“天锁功”!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程风已扑向李可才,恼他手段如此恶劣,掌风呼啸着再不 留情。程风来的实在太快,李可才瞪大睛眼却闪避不开!那旁的灰衣人忽然穿飞而 至,手中利剑挥洒似电,眨眼就和程风对了几十招。 程风杀机已起道:“让开,挡我者死。” 灰衣人喝了声:“快退!”,阻挡着程风不让他前进。 两人身手飞快,如同电光石火看不清招式。程风右手似剑疾划,灰衣人躲避不 及,蓦然斗笠被指劲划了开来…… 程风心中猛震,这灰衣人居然是教主身旁的高进!就在这时,高进眼中闪过一 丝惊惶,程风胸口剧痛,长剑竟剌了进去。 高进没想到他会突然停手,这剑势完足如何收得住? 程风左手夹住剑锋,硬生生将长剑震碎。右掌“砰”的击中高进胸口,一股虚 劲疾推,将他送出了“北月厅”外。 惊呼声中,鲜血泛滥似的直流,那女子闪身抱住程风,疾点他胸前几个大穴。 秦如意胸口猛震,寒意在身上游走,诗情画意赶了过来,伸身就扯住程风的手臂。 那女子面色含怒道:“放开他。” 诗情画意死拉不放道:“快把程大哥还给我。” “是你们把他害成这样,我要带他走!” 诗情画意哇哇大叫道:“程大哥是我们的,你、你、你…抱着他像什么样。”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程风,她们两个又惊又气,急得连话 都说不清楚。 “你们快住手……”葛鸿惊道:“他伤成这样,还不给他医治?” 诗情气道:“是她不要脸,抱着程大哥不肯给我们。” 那女子嗔怒的道:“胡说什么!他……” “四堂的人回来了。”“令主!” 随着欣喜的呼声,林清月迈进“北月厅”。 这鲜血淋漓,死伤狼藉的惨状,令他眼中燃起怒火。 画意见到救星,急切的叫道:“林大哥,快来救程大哥!” 诗情呜呜的哭起来道:“我不放手,你别想把程大哥带走。” 林清月眼光转来,打量着这灵气锺秀的女子,难道这厅里的惨剧,竟是由她所 为吗? 年纪轻轻,又孤身一人,林清月难以置信,但众人的目光却全落在她的身上。 看不出程风伤势有多重,可是那血迹让人触目惊心,他迟疑的抽出长剑,挡住那女 子的去路。 “姑娘,请你把人放下。” “就算有千军万马,我也不会舍下他!” “姑娘不肯听劝,在下只有得罪了。” “贵庄的待客之道果然不同,想留下我们,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 林清月不想伤人,他回剑倒转,平拍右肩。 那女子莲步轻移,闪电似的清光连击而出。 林清月连接五剑,却也连退了五步,想不到她剑法如神,内力更是惊人。 “‘百月双璧’不过如此,不要再阻拦我,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姑娘太小看我‘百月庄’了,这里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林清月剑光忽然加快,织锦般围住了她,那女子腾身而起,层层剑花直落。她 手抱着程风,身形竟丝毫不受影响,两人以快斗快,气劲纵横嘶嘶作响。 这番恶斗比方才更加凶险,两人棋逢对手,难以相让。 长剑一阵急缠,双剑蓦然脱手而出。两人右掌疾吐,砰的往后退了几步。 程风受此剧震,蓦然清醒了过来,看见两人生死相斗,他忍痛阻止道:“住手… …快住手!” “哥!”“程兄…” “别打,都是…都是自己人。” 林清月奇道:“你……你称他什么?” 那女子恼道:“我叫程红,他是我哥哥程风!” 方魁图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