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美而颓废 作者:刘神 一直以为,与她相识是一种缘分。 修鞋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开口问我:“请问现在几点钟了?”我绝不会先和 她说任何一句话,如果那样,或许几十年后,在天堂里上帝会告诉我:“你的生 命原本会为某一刻而改变,可惜你错过了。” 后来我又知道,她是一个时刻随身带着手表的女孩子。 我喜欢童年不很幸福的女孩子,她们把情感隐埋很深,因而懂得细细品味, 她们的眼神里有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那是忧郁,忧郁让她们聪颖,坚强,无与 伦比的美丽。 她说不明白有的女孩子可以为一本《穆斯林的葬礼》一次次流泪,我明白, 只因我感动着书中“月落玉长河”的无奈与凄迷,只因那个燕大的女孩子让我为 美的崇高而刻骨铭心,只因我也曾像女孩子一样一次次泪流不已。 她说她是一个情感元素很少的女孩子,我不相信。她只是对自己驾驭情感的 能力不够自信,她不愿去冒险,更不敢轻易去尝试。 她经常说起人生的意义就是自身价值的实现,我很迷惘,因为我知道穆斯林 的葬礼就是洗干净不着片缕的尸体,再用几尺白布工整地裹起,自身的价值,毫 无例外的如此而已。 她说她喜欢交响乐与古典音乐,我说听古典音乐还有点感觉,交响乐可是欣 赏不了。她可能会以为我缺少内涵,我不想辩解什么,或许以后她会渐渐明白。 有一天我问她,觉不觉得我的性格很柔顺,她说不是呀。其实那天我想告诉 她很多很多:很长一段时间,妈妈是把我作女孩子养大的,我也因此柔顺,细腻, 而又多愁善感。 我很自信,文学,音乐,绘画甚至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逃不脱我的眼睛,因 为我对它们有种天生的敏锐的敏感,因为我坚信人类的心灵是相通的,艺术因此 而相通相融。我不敢用心去聆听交响乐,只因为交响乐让我恐惧,于是我不得不 换一种平和的方式。 我喜欢帕格尼尼,仅仅因为他能故意扯断一根小提琴弦,用其余的三根完美 地演奏乐曲。我喜欢贝多芬,仅仅因为他的童年那样不幸,他的失聪让他最有资 格为命运谱写不朽的乐章。我喜欢柴可夫斯基,仅仅因为他与梅克夫人有一段人 世间最超脱最神奇的友谊,在幻想的虚空里飘摇的人,音乐中流露着一种淡淡的 哀思,一种无以名状的忧郁的美。 我不喜欢海顿,仅仅因为他一生追求平静安逸的生活,甘心做三十年的宫廷 音乐仆役。我不喜欢肖邦,仅仅因为他太爱国,他的音乐不够纯粹。我不喜欢门 德尔松,仅仅因为他的一生一直太幸福,他的音乐太纯粹,他的“唯美”仅仅局 限于仙女、精灵、大自然。 我想时刻清醒,交响乐却让我混沌,混沌得让我恐惧。 或许会有人说我在践踏音乐,不过随他便了,因为我就是这么固执,固执的 不可救药。 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德彪西了,他的作品中那梦幻般的朦胧情愫,常常让 我陶醉。我也混沌,但那像是在梦境中混沌,我很舒适地躺着,一点也不恐惧, 我想,吸食海洛因的感觉应该和这差不多吧。 我承认,她是我结识的所有女孩子中最难捉摸的一个,因此我有一种强烈的 欲望要读懂她,这样说或许会让她不高兴,但我依然要说,因为我就是这么好强, 好强的不可救药。 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女孩子,那一天已经很晚了,我还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 凉凉的夜风吹来,我很悠闲地望着车窗外。后面一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两束灯光直直地射来,我知道那是汽车的眼睛,在我关于那一天的记忆里,它有 着鲜活的生命。到站了,车停了,站牌下站着一个女孩子,一身极白极白的长裙, 裙角在风中轻轻扬着。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女孩子静静地站着,我静静地坐着。 足足有一分钟,女孩子一直以一种忧郁的眼神对着我,目光却聚焦在很远很空的 地方。 我蓦然强烈地感到她一定是我将来注定苦苦寻觅的生命的另一半,我不是一 个足够浪漫的人,我不会下车去问她的名字,我不喜欢刻意,我要为可遇不可求 的一切永远珍藏一份遗憾的美。 扯的太远了,还是回来吧。 其实我很钦佩她的自强与执著,也很担心她的极度自强与执著。于是有一次 我说,我渴求一种平淡、温馨的生活,我们俩走的路不同。她点点头。 让她变的可爱一点,她以后的人生或许会更多彩一点。 我说,我最近在写一篇文章,你猜是关于什么,她想了想说,是关于你新结 识的朋友,我说我发现你没有我想象中的单纯哎。她笑。她是有一点可爱了。 她问过我什么是女孩子的矜持,我知道她是故意问的。有一次我说,改天天 气好“教”你游泳,她说没有时间,我说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她说一直到放假 估计都没有时间,我说我很自信让你有时间。她笑。她是慢慢可爱起来了。 其实我不会奢求什么,只希望多年后的某一天,某一刻,她会突然记起我, 就像我会记起公交车站牌下那个女孩子,那一抹忧郁的眼神。如果她的生命里, 也能有一分钟为我真真切切地感动,我很想对她说: 忽然不想让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