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尔虞我诈 瞬间交手,全是以快制快,毫无取巧的打法。 趁着片刻空隙,四道劲力直扑而来,天罗地网般的劲气周围激荡。 她一反常态全是进手招式,彷佛是拚命似的猛辣出剑,银海吞吐着致命杀机, 稍微不慎,便要血溅当场。 程红杀气腾腾,如飞剑势暴雨似的愈来愈强,几个人心虚之下只守不攻,四人 联手也封不住她。银虹霸气圈来,吞吐的剑光不知要攻向飞雨还是陆行书,两人不 愿力拚,脚下飞点向外闪躲,怎知她倒穿而回,攻向斜角的秦如雷。 眼看他闪避不开,杜灵掌似莲绽,攻其必救之处。程红假意回剑,微收半分后 突然加快,左掌抡指轻翻,刁钻的切向杜灵手腕。 杜灵吃惊之下双手疾封,砰的一掌震得全身血脉沸腾,程红身形稍滞,秦如雷 全力飞身疾退,些微之差避开剑气划身的危险。 修长的身影穿花般闯来,林清月曲指连弹,铮铮几声震得长剑嗡然作响。每弹 一指,剑身便灼热几分,烈焰似的内力沿剑传来,让程红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刷的收剑,微怒的冷哼道:“以多欺少,果然是‘百月庄’的拿手本领。” 林清月脸上一热道:“程姑娘暂勿动怒,程兄在此受伤,我们决不会见死不救。 我想这三日内,必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好,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一”程红面罩寒霜的道:“如果两天后,你们依旧不 肯破去‘血寒大法’,我程红不单与你们誓不两立,而且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百月庄’是如何言行不一、恩将仇报。” 她撇下众人,转身往廉后走去,恼她话说的重,几个人不由得沉下脸来。 程凌戈拦劝他们道:“如今这种状况,说什么都是多余,你们都回去吧,等她 情绪好些,再让我慢慢和她说。” 林清月无奈的道:“程叔叔,那就麻烦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清月,你的伤…” “不要紧,只是轻伤,程叔叔你忙吧,让武琴帮我就行了。” 竹厅内的人散去,程凌戈拨开竹廉,走进左方房内。不管南宫擎如何足智多谋, 面对“神风教”的挑战,的确让他进退两难。 “血寒大法”伤经裂脉,三日不除,就算救得性命,也是废人一个,那时再策 动江湖中人口诛笔伐,最好令“百月庄”的盟友心寒,各自为政,那么消灭“百月 庄” ,也就更加容易。 宽敞朴实的布置,细致的竹制桌椅环列四周,阳光自外挥洒而来,映得整间屋 子窗明几净。 程红静坐在床前,看着沉睡中的人。 “教主要用飞星的性命做赌注?” “你认为南宫擎会坐视不理?” “不,为了‘百月庄’的名声,只要有把握应付我教的袭击,飞星并无危险。 不过…怕是教主反而不愿他救治。” “为什么这么想?” “飞星若是在此身亡,‘百月庄’有口难辩,非要坐实这不仁不义的罪名,这 不是比实际对战,更为有利吗?” “哼,说得真好,不怕我真会牺牲飞星吗?” “教主一向英明,想必早已衡量得失一”红叶微微顿道:“救与不救,就要看 飞星在教主心中,到底有多少价值。” 程凌戈走近窗户,望着“盘龙山”起伏盘旋的美景,青葱的山峦,几缕幽水, 阳光洒落在远近各处,显出纷然疏密的色彩。 他彷佛在欣赏眼前的山川,平静的神色带着点闲适的味道,程红却是心事如潮, 知道他开口的那一刻,就决定飞星的命运如何。 “你去知会‘神木宫’,要他多方扰乱,尽量牵制住‘百月庄’。” 程红暗中松了口气道:“‘百月庄’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单凭‘神木宫’的 人马,其实并无实际的威胁。” “南宫擎个性谨慎,只要暂时看不透我们的兵力,他不会轻举妄动。只消拖得 这两天,就足以打击‘百月庄’的声誉。” “是,属下这就去办。” “红叶一”程凌戈转过身来看着她道:“不要企图左右我的决定,下次你再这 么做,也许我真会杀了飞星。” 程红心中一震道:“属下知罪。” “去吧!” 程红领命而去,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他独立窗前。 他缓缓走近床边,望着沉睡中的程风,若非仍有轻微的呼吸声,那种灰暗的脸 色,如同失去生命般没有光采。 他举起手来,轻放在程风的胸前,只要一吐劲,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 了,再以伤重不治惹起风波…… “程门主!”轻快的步伐声传来,一个精壮的年轻弟子站在厅外,神色恭敬的 道:“‘玉山堡’二堡主来访,庄主请您移步往‘旋叶厅’一叙。” “百月庄”内庄有四厅,分别是“南月”、“北月”、“旋花”、“旋叶”四 厅。“南月、北月”是正主厅,“旋花、旋叶”是两侧副厅,“旋叶厅”以金碧辉 煌、建构精奇出名,只有南宫擎奉为上宾的访客,才会在此厅会面。 程凌戈才跨入厅内,爽朗的笑声就回荡在四周,秦威扬手执茶盅,高大的身躯 格外引人注目。身后六个劲装汉子神色剽悍,一字排开,鹰立在秦威扬的身后,正 是“玉山堡”年青一代的高手,江湖称之为“十二神将”中的六人。 “门主!”秦威扬眼光扫来,立刻热情的起身道:“几年不见,愈发的神采照 人,看来就小弟最不长进,依旧在武学上没什么进境。” “二堡主说笑了,这几年东飘西荡,医术没精进,武艺倒荒芜了,不似‘玉山 堡’好生兴旺,时时听到诸位的威名。” 秦威扬面方眉长、目光似隼,随意的坐在大厅,自有股君临天下的气势。自从 接掌堡中事务,他除旧立新、勤训人马,不过几年的功夫,“玉山堡”的声势又再 度转盛起来。 “玉山堡”虽是名门,但堡主秦威盛个性恬淡,又醉心佛学,堡中的声势远不 如从前。若不是这胞弟才智过人,生性刚毅果决,二庄二堡最先除名的,恐怕就要 是“玉山堡”了。 南宫擎笑道:“威扬,几年不见,怎么忽然有空来‘百月庄’?” “南宫大哥莫怪,不是小弟不来,只是‘神风教’下的‘天火宫’十分猖獗, 在北方兴风作浪,弄得天怒人怨。小弟这两年和他们争战多次,直到最近才稍微压 制他们的气焰,得以抽空南来一趟。” “‘神风教’行事原本机诈诡密,近年来却纷纷公然犯事,我耽心他们羽翼已 丰,即将有所举动,如果真是这样,武林可就多事了。” “不错!所以这次前来,除了和南宫大哥叙旧外,也想谈谈‘神风教’的事情, 反正会在此落脚一段时间,晚些再详谈吧……”他笑了笑,环顾四周道:“对了, 怎么没见着清月?” 四人对望了一眼,飞雨接口道:“嗯,师兄一师兄正忙着四堂的事情,恐怕这 时还分不开身。” “哦?清月这般认真,难怪‘百月庄’威名远播一”秦威扬哈哈大笑道:“我 还以为是他脸嫩,不好意思来见我这岳父大人,差点让我不知怎么谈他们的婚事呢。” 话一出口,众人登时神色古怪,飞雨四人面面相觑,厅中婢仆不由得偷瞧向秦 如意。只见她脸似霞烧,掩不住的惊惶,诗情画意低着头不知往那里躲,大厅中忽 然静的落针可闻。 秦威扬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有些尴尬望向南宫擎。 “这一他们还年青,婚事可以慢慢再说。” “都二十四了,也该成家啦?” “唉一我们老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有时强求不得。” “恕小弟愚昧,南宫大哥可不可以说明白些?” 南宫擎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秦如意神色凄惶,真有什么不满也说不出口。两个 都是他锺爱的孩子,原以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知忽然闯来个出身不 明的程风,把个好好的姻缘,弄得不知如何收拾。 虽然他为林清月不平,对她不由得有些着恼,可是看在秦威扬的面子上,也只 好委屈自己的徒儿,不再为难秦如意。 “我们安排的婚事,孩子们不一定满意。”南宫擎叹道:“我不想他们为难, 凡事就顺其自然吧。” “你的意思,难道是要退婚?”秦威扬有些惊讶,想不到他们千里迢迢来探望, 遇见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么无理的要求。 “威扬,你误会了,我并没说要退婚,只是这个亲事,还要问问孩子们的意思… ” “婚姻自然由父母尊长做主,还要问什么!清月是看上那家名门闺秀,莫非我 们‘玉山堡’的人,还比不上他人吗?” 秦威扬见如意泫然欲泣,心中有些恼怒起来,原以为“百月庄’是可托付的朋 友,想不到居然暗地里自毁承诺,要退了这门亲事。 秦如意又惊又怕,不知怎么开口,看在秦威扬的眼里,更认定了是林清月负心, 要另攀高门结亲。 “哼,说什么忙于事务、分身乏术,原来他是心里有愧,不敢来见我。林清月 不过小有成就,就嫌弃我‘玉山堡’配不上他,这样的反覆个性,我秦威扬也不屑 他做我的女婿。”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从今而后,你‘百月庄’和我‘玉山堡’各走各的, 你爱攀谁就攀谁,我们之间再没什么瓜葛!” “变心的是如意姐,可不是师兄!” 杜灵见他无理,忍不住出声辩驳,众人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秦威扬闻言脸色一 震。 “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 “如雷!”秦威扬喝道:“那人是谁?” “是一是程风。” 秦威扬不问有没有此事,开口就问姓名,若是真有此事,秦如雷在心虚之余, 必会露出话来。果然他在惊惶之下,不及细想,连如雷都能指名道姓,杜灵所说之 事自然不假。 “好!真好…我们‘玉山堡’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秦威扬压下怒气,转 对南宫擎道:“南宫大哥,这都是小弟教导无方,才养出这样的儿女,方才误会你 了,我在这儿给你赔罪!” “别这么客气,多少年的交情了,些许小事别往心里去。”南宫擎叉开话题道: “威扬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我已经让人打理好‘临水园’,你们先休息梳理, 晚上宴开‘静心阁’,为你们接风洗尘。” “南宫大哥这么一提,小弟真有些累了。容我们先告辞,晚上再和诸位把酒叙 旧。”秦威扬压抑着怒意道:“如雷、如意,你们跟我来,几年不见,让爹看看你 们有何长进。” ※ ※ ※ 夜色渐渐深了,“静心阁”内热闹非凡。 火炬照亮了东西两边的九曲桥,像火龙般蜿蜒在“照心湖”里。 南宫擎和秦威扬刻意避开不愉快的事,两人殷勤的闲话家长,在座的年青晚辈 更是相见恨晚,酒酣耳热之后,早已热烈的打成一片。 飞雨斜倚在松枝之上,举起酒来遥向水阁致敬,偌大的一坛酒饮的涓滴不剩。 他猛然抛去空坛,人似鹰旋般翻身疾转,优雅的身影贴地掠去,又捧着一坛新酒横 卧枝头。 拍开封口,浓烈的酒香夹杂在松香的清芳里,他泛起无奈的笑容,咕噜咕噜的 将烈酒往肚里直灌,夜风吹得树枝直晃,吹得酒意阵阵上涌,烦闷恼人挥之不去, 也只有醉醺醺的时候,才能忘却这种感觉。 “为什么都怪我?谁也不想啊!” 他舒了口气,对着明月自言自语,为什么没人原谅他无心的过失,责怪的目光 就算利箭一样处处伤人。 程风受伤,难道他还不够自责?“百月庄”声誉受损,南宫擎的进退两难,不 是不放在心上,只是无能为力。 “静心阁”里假造的气氛,怎么也遮不住秦如意伤心的眼神,林清月烦恼的郁 色。而其他人故意避开他的动作,更让他坐立难安,只有托词中途离席。 飞雨愈想愈恼,他舍了酒坛,往“芷苑”竹厅行去,自从遇到了不知那儿冒出 来的程风,自己的日子就没有顺意过。 小屋里燃着油灯,照得屋里柔和温暖,程风依旧毫无变化,仍像沉睡般动也不 动的静卧在床上。 “他们怪我,每个人都怪我,都是你不好,害我这么倒楣!”带着几分酒意, 飞雨捉住他的衣襟,硬把程风拖了起来,“是你自己没用,打不过不会逃吗?为什 么你要受伤,要死还要拖着我。” 对着失去神采的面孔,飞雨恶狠狠的骂着,他原本不知多么讨厌程风,可是现 在却又自责的难受。一会儿诅天咒地,一会儿自艾自怨,众人都在“静心阁”饮宴, 这“芷苑”中就剩他们两个人。 “好吧,是我害你,都是我不对,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一” 他用力摇晃着程风道:“混帐东西,你听见了没有,我教你醒过来,不要再装 死了! 你有种,就是不理我…反正是我害你的,大不了一命赔一命,我们两个一齐死。” 他扶起程风,双掌贴住背心,“烈焰神功”缓缓推入,立刻遇见如山似海的寒 气。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像在风雪中点燃微火,不但难以撼动,连自身的火苗,也 岌岌可危。 飞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咬牙继续下去,明明知道自己功力不足,化解不了 “血寒大法”,但是要他置之不理,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他心神守一,全力轮转滞碍难行的真气,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难以推动的寒气, 终于起了反应。先是阻力慢慢消退,继而开始沿着经脉游移,“烈焰神功”果然是 寒气的克星,虽然开始十分困难,一但真气开始凝聚,刹时感觉轻松许多。 原本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了起色,飞雨心中掩不住兴奋, “烈焰神功”提至十成,毫不保留的送入程风体内。随着真气推进,程风体内的经 脉,就像寒冰解冻般慢慢恢复生机,只是没想到他伤势如此严重,就算解了“血寒 大法”,恐怕也要休养许久。 源源不绝的内力输入,不到半个时辰,飞雨已开始感到吃力。驱散的区域,还 不到五分之一,只怕是用尽全力,到头来仍旧是白费功夫。他正犹豫不觉,忽然内 力微窒,受到了阻碍,寒气在此盘旋不动,连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飞雨起了好胜心,非把这阻碍打通再说,他将功力凝聚成束,猛然提起全身功 力送去一一丝寒气蓦然反扑而来,就像针尖般沿臂窜入。飞雨胸口剧痛,“烈焰神 功” 再难凝聚,程风体内的寒气立刻巨浪般袭卷而至。 这原是程凌戈的安排,他在程风体内暗藏五道锁寒之气,要趁南宫擎疗伤之时 来暗算他,想不到飞雨误打误撞,中了潜藏的禁制,他的功力和南宫擎天差地远, 原本的暗算却成了致命的杀机。 寒气倒转,飞雨立刻身受“血寒大法”的反噬,针刺刀割的种种痛苦,沿着双 臂一路逼来。不但真气散漫难聚,“烈焰神功”更失控地往程风身上流去,状况一 发不可收拾,全身如同浸在冰窖中痛苦难当。 飞雨用尽全力抵挡着寒气继续入侵,这时酒意早散,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惊惶, “烈焰神功”不听使唤的倒吸入程风体内,随着经脉的移动,又遇上第二道禁制。 刺痛逼得他昏天黑地,早失了防御的能力,第二道寒气向胸口猛撞,飞雨立刻喷出 一口鲜血。 “飞雨!” 林清月一进屋内,两人已在生死关头,惊骇之余顾不得自身危险,他立刻飞身 盘坐,全力稳住飞雨的伤势。 方魁图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