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影子梳头 作者:绿肥红瘦 今年的夏天有些反常,盛闵心里总是怪怪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本来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些粉嫩颜色的东西,象粉红色的蕾丝花边衬衣、粉蓝色的及膝 短裙,可是最近不知怎么了,又被人发现换上了原来沉闷低迷的行头。黑色的保 守中式上衣、墨绿色的长及脚踝的宽摆罗裙,诸如此类。再加上整日的眉头不展, 象极了古时候典型的怨妇。 尽管如此,放在以前,盛闵还是喜欢用艳些的妆来弥补一下这种沉闷的,她 喜欢用亮紫色的口红描出轮廓分明的唇,黑色的睫毛膏衬托出双眼皮的眼睛,甚 至在指尖上也涂了酒红色的指甲油。可是今年夏天盛闵却突然粉黛不施了,白惨 惨的脸称上素黑的衣服,总是让盛闵的朋友大为惊叹。 盛闵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公司下班的路上,一个人在家的晚上,或者就算是 白天繁忙紧张的工作稍有空闲的空当里,盛闵都会嘎然而止,努力的去想自己的 情绪真的都是为了他吗,一个在她的生命里只出现了七百多个小时便消失的无影 无踪的男孩儿,一个本不应在这种复杂的社会复杂的关系中存在而应在盛闵理想 中存在的男孩儿,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一个温柔如水沉静洒脱的男孩儿。 真的都是为了他吗? 下班后盛闵去赴青烟的约。已经很久都没见这个老朋友了,自从那个男孩出 现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在她的身边以后的一个月里,盛闵拒绝见任何一位朋友,这 么短又这么长的一个月里,每天下了班的所有安排就是陪伴那个诗一样的男孩, 真的让人不可思议。盛闵坐在放着冷气舒服惬意的班车上,闭着眼睛,想起来自 己都不相信自己都做过什么,象做梦象幻觉又象是在飞。可是男孩倏忽一下不见 了,盛闵便从天上掉到了地上,盛闵这才发现原来有很多朋友都和自己那么疏远 了。 其实和那个男孩在一起,疏远了朋友也是无所谓的,有了恋人的呵护别的什 么又有谁会在乎呢。只是那个男孩又消失掉了,盛闵只是觉得自己无从适应,那 种空落落的茶饭不思的落寞和无奈,说不出道不明的,反正堵的难受。盛闵只是 担心迟早哪一天这种压抑的痛会喷薄而出。和那个男孩在一起的日子多快乐啊, 虽然男孩很穷,他们只能在路边摊吃上几块钱的米线,虽然男孩只是途径盛闵所 在的城市,随时都会离她而去,可是那个男孩如水一样的温柔,不温不火的温度, 从容沉静的笑容,是多么美丽和高贵啊。可是盛闵又怪起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 初呢?明知不现实,怎么还会让自己陷了进去? 餐厅回荡着悠扬的歌,放着冷气,清净典雅,所有的人都很从容的表情,盛 闵一样。青烟是个比盛闵年长几岁比那个男孩更年长多一些的女人,坐在盛闵的 对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盛闵把玩着手中一大杯橙汁自个儿心里盘算着:象 青烟这样历经现实磨难的精明女人会不会了解我的心思?我能够和所爱的人一无 所有的浪迹天涯,她能吗?能想象我想要的生活吗?房子、钞票、孩子、地位, 天天在盘算着这些东西的一个小女人,能知道我最想要的其实就是没有这些困绕 的清净的生活吗?想到这里,盛闵不禁又苦笑,可是自己也只有想的份儿,为了 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爸妈的厚望和溺爱,我却不得不放弃这种看似荒唐的生活,毕 竟自己不是只为自己活着。好笑,我竟然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盛闵一言不发,忽而自己一个人傻笑。青烟却忍不住了,“拜托你看看自己 现在是什么样子,半死不活的。”盛闵并不理睬,独自想着心事。 “为了一个小男孩你至于这样子吗?你又不是第一次。”青烟死盯着盛闵白 惨惨的一张脸,等待着盛闵的无动于衷。 “……” “喂,这可不象你啊,你一向都是很坚强的,总不会这么点小事把你搞成这 样吧?!”“……”盛闵还是低着头,沉默。 “再说了,怪你活该,明知道那孩子不会留下来,你还是动了真,这么大了 还被小孩子涮……”青烟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青烟!”,盛闵终于叫到,“你今天是来安慰我的是吧,干吗还这样 说我?你很过瘾啊!”“我还不是心疼你这副样子……” 青烟也上火了。 有几个男人开始频频向这边看过来,盛闵却无所顾及的一副样子,“是啊, 我是被人涮,可是不是被他”,盛闵的声音突然降了八度,“我想,我被我自己 涮了。”“好了”,看到盛闵这样,青烟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很快都会过去的 不是吗,因为我知道你比其他女孩子坚强的多,你对爱情没这么大依赖性。”盛 闵笑笑“哼,坚强?我为什么要比别人坚强?女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承受的 更多些罢了。” 青烟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在感情的路上很不顺利,我都看到了。” 盛闵看到青烟也这么忧郁,竟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干吗自己不快乐还要让 别人也跟着难过?于是盛闵故做轻松,说“好了青烟,我你还不了解吗,如你所 说,这又不是第一次,过两天就会好了,我什么时候当真过!你,总不会几天的 时间都不给我吧?!”青烟笑了,说“小丫头。” 两人默默地喝橙汁。青烟却突然打破沉默,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就算那 个男孩不走,我也不能让你和他在一起。”这回却把盛闵逗乐了,“干吗冒这么 一句,要吓死人啊。”青烟说,“那小孩子留下来对你有什么好?没有房子没有 工作没有学历还比你小那么多,你想没想过怎么生活?”“我可不象你想那么多, 累!”盛闵被戳到了痛处,只能故做镇定。 “拜托小姐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你以为你是神仙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啊!”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和我老爸老妈一个论调啊,哎小姐我看你也老了吧。”盛闵 乐,来了这么久青烟第一次看到盛闵这样开心地笑。“我不想过你说的这种常人 要过的生活,”盛闵不笑了,低头象在跟自己说话“青烟,你不会了解我,我不 想找一个普通的人结婚生孩子买菜过日子,为了房子钱孩子琐事吵吵闹闹,我对 房子钞票和安定的工作不感兴趣。我只要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两个人相依为命, 你根本不了解那种平淡那种心境那种幸福。”“你在做梦。”青烟只吐出四个字。 盛闵抬头看着青烟,满眼的渴望,“青烟你说难道真的是我不够大,真的是 我不现实吗?” 青烟不语,只是叹气。“象你这样的人,永远都只会活在现实和幻想的矛盾 中,永远都满足不了你的梦想便永远都不会快乐。”青烟后来说。 “那若满足了呢?”盛闵问。 “若真的满足了,便是晚了的时候了。你就会饱尝生活的残酷和疾苦,而你 又天生不是一个能吃得了苦的人,你又天生是一个应该享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的人。”“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偏偏遇到了这样的难题。”“所以说我一 开始就不希望你过早地涉及情爱,我一直都希望等你足够的理智足够了解生活的 时候再进入这个世界,那样你就不会有这种烦恼。”“若到了那时我再遇上又会 怎么样呢?” “怎么样?会理智地让他、让那个男孩走,结局是不扰乱你现有的生活,只 是在心里留一个美好的影子。不但没有积怨没有烦恼,反而会成为一生珍藏的记 忆。而现在你却认为他将会是你一生的遗憾。” “青烟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会如此了解我。”盛闵不得不服气。她已经完全被 青烟说服了。 “自然是生活的代价,我比你走的弯路可多的多了。所以盛闵前车之鉴我不 想你和我一样。”“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可是我还是会难过,虽然我知 道我该怎么做,我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放弃梦想自然也不是那么轻而 易举无关痛痒。”“可是你必须学会”,青烟无比地坚定,“学会放弃学会忍受, 学会在痛着的时候笑。” “我了解了”。盛闵不抬头不看她,只是说。 夜幕垂下,单调而无力。两个女人走在怒放的街灯之下。“对着影子梳头”, 盛闵突然低吟,浅笑。 “你说什么,”青烟站住,问。 “没什么,那孩子说的,临走的时候。” 于2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