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绿珠弄笛图(5) 那卖主将叶常青领进一间客室,回身屋外四处扫看一番后,见没有人注意, 这才将门关好并反手上闩,从内间屋拎出一只上了锁的柜子,打开柜子后,取出 一只同样上锁的皮箱。那人先戴上用白色棉布缝制的手套,然后打开箱子,轻拿 轻放地从箱子中取出一幅画来。卖主将这幅画小心翼翼地展开,再轻手轻脚往墙 上一挂,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叶常青近前观赏。 叶常青凑到画前,只瞄了三眼两眼,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心如撞鹿。 自孩童时代锤打熏陶,多半辈子搓揉历练,叶常青这双眼早练得贼毒邪精, 古董文物只要他瞟上一眼,就能够从皮儿看透瓤儿,这大半辈子极少走眼。这会 儿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幅画竟是他连做梦都不知喊了多少遍的晋人真迹《绿珠 弄笛图》。 叶常青乍见到这幅画,一时悲喜交加,无法自抑。 《绿珠弄笛图》与他叶家可算有缘,在他祖父之前,这幅古画曾在他叶家整 整收藏了三辈儿了。 祖籍直隶南皮城的叶家祖辈以经营古董为业,到他祖父这辈儿,先是红得发 了紫,买卖突然如日中天。后来被查出雇用的伙计原来是北伐失败后漏网的捻子 头目,这家伙带来一腰价值连城的东西,叶家见他孤身一人,就雇他在叶家古董 店当了伙计。后来这个人东窗事发,连累叶家吃了一场几乎家破人亡的通天官司, 叶家被抄了个底儿朝天,叶常青的祖父被打入死牢,叶家将店铺出手,又东摘西 借凑足半车厢银子,上下打点保住了叶常青祖父一条命。这幅《绿珠弄笛图》因 为藏在叶家乡下三间破旧老土宅的夹壁中,总算躲过了这一劫。但是叶家从此一 落千丈,买卖没有了,一家人勉强凑合着维持生存。叶家此前在盐山开设了一个 谁也不知道的分店,这些年虽然不景气,但还在苦苦支撑着,年吃年喝没有多大 赚项。陷入绝境的叶常青祖父天天借酒浇愁,终因酒后失言,家藏《绿珠弄笛图》 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不但在古董行引起轩然大波,更再次给叶家引来塌天祸端。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叶家遭到一伙蒙面强盗的抢掠。强人头目点名索要《绿珠 弄笛图》,叶常青的祖父硬挺着一口否认,被强人当场打断三根肋骨一条腿。强 盗见他舍命不舍财,最后将刀架到叶常青父亲的脖子上,逼着叶常青的祖父立马 交出这幅图。强盗问一声,在叶常青父亲脖子上蹭一刀,见叶常青祖父仍旧矢口 否认家藏此图,一刀就在叶常青父亲脖子上剜下一块肉来,同时和叶常青的祖父 叫板,如果不快点儿交出这幅图,就在他眼前将他儿子零刀碎剐了。那时叶常青 的父亲还不到二十岁,被强盗整得死去活来,鬼哭狼嚎。叶常青的祖父终于撑不 下去了,将这张《绿珠弄笛图》启出来交给了强盗。这些强盗嫌他耍蔫孙不爽快, 临走时点了一把火,把叶家仅剩的三间旧土房烧得片瓦无存。 叶家在南皮失去了立锥之地,后来,一辆牛车将叶常青断腿的祖父和惊吓成 呆痴的父亲以及家人拉到盐山。 叶常青的祖父连气带吓,尤其痛心祖上留下的传世之宝在自己手中丢失,好 好的儿子成为痴呆,连气恼带愁闷不久就病逝了。老人在临终前瞅一眼痴呆的儿 子,长叹一声,呕血数升而死。 就在祖父病逝的那天晚上,叶常青呱呱落地。叶常青五岁那年,他已经完全 呆傻了的父亲外出走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叶常青是在祖母和母亲两代寡 妇哺育下长大成人的。 在叶常青长到十七岁定下婚娶的吉日后,祖母和母亲向他哭诉了这一切,祖 母将祖父留下的一份遗嘱郑重地交给他。叶常青初闻家道遭遇如此惨痛,痛苦莫 名,泪流满面。祖父在遗嘱中说叶家生孙当名常青,并要他重整家业,重振叶家 古董店。祖父还特意叮嘱他一生都不要忘记,如有机会,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 那幅《绿珠弄笛图》重新找回来,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叶常青掌管生意三十年间,衣不解带,励精图治,终于使叶家古董生意重新 崛起并再次进入鼎盛时期,“香鱼轩”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古董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