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老垂柳 二孩儿艰难地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这条走了快10年的山 路,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愤愤的骂:“娘地,咋就让俺生在这破地方昵,俺咋地就 恁倒霉,哎,破地儿不让好好活真是缺德……”,终于走进村子了,二孩儿摸了摸 冻的发紫的脸放眼望去,小土岗上,一棵老垂柳掩映着一个破旧的茅屋,那就是自 己的家。“该死地破柳树,离远了看就象妖怪似地,……”二孩儿一边嘟哝着一边 狠狠地在老垂柳的树干上来了一脚,然后走进了院子。 “娘,俺回来哩,你们咋没声儿,都干哈昵?俺回来哩,俺回来哩!”二孩儿 大声地喊了起来。 “孩儿,是你吗,今儿个咋就回来地这么早,天儿冷,是不是冻坏了。”一个 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啥呀,俺能咋地,就是这破地方,狗都舍不得来拉屎,离学校死拉远,要是 俺也是城里人儿,你们还会觉得早?都怨你和俺爹,说啥也不愿离开这糟烂地方, 还说啥,这要是离开了你们俩,渡口都没人摆渡了,这地球缺了谁还能不转呀,天 儿恁冷,河都封了,还摆啥渡,明摆着遭罪吗……”二孩儿忿忿地说。 “咱这疙瘩不就是穷吗,可是乡亲们需要咱,要是咱家搬了,那这方圆几十里 的不就和对岸没了念相儿了吗,俺没啥文化和你们念过书地不一样,俺也不知道啥 叫那什么奉献,可是俺就知道一个理儿,这世上谁不帮谁呀,你看看俺白话的是不 是个理儿……”老太太明显地抬高了声音。 “啊就你知道奉献,你看咱家这样,和人家城里人儿比象啥呀,狗窝都不如呀, 俺在学校重来都不去同学家,为啥呀,俺觉得不好意思,俺和同学一起都是他们花 钱,俺就想给你们省俩、仨地,俺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呀,娘,你咋就不为俺想想 呐,俺也是挺大地人了,也有面子了呀。”二孩儿满脸无奈地说。 “你这话,可别让你爹听见,要是他知道了,你看跟不跟你激眼,整不好打你 一顿也说不准哩,快悄没声儿地。”老太太轻声细气的说。 “咋地,还要剥夺人家的人身自由呀,人家有说话的权利,这是国家领导人说 地,你们没啥权利不让俺说。”二孩儿瞪大了眼睛。 “你快点儿悄没声儿地,要不不用你爹,俺就揍你一顿,你试试看。”老太太 似乎也生起气来。 “俺不和你老太太一般见识,真是地。”二孩儿索性一转头回了自己的小屋。 “啥,你还来脾气了你,俺和你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还养出毛病 了是不是,你读了几天书就觉得自己怎么地了是不是,你要学的多着呢,首先是做 一个好人,这是生活在这个世上的关键,别看你娘不识字,可是你娘心里有数,有 数着呢。把你狂地,咋地呀,要是指望你咋地还坏了呢,哼……”老太太气不打一 处来。 “孩儿他娘,快有人落水了,这大冷的天儿,咱一起去看看,要是还有希望就 一定要救出来,快点儿呀,磨蹭啥呀,人命关天的事儿呀……快呀!”老头的声音 从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显了出来。 “什么,有人落水了,怎么这大冬天儿的,要是真的掉下去了,还不要命呀, 不行,我也得去看看。”二孩儿定了定神,起身披上棉袄冲了出去。 冬天的穆陵河象驯服的绵羊,静静地横卧在黑黑的土地上,河边站满了来救人 的乡亲们。 “老蔫,算了吧,这大冷的天儿,要是再把你也搭进去……俺们乡亲们咋能没 你呢?”是老支书的声音。 “再不下去就真的不跟赶趟了,老支书,咱们哥俩儿从小的光腚娃娃,俺水性 最好,你还不放心俺,你就让俺去吧!老支书,再晚就真的不跟趟哩,不管你答应还 是不答应了,俺这次是去定了……”老头的声音不大确是铿锵有力…… “扑通……”,“爹……,天儿凉,你那身子骨哪成啊,让俺来吧,你快回来。” 二孩儿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一个身影跃进了水里…… 乡亲们看着水中翻滚的爷俩,禁不住一行行泪花随脸颊划落,“快,老蔫叔被 推上来了,快帮一把……”大家你一把,我一把,七手八脚的把老头抬上了岸,刺 骨的冰水显然让老头的身体吃不消,老头在战抖中晕了过去…… “爹,你睁开眼呀,爹……”哭喊声,“老蔫,俺们屯子咋能没你昵,老蔫快 睁睁眼儿行不,你老弟俺可不禁吓哩。” “俺没啥事儿,就是老了,不中用了,还给你们拖累了,叫大家都为俺着急上 火地,对了孩子是不是没啥事儿了,以后叫孩子少上冰,这冬天儿,天气越来越暖 了,冰冻不住,要是不加小心就出事儿了,你说,俺说的是不是个理儿,老支书您 哭个啥,俺不是好好地嘛,咋地还咒俺死呀,大好地天儿,哭天摸泪地……” “老蔫,你没事儿就行,那好好养着吧,俺去给你取俩鸡蛋去,俺自个儿家鸡 下地,好。”老支书转身走了。 老头渐渐地睡了过去,屋子里静了,二孩儿悄悄地离开了屋子,他茫无目的的 走出院子,走到河边,天上的月亮很亮,在月亮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渡口,二孩儿 记得那是父母用以生存的渡口,渡口旁边的小土岗上,那棵老垂柳依然在寒风中战 栗,可是它依然站着,没有倒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