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十三门 方爷虽然走的突然,但小辈们有心,葬礼办得极其风光。 按照农村风俗,仪式地点设在了方爷长子方俊龙的家里,院子里满满当当几十 桌酒菜,可见前来吊唁的宾客之多。 客厅被用来做了灵堂,进去就看见左右靠墙层层叠叠地堆放着的花圈。挽联的 内容都是沉痛叹惋之言,不舍悲痛之情抒发不尽,落款却大多言简意赅。尤其是最 外面一排,七八个大花圈,落款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姓氏:王、邵、夏、金、郑…… 方家如今的当家当然就是方俊龙了,可惜他早年出了点意外,双腿瘫痪了。所 以现在前前后后主持料理后事的是他的独子方子牧。 方爷生前特别器重这个孙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留洋博士的学位,钻石王老五 的身家,搁大城市里说起来也是要竖一竖大拇指的,更何况是在这个人口还不过千 的小村子。由他出面料理后事,其他叔伯兄弟当然也不会废什么话。 前面两天大操大办之后,第三天就要正式送逝者入土为安了。小村庄里忽然又 多了很多来客,方家院子前面挤满了一排排的轿车,虽然都不是什么豪华名车,但 这么多数量还是让邻里乡亲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来的人非常低调,基本上都没露脸。 快中午的时候,一辆白色小面的开进了村子。 周玉戈手握方向盘,叼着棒棒糖感慨:“没驾照实在不方便,这一路都不知道 怎么过来的,车子要是蹭坏了哪儿可就糟了。” 沈岚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不过大概是被颠簸了太久的缘故,脸色有些发青, 听了这话就顺口回了一句:“反正刘韵不会怪你,真是想不到,上次被你耍成那样 还肯借车给你,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听说女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动物,嘴上说的越狠,心就越软。”他透过后视镜 瞄了一眼她跟太一:“我看的确是这样的。” 沈岚听出了弦外之音,抬手就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可惜因为身体原因,根本 没什么力道。 周玉戈也不在意,照旧慢悠悠地在小道上前进:“对了,这一路匆匆忙忙的, 我还没问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故意撇开了“大 祭司”这个名号,大概是怕刺激到太一。 沈岚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的屋舍田野叹了口气:“不知道,当时太一念了 那段话后,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搅动……”似乎是怕周玉戈不信,她又 特地强调了一句:“真的是搅动,像是有只手在我脑子里和稀泥似的,一切都晕晕 乎乎的,然后我就开始做梦,一个又一个很破碎的梦,都是有关那个大祭司的,但 奇怪的是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像是看电影那样。” 周玉戈轻轻“嗯”了一声,心想搅动的大概就是林露说的那虫子了。 其实在最开始想要杀沈岚时,他以为沈岚就是大祭司,毕竟他能长生不老,那 么厉害的大祭司未必就不能。可是随着之后的相处,他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但如果把原因归咎于转世投胎和灵魂附身,他还真不信。三千年的时光,什么 奇怪的事情没见过?然而万事万物都是有根据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总能找到源 头和规律。不了解只是因为未曾涉及,却绝对不是因为什么鬼神灵异。 他悄悄瞄了一眼太一,后者刚刚明明听到了一切,却默不作声,抱着胳膊在合 眼假寐。看来指望他再透露点儿什么是不可能了。 不过,周玉戈怀疑他知道些什么。 是的,怀疑。如果之前没有大祭司要求太一除去死灵和物人那段,他还不会怀 疑太一,现在回头再想想,太一只在乎自己的来处,却漠不关心自己的身世,是不 是因为他本身就知道有关物人的一切? 还有一件让他觉得古怪的事情是,太一明明沉睡了三千年,却一醒来就会说普 通话,适应能力强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难道这也是他的能力? 不得不说,秦先生的话非常有道理,太一是他们这类人里最完美的作品。强大 到深不可测的武力;除非他自己动手,否则便是刀枪不入的肌肤;还有连自己的刻 骨仇恨都无法撼动的忠诚度…… 可即使如此,他拥有的能力是不是比他们这些同类优秀太多了?这么一比,他 们简直就是cos 正版不成的山寨了啊! 难怪秦先生一心想得到太一,仔细想想,谁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仆从呢? 不过谁又能真的拥有得了…… “喂,从刚才开始你就心不在焉,是想把车开到田里去么?” 周玉戈一愣,朝后视镜里一看,太一正皱着眉瞪着他。 “哦,我只是在想路该怎么走罢了。” “前面那么明显的大院子,需要你找什么路?” 周玉戈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一座方方正正的院子就在不远处。里面 正有人举着白幡走出来,后面跟着一队披麻戴孝的亲属,再往后是吹奏哀乐的吹打 班子。看来是到了送殡的时间了。 周玉戈赶紧停车,刚要下车,抬头却看见院门边的角落里站着林露,正在朝他 们招手。接触到他们的目光,她伸手朝院门右边指了一下,然后就转身朝那边的巷 子走去了。 “这是让我们跟她去的意思?下车吧。”太一就着后视镜理了理假发,推门下 车,很体贴的去另一边搀沈岚。 周玉戈把车停靠好才跟上他们俩,朝林露那边走去时,刚好看到八个抬棺脚夫 抬着漆黑的棺材出院子。快到中午了,日头渐浓,有人专门撑着大阳伞遮盖了棺头, 一边还不断从怀里掏出纸钱沿路的撒着,四周俱是嘤嘤切切的哭泣声。 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在推广火葬的今天还能见到这阵势,真是难得。 林露站在院子边的巷子口等他们,看到他们三个过来,抢先迎了上来,看到沈 岚时笑了一下:“哟,看来这是没事了。” 沈岚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有虫子的事儿,只是听太一说过她去看过自己,多少有 点儿感激,笑着跟她点了点头。 林露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见送殡队伍渐渐远去了,摆了摆手,带着他们朝巷 子里面走:“快点吧,他们就要开始了。” “你是说几个盗墓家族的会议?”周玉戈咬着棒棒糖咕哝:“不开好车,也不 送殡,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啊。” “那是肯定的,现在可不比当初了,风头紧,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几人已 经转到了方家院子的侧门口,林露左右看了看,伸手敲了敲门。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一个身着白色孝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从门后探出头来。 林露愣了一下:“你居然没给老爷子去送殡?算什么孙子啊!” 金边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地温文尔雅:“没办法,我要亲自看门呢。” 林露翻了个白眼,让开身子,把沈岚推到他面前:“沈家的当家在这里,快带 我们去吧。” 金边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岚,忽然笑了一下:“岚岚吧?好久不见了。” 沈岚愣了一下:“啊?你认识我?”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他们都走进来,才边插门边道:“这么多年没见, 原来你都不记得我了。你以前不是还来过我们家的么?” 沈岚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她跟太爷爷来见方爷时, 是见过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哥哥。 “你是……子牧哥哥?” 金边眼镜笑着点头:“总算记起来了,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沈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确是快忘记了,当初不过一面之缘,而且他现在 变化也挺大的,可比当初成熟内敛多了。 “走吧。”方子牧带着几个人朝院子中间的小洋房走,转头看了看沈岚,宽慰 道:“我都听林露说了,沈家二叔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失踪的,一定不会有事,放 心吧。” 想到二伯,沈岚的心情有点低落,闷声说了声“谢谢”就再也没话了。 刚刚出殡,客厅里现在也没人。方子牧领着几个人从后门进去后就直接上了楼 梯。周玉戈故意落后一步跟太一一起,低声道:“太一大人今天似乎特别平静啊。” 太一当然知道他是在拿方子牧跟沈岚认识的事情打趣他,却只是脸色沉静地看 了他一眼:“我承认我的确很想掐死他,但现在首先要小心,这里很不寻常。” 周玉戈轻笑了一声:“果然,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到了二楼,方子牧竟然带着几人进了一间卧室,什么盗墓家族的人,连半个影 子都没见着。 别说沈岚了,连林露都很意外:“方子牧,这是干什么?让我们围观你睡觉?” 方子牧食指掩唇,示意她噤声,然后把门窗都关严实,打开了电脑,招手示意 几个人都围过去。 沈岚离得最近,被他拉着坐在了椅子上。刚坐下就看见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一 个房间,当中一张大圆桌,围坐了一圈的人,大部分都在抽烟,整个画面烟雾缭绕。 她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林露说的那几大盗墓家族的人?” 方子牧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参与了,因为沈家已经 有代表去了。”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的一个人:“你看这是谁。” 沈岚凑近了看了看,忽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大伯……” 沈岚的大伯沈净峑本来该继承沈老太爷的衣钵成为沈家当家,但是早在十年前 他就移民美国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少跟他们联系。 沈岚之前一直以为大伯是轻信了那些说她命太硬,克死了堂兄弟的传言才不想 理她,所以大伯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心结般的存在,甚至逢年过节,在电话里说几句 象征意义上的问候语时,她捏着话筒的手都全是冷汗。 不是没想过以后会见面,而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安稳人心的力量,她这才发现自 己有些发抖。转头看了一眼,太一的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刚才的动作像是漫不经 心之下做出来的。 方子牧的视线从太一的手上扫视过去,又不动声色地落在显示屏上,低声给沈 岚解释:“爷爷生前提到过,这几个家族其实平时并不怎么往来,如今之所以会聚 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曾经合作盗了一个墓,可惜最后损失很惨重,以至于之后的 关系想撇也撇不清了。” 他没再说下去,伸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然后调节了一下音响的声量, 房间里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方子牧知道沈岚不认识这些人,每当有人开口,就会 主动介绍对方的身份。 靠南边坐着的人坐在轮椅里,穿着白色孝服,正是方爷的长子方俊龙,看样子 也是这次会议的主持,捧着一杯茶喝了一口后,叹气道:“我知道大家都因为当初 盗的那个墓后悔不已,但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没用,每家都付出了惨 重的代价,我这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明,要说幸运,也就属邵家了。” 他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闻言抬头淡笑了一下,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方当家可别这么说,我们邵家虽然没出什么事,但生意做的也不顺啊。” 方子牧介绍道:“这位是邵家的当家邵济慈,在浙杭一带古董生意做得很大。” 沈岚点点头,忽然看见坐在东北角的一个中年人捂着脸轻声啜泣了起来:“生 意有亏有赢都好说,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啊,我们金家如今就剩我这一个孤家寡人了, 这肯定是诅咒,诅咒啊,当初我就说不要动那墓里的东西,你们偏不听,偏不听… …” 他这一失控,无论是会场的人,还是卧室里的沈岚等人,都有点手足无措,顿 时面面相觑。 方子牧苦笑了一下:“这位是金家的当家金三悟,当初在斗里身手属最好,拿 的东西也最多,如今出了事儿反而不认账了。大概家里人相继过世给他造成的刺激 太大,现在精神有点不稳定。” 周玉戈忍不住插嘴道:“他们说的那个墓到底是什么墓?” 方子牧忽然脸色一白,嘴唇翕张了半天才轻声道:“商王墓。” 要不是亲眼所见,周玉戈甚至怀疑他被人掐着喉咙,以至于说出这三个字是那 么的艰难。 屏幕里忽然又有人说话,声音平淡而熟悉:“商王墓那地方到底有多凶险我不 知道,但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那是最初,也是最终的地方。” 沈岚凑近一看,诧异地转头看着林露:“这不是墨镜男么?” 林露瞄了一眼屏幕,撇撇嘴:“嗯,他忽然想起自己是青门创始人的儿子,又 成了盗墓家族的人了。” 太一和沈岚都对青门不熟悉,只有周玉戈最惊讶:“他是六指的儿子?” 方子牧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点了点头:“六指姓郑,当初因为年轻,道上的 人都尊称他一声六哥,反而把他的真名给忘了,现在说话的的确就是小六哥。” 屏幕里原先都在比谁更惨的环节忽然因为墨镜男的话变了味道,寂静了很久之 后,才有个穿浅灰外套的中年人接口:“我们夏家已经金盆洗手了,这件事情也不 想再提起,今天来只是希望送方爷最后一程,当初的事情尘归尘,土归土,就算了 吧。” “这位是夏家的当家夏明政。” “算了?!!!”方子牧的话还没说完,屏幕里就有人嚷了起来。几人定睛一 看,居然是王大少。他的头上裹满了纱布,越发显得头大如斗,坐在这么严肃的场 合,还真是滑稽。 往椅背上一靠,王大少盯着夏明政,故作派头地用茶杯盖拨茶水上面的浮叶, 仿佛这样可以让他显出与在场几个长辈平等的优越感:“明政叔,要是我没记错, 你们家的女人好像都活不过三十岁吧?你觉得这是金盆洗手就能解决的事儿?” 夏明政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哆嗦,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岚前后联系了一下他们的谈话,大概明白了一些。 在场的一共有六家:方、邵、郑、沈、金、夏。他们当初合伙盗了商王墓,后 来却各自遭到了诅咒,而且每家的诅咒都诡异而各不相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屏幕里又安静了许久,她忽然听到有人干咳了一声,心神一震,赶紧去看,果 然是她大伯开口了。 他坐在那里,除了头发的颜色黑中带白,其实跟二伯有几分相似,她看着看着 就有点心酸。 沈净峑交叠着双手搁在桌面上,说话不紧不慢:“这件事情困扰了我们几个家 族几代人了,依然是个无法解掉的心结。当初进入商王墓的一共有十三个人,都是 当家亲自下阵,所以又称十三门。可是最后出来的只有七个,损失了将近一半。” 他顿了顿,似乎在沉思,接着才又继续道:“爷爷曾经对我说过,进那墓并不难, 难的是出来。” 还在嘤嘤呜咽的金三悟忽然抬头冲了他一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要为 能活着出来感激不尽?” 沈净峑没有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包烟,边点烟边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既 然大家都有疑惑,也都愿意放手一搏,不如再去一次商王墓,也许就能解开这一切 了。” 话音一落,全场无声,只有烟雾缭绕的更加厉害。 沈岚忽然有些疑惑,既然当初的十三门幸存的一共有七个人,为什么现在坐在 这里只有六个人? 方俊龙率先打破沉寂,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行了,这双腿瘫痪了,哪儿 都去不成。” 邵济慈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诚如方当家所说,我们邵家的确还没惨到那地步, 我也一把年纪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金三悟已经彻底分裂成两个人,一会儿慷慨激昂地握拳说要去,一会儿又捂着 脸哭泣说好可怕好可怕…… 跟他一样犹豫的还有王大少,他是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人, 惦念着商王墓里的好东西,又贪生怕死,眼珠在几人身上瞄来瞄去,干脆先等别人 拿主意。 夏明政静静地抽烟,许久才摇了摇头:“净峑,你没亲自下过斗,只不过是纸 上谈兵罢了。且不说商王墓里有多凶险,即使我很想解开疑团,但是解开了不意味 着家族的诅咒就会消失,而且……”他捻灭烟头,叹了口气:“我们夏家的事情并 不是因为商王墓,早在之前就有了,大概是家族遗传病吧。” 墨镜男抿着唇不做声,倒不是犹豫,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净峑抽了口烟,照旧不紧不慢:“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尹先生的提议,你 们真的不想去?” 在场的人一愣,忽然把目光齐齐扫向了角落。 方子牧一看就叫了声“不好”:“唉,一直想见见这个神秘的尹先生,却忘了 在那里装个摄像头,没想到他偏偏坐在了这个死角。” 果然,众人目光聚集的地方,随之响起了一道声音:“的确是我的提议,我觉 得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既然有疑问,不如再去查一查好了。” 林露吃惊地凑了过来:“不是吧,姓尹的声音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 了呢!”她扒着屏幕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到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急的不行。 沈岚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安静,继续听里面的人说话。 邵济慈讪笑着道:“尹先生是搞研究的,喜欢探索无可厚非,可是我们都拖家 带口的,谁不顾念着性命呢?”看来他们对姓尹的很尊重,即使说着否决的话,也 陪着笑脸。 “呵呵,也是啊。”姓尹的笑了:“既然这样,不如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们,你们再决定要不要去,如何?” 几个当家都愣了愣,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于是姓尹的真的开始讲述,像是个安静的说书人,用平静温和的嗓音把所有人 都带入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上古故事里…… 三千六百多年前,一个名叫伊的奴隶辅助商部落的汤灭夏建商,成为历史上第 一位平民丞相。但他的地位还远不止这个,他同时还是第一个用陶器煎服中草药的 人,甚至还精通厨艺,有过很多发明创造。 有一次他的儿子把手下一个奴隶打得半死,出身奴隶的伊得知后自然同情愧疚, 便亲自煎药慰问。但其子不思悔改,又想方设法的去破坏,甚至在药里扔了毒草和 很多毒虫。伊毫不知情,喂奴隶吃了药之后,发现他忽然吐血而亡才意识到药有问 题。他后悔不已,亲自将奴隶厚葬,并且处罚了儿子。其子心有恨意,命人掘了奴 隶的坟丘,谁知却发现了一件奇闻。 奴隶的尸首竟然变成了风干、坚硬的石块。要不是保持着人形,所有人都不会 想到那是奴隶的尸体。 伊的儿子吓得不知所措,以为是天神故意惩罚他,大病不起。伊得知消息后赶 去查看,也大为惊讶,回去后左右思索,又去检查药渣,才发现里面除了他儿子加 入的毒草毒虫,还有个十分奇怪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看它质地如同树胶,形状又像棍子,就自己给它取了 个名字叫“支”,其实就是树枝的意思,当然也被认为是树脂。 这之后,伊在一处深山丛林中找到了大量的“支”。很奇怪,那竟然是一种似 植物又似动物的东西。他感到惊奇不已,开始潜心研究。 有一次,有人猎杀了一只老虎进献给他。他将“支”烧化成汁水,灌入老虎的 尸体,放在干燥之地。过了几个月去看,发现老虎的尸体居然变得坚硬如玄铁。他 十分震惊,从此更加投入的研究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件事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除了伊的家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惜的是, 他终其一生也没能研究出来“支”使尸体变化的原因。 几百年过去,伊的后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和地位,但祖先曾经拥有的光环 那么耀眼,耀眼到他们连做梦都想触及。于是在这些子嗣中,出现了一个雄心勃勃 且有天赋的人才,名叫椎。 椎没有伊的慈悲心肠,他想的是,既然“支”能对尸体产生影响,那么活人呢? 他把祖辈传下的那只老虎尸体进献给了商王,果然引起了商王的兴趣,甚至还 拨了许多奴隶给他用于实验。 椎虽然贪图权势,但无疑是个很有才华且有好学的人。商朝那时常常征伐四方, 俘获的异族俘虏不计其数。他便特地将那些以巫术见长的部落俘虏要过来,挑选了 其中几个有贵族身份的俘虏作为自己的助手。 这些异族贵族一旦沦为俘虏便猪狗不如了,为了活命,当然愿意把知道的一切 都告诉他。所以椎也学到了许多其他部落的知识。在他的改进下,“支”的功能发 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后来终于有一次,被用来实验的奴隶没有死去。 第一个存活下来的奴隶被他进献给了商王。商王发现奴隶力大无穷,大为欣喜, 重赏了椎,命令他继续研究,改造出更多的强大奴隶,以巩固商朝统治。 可惜这个奴隶还没活过三天就挂了。椎当然不敢说实话,他现在终于得到了权 势,也越发离不开权势。 但是有人在这时站出来提了反对。 这件事本来就是秘密进行的,能得知这种高度机密的只有商王和大祭司,能提 出质疑和反对的当然也只有大祭司。 大祭司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廉价的同情心,在那个把奴隶不当人的黑暗时代,同 情心是什么玩意儿?谁有谁完蛋! 她只是觉得这项高技术用在奴隶身上不好,因为奴隶强大了会怎样?会暴动。 到时候商朝的统治还没有得到维护就会被推翻了。当然这也不可能用在贵族身上, 因为改造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商王要是对贵族用了,估计又是另一场形式上的暴 动了。 所以最后的结局无外乎将此事尘封,再不提及。可是这样就会威胁到椎的利益。 没有了“支”,他会失去一切。 于是他开始煽动商王对付大祭司,并且派了自己的心腹家臣去勾引大祭司。 如他所愿,纯洁高贵的大祭司犯下了淫罪,被商王下令烧死,家臣则被交由椎 改造。但是在此之前,大祭司已经跟家臣有了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早就被秘密送去外族寄养,在父母的事情败露之时,她已经有五六岁 了。 十三岁时,她被作为联姻对象送去朝歌,可是离奇的是,她不仅让商王打消了 娶她的念头,还让自己成为了商王朝新的大祭司。 那已经是商朝末年了,她的出现让风雨飘摇的商朝更加飘摇。可是她的地位永 远牢不可摧。从没有一次预言出现过偏差,从没有一个大臣能将她拉下马。 这个外族女子占据了除王后外最尊贵的地位,当然只要她愿意,二者得兼亦可。 可是她不愿成为任何一派的人,这也是她成为众矢之的原因。 一个没有背景但有权势的人,要么自己融入别人,要么拉拢别人融入自己,可 是她选择站在中间,什么也不做。 也许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摧毁了椎的势力。她顺利接掌了椎的所有技术和改 造的那些“半成品”,然后把椎送进了地狱。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才十六岁,但是处理事情的冷静和心狠手辣让人觉得她像是 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六十年。 第二年,商王朝征伐犬戎,双方战事胶着不下。大祭司祭祀上天,得到昭示说 需西出三十里寻一贵人相助,然后便自己一个人徒步去了西方。 这一去,大概过了大半年她才返回,再现身时,身边多了个奴隶。 那个奴隶,名字叫太一。 说到这里,姓尹的忽然顿了顿,接着声音染上了笑意:“都听傻了?你们是不 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是的,当初你们从墓里带出来的,就是太一。” “嘭!”王大少直接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 他当然知道太一是谁。所以他之前惹到的竟然是一个古人? 那不就是粽子!!! 不可能,姓尹的太他妈能编了!!! 其他不认识太一的人倒没这么激动,可是下过斗的跟没下过的表情也不同。 夏明政是亲身下过斗的,浑身都有些发抖:“你说我们带出来的是个奴隶?可 是当初我们明明带出来的是……” “我知道,我知道……”姓尹的轻柔地接话,像是在安抚他不安的心:“我们 都知道这很不可思议,毕竟谁能想到自己带出的古董会变成一个人呢?但这正是我 这个故事要说的。‘支’在椎的手里已经发挥了极其巨大的威力,而他在之前的基 础上还研究了别的。当时有个部落十分流行自然崇拜,就是崇拜一切固有存在的东 西,即使一只罐子,也能当成一个罐子神来膜拜,有时甚至会为了祭祀而把人做成 各种物品的形状。当然那是十分残忍的,可是椎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启发,把这些知 识加进自己的研究里,创造了一个新的物种。” 他顿了顿,难得的有些激动:“是的,物种,或者说一个新的人种,我们姑且 称之为物人好了。他竟然模仿物的特性来重塑人类,你能想象这个三千年前的人所 做的事情有多么的疯狂么?也就只有在那个崇拜神力和把人不当人的时代能做这些。 但他竟然成功了,第一个被改造成物人的正是末代大祭司的父亲,他当初派去勾引 前代大祭司的家臣。可惜他最后也是死在了这个家臣手上,就在十六岁的大祭司带 人去抄他家时。不过可怜的家臣觉得自己这个怪物实在无颜面对女儿,大概也是出 于保护她地位的原因,自尽了。在他死后不久,变成了一柄半丈长的战斧。这也是 物人的一个特性——在生命迹象终止后,人在各种外在因素和内在‘支’的影响下, 会变成生前所被模仿的那件物品。这件事情被秘密的隐藏了下来,可是商王却因此 热血沸腾了许久,以至于后来这项技术终究还是死灰复燃了,而且还遗失了。” “遗失?” “不错,遗失了,在商王朝覆灭后,周王朝以及之后的许多朝代都或多或少地 得到了这项技术的资料,可是毕竟还是有残缺的,这就让之后出现的物人都不及商 王朝的强大优秀。”姓尹的轻笑了一声,似有些不屑:“听说最近有人暗中招募了 不少各朝各代的物人,不过我看他招不到太一这样的,也照旧一事无成。” 会场里一片寂静,卧室里的人直到这时才从迷蒙中惊醒。沈岚更严重,刚才姓 尹的说那些话时,她的脑子里甚至还闪现出了很多片段,一幕一幕跟播电影一样。 太一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却像是有千斤重。她转头,想说些什么,可是看 到他一片平静的侧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且不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她光是听着就已经感到快喘不过气来。三千年前, 他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要背着这么沉重的枷锁? 为什么现在听着这一切,他居然如此平静? 物人。明明是正常的人类,为什么要被改造成这样奇异的怪物,承受别人利欲 熏心的**? 视线一转,落在周玉戈脸上,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沈岚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 袖,以示疑问。 周玉戈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没事,我只是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个山 寨版。” “什么?” “没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