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刘苏看见水槽里堆满试管烧杯什么的,问柳原是不是都要洗。柳原看了一眼, 叹气回答说是的,实验室的工人现在都成老爷了,应该他们干的活都不干。 刘苏将袖子一撸,说我来吧。柳原急忙说,别,小心弄脏了衣服。刘苏从门后 衣架随手捞起一件白大褂就穿上,就要干起来。柳原急忙跑过来阻拦。说那些试剂 有毒,许多都是致癌的。刘苏说没有事情的,他会小心的。柳原站在水槽前阻拦, 手里还抓着试管。 刘苏用强,柳原说,你肯定洗不干净的,还是我来吧,你陪我聊聊天就可以了。 刘苏看他脸上有些焦急不耐的样子,就回到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眼睛看着忙忙碌 碌的柳原。两人有一搭没一捺的说着。 陡然,柳原奇怪地看着刘苏,噗嗤笑了起来。刘苏有些茫然,低头看看自己。 然后也笑了起来。他刚才随便抓了一件白大褂就套起来,没想到是一件小号的, 衣服吊在身上,看上去很滑稽的样子,象马戏团里的小丑穿的小马夹。 "那是我师妹的。"刘苏有些红脸,将大褂子脱了下来挂回门后。 等柳原记录完, 洗好水槽里的试管什么的,已经快3点了。换了外面的褂子, 两人走出实验室。 刘苏说柳原还没有吃午饭,就应该先找一个地方去解决胃口问题。柳原说,差 不多已经忘记饿了,无所谓了。等晚饭一起吃吧。刘苏坚决不答应。两人在街上转 半天,找餐馆。 这个时间真是不巧,中饭早结束了,晚饭还早。最后才找到一家依然开张的粤 菜馆,叫"天隆渔村"。 坐下后,刘苏翻看菜谱,问喜欢吃什么,想喝什么,柳原一律回答"随便"。 刘苏漫不经心地问柳原哪里人?柳原说是江苏人。刘苏说江苏人中间象你这么 高的不多。柳原说他爷爷是从河南逃战乱逃到江苏的,他起名字叫"原",就是原来 是中原人。柳原问刘苏是不是江苏人。刘苏否定了,说他是山东人。 他出生下来都以为他死了,狠狠打了半天屁股,才哭出声音的。他们那里的一 个读书人就给他起名字叫"更+生", 长大后,知道这是一个废字,就改叫"苏"了, 意思发音都一样的。讲话功夫,菜和酒水已经点好了。 柳原并不是一个不健谈的人,只是他开始和陌生人接触时总是很缅腆的。刘苏 则是一个自来熟的人,看的出来,很会交际。他总能找出一些话题逗柳原开口讲话。 渐渐的,他们两人就谈的很熟络了。 刘苏点了两瓶"嘉士伯"啤酒,说一人一瓶,不知道柳原的酒量,没敢多要,如 果不够,尽管加。菜陆续端上来。粤菜做的比较鲜美,但份量却不是很足,小小的 盘子里布置的异常美丽,但两筷子就没有了。柳原真是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几乎 是盘子上来后马上就干净了。刘苏偶尔动动筷子,慢慢咪着啤酒,一小口一小口的, 饶有兴趣的看着柳原的吃相。 柳原扫到刘苏的眼光,闷笑一声,陡然不好意思起来,问刘苏怎么不吃。刘苏 说早饭吃的迟, 不饿,这让柳原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他笑了一声:"真是饿狠了。 让你见笑了。"刘苏让柳原小心自己的胃,不要这样暴饮暴食的。 柳原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 反正一生献给党的科研事业了,就是不知道"英年 早逝"以后能不能睡进八宝山, 水晶棺材肯定是没戏了。刘苏建议柳原可以买一些 饼干,奶粉之类的放在实验室里,肚子饿了,可以先垫一下底。柳原嘴里含着东西, 模糊地点点头。 肚子里有东西垫底了,柳原讲话多了。他陡然想起来那夜他的狼狈相。就问他 怎么那样迟打电话过来,真有些拎不清,害的出了许多洋相。刘苏说他一直找不到 柳原,只能那么做了,谁叫柳原不主动联系他的。柳原说偶然认识的一个人,以为 是假客气才留电话的,谁知道好人还是坏人呢。刘苏有些伤心似的,问柳原他看上 去象不象坏人?柳原仔细地端详刘苏的脸,左看右看。 刘苏微笑着,上下左右地转动脖子,好让柳原看一个清楚。陡然,柳原脸红了 起来,有些发烧,低头不说话了,闷闷地吃东西。刘苏不依不饶非得要柳原说清楚 他到底是好人坏人。但他看见柳原的脸色有异,就非常知趣的换了话题。过了一会 儿,柳原就恢复正常了。他自己也纳闷刚才的失态。 一桌子菜几乎是柳原一个人吃完了,末了,他还沾炼乳,吃了10油炸小馒头, 一瓶子啤酒也喝的干干净净的。拍拍肚子,柳原笑着对刘苏说,下个星期的饭钱可 以省下来了。刘苏笑着问,是不是还要冬眠呢?打了一个响指,刘苏要买单。柳原 说他来,刘苏不肯。两人争论了一下。小姐过来告诉一共689元。 柳原吓了一跳,觉得怎么这样贵?!身上带的钱远远不够,于是就不坚持了。 刘苏掏出七张100的票子给小姐,让她开发票过来。 柳原问刘苏干什么的,怎么干什么都可以报销。刘苏说他是"散打"人员。 柳原说他块头是象玩武术的,怎么现在玩武术的这么有钱,车开着,百元大钞 撒着,是不是拍武打片发财的?刘苏笑着回答说他是打水,打字,打杂,这"三打" 人员。柳原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什么。刘苏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柳原。一看, 原来刘苏在某个部的政策法规司工作, 柳原嘿嘿一笑,"原来如此。""是不是觉得 对面坐着一条大蛀虫?""有些。"刘苏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咱生是党的人, 死是党的鬼,我将党来比母亲,让娘报销几张发票算什么呀?""嘴老!强词夺理!" 刘苏笑笑,不再说什么。 柳原问刘苏学什么的,回答说是法律。他们相互问了一下对方毕业的大学。 柳原说道,难怪呢,原来是个骗子!刘苏呵呵应道,真是的,果真是一个呆子 呢。两人嘻嘻哈哈,"骗子""呆子"的叫了半天。 走出饭店,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了,走在街上,两人胡乱聊着。刘苏问柳原准备 干什么去。柳原说要么回宿舍洗衣服去,要么回实验室处理实验数据。刘苏说周末 怎么还这样辛苦?柳原说他也没有什么爱好,要么就去书店看看,要么偶尔看一场 电影或者录像,但基本上在实验室呆着。 陡然, 刘苏腰上的呼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看。对柳原说:"不好意思。有急 事情要回去。"柳原点了点头。"我车子停在你们所门口呢。赶紧走吧。" 于是,他们俩急促地往回走。 还是那辆红色的"捷达"。 打开车门,刘苏向柳原伸出手来,"以后一定要常联 系! "柳原闷闷地点了一下头,伸过手去。刘苏的手很厚很大,也很温暖。他们两 人的手紧紧握住,左右摇着,"好的,我一定会联系你的。"刘苏拍拍柳原的肩膀," 好好保重,不要忘记吃饭。"柳原笑了,"你怎么象我妈似的唠唠叨叨的?""嘴老! 强词夺理!"刘苏轻轻刮了一下柳原的鼻尖,柳原下意识一闪,但没有躲开。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柳原觉得有些惆怅。觉得自己鼻尖有些异样的感觉,好 象很痒,他用手指面轻轻抚摸了半天。在所门口站了半天。末了,他还是回到办公 室去了。 实验楼里好象空无一人,寂静的有些可怕。打开收音机,随便拨了一个频道, 一边听,一边处理一下白天的数据。心里好象非常烦躁,总是走神。将笔一扔,来 到隔壁的实验室,准备一下明天的实验。干一些体力活,动动手,恐怕就没有这种 孤清的感觉了。 穿上自己的白大褂,他发现师妹的那件短小的有些不齐整地挂着,看了半天, 楞楞的。将它取了下来,抖了一下,抚摸着,似乎想将上面的衣褶熨平一样。 柳原脸上闪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微笑。 发现下午洗的器皿不是很干净,估计是当时分心聊天或者是着急赶时间的原因。 卷起袖子,返工又洗刷了一遍。柳原又将明天实验用的试剂配好。 这么一忙,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等柳原回到办公室,差不多11点半了。 倒了一杯水,准备喝完后就回去洗衣服。电话铃响了,柳原心里动了一下,放 下杯子,出去接了电话。 "呆子, 是我!"刘苏的声音传了过来,柳原心中一荡,急忙稳住,"骗子,是 我! "那头的刘苏哈哈大笑起来,他问柳原怎么还不回去。柳原说正准备走。刘苏 说他就有这个心灵感应知道柳原还在办公室里。柳原说他没有其他地方去,就只能 呆在办公室里。刘苏告诉柳原,他赶回去和办公厅的人合改一个部长的讲话稿,已 经结束了,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他又问柳原晚饭有没有吃。柳原准备回答没有的, 但想了一下,撒了个谎,说已经吃了。刘苏说他真乖,但又笑道,不是准备一周不 吃饭的吗?柳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面是说谎的缘故,一面觉得刘苏有些咄咄逼人 的关心。他急忙说,要赶回去洗衣服,祝刘苏吃好和玩安,就放了电话。 走出所大门,柳原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他哼着歌,快乐地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