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 作者:梅芷 1 傍晚,单于闻像往常一样,到装修中的新房转转,感觉很是满意。他走上阳 台,居高临下欣赏眼底的江滨公园。他习惯地把目光移往临江游廊,见问涛亭左 旁的长条石凳上,一位穿着素洁的姑娘静静地坐着看书。单于闻心下一动,怎么 她又去了? 前一天,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单于闻也正好站在阳台上观看,突然发现几个 男人围住那个姑娘正在动手动脚。单于闻十分着急,不及细想,转身快步下楼。 可等他赶到,姑娘已不见踪影,那几个家伙则刚刚摇头晃脑地走出江滨公园。 单于闻以为姑娘不敢再去江边了。听人说,每当夜幕降临前后,江滨游廊里 总有些不三不四的男女活动。单身女孩子到江畔行走的很少,更不用说在那里坐 上几个小时。单于闻曾经看见有人坐到姑娘身边,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明眼 人看得出,他们是把她当作……单于闻常常为之气恼,有时甚至于心神不宁。幸 好他发现,姑娘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正气很有保护作用。他不禁对这位天不怕地 不怕邪也不怕的女孩,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钦佩之意。 街灯亮了,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游廊走过。姑娘依然全神贯注埋头书中。 单于闻轻轻走进问涛亭,在小石桌旁坐下。他始终没有走近姑娘一步,直到 她收起书穿过问涛亭飘然离去。单于闻有些伤心,她经他身边轻盈地走过时,连 眼珠子也不转过来一下。 第二天晚饭后,单于闻又坐到了问涛亭的圆石凳上。这次他没有再作枯坐, 他也带去了一本书。他想考研,得好好用功。他知道这么一本正经地看书太做作, 起码有东施效颦之嫌,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时不时回头去看几步开外的姑娘。 瞧着她物我两忘的样子,单于闻不禁汗颜。他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总是喜欢坐在 游廊上呢? 几天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差不多每天都是姑娘先走一步。 单于闻希望发生一个什么突发事件,哪怕像前几天那样,有谁来骚扰一下也 好,这样,他或许就有机会同姑娘说上话了。 2 第六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黄昏时分,雨还没停。单于闻望望天,心里很是沮 丧。但是,晚饭后,他还是按时去了问涛亭。远远的,他看见游廊上有几个撑伞 行走的人影,长条石凳上,却不见那熟悉的人。他正自失望,忽而发现亭子里有 人,定睛一看,就是她,正是她! 姑娘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仿佛很平谈地点点头:“你也来了。”单于闻 一愣,他没料到她会主动打招呼,连忙答应道:“来了。你,你早来了?”姑娘 “唔”了一下,又埋头看书。单于闻收起伞,走近小圆石桌,桌面很小,他犹犹 豫豫地在姑娘对面坐了下来。姑娘又抬了抬头,把背包往自己那边挪了挪。单于 闻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姑娘浅浅一笑。单于闻掏出书,放在桌上摊开,搭 讪道:“家里在装修,很乱很烦,嘿嘿。”姑娘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点怀疑: “是吗?”单于闻扬手朝东边的三楼阳台指了指:“真的,喏,就那套。” 单于闻装出很平淡的口气问:“你呢?” “我?”姑娘又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差不多。” 单于闻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那,认识一下,复姓单于,单于 闻,新闻的闻。”姑娘倒也挺大方,毫不忸怩地说:“叶蕉,芭蕉叶的叶,芭蕉 叶的蕉。”单于闻脱口道:“叶蕉?好名字,好名字!”姑娘却说:“彼此彼此, 你的名字也不错嘛。” 感谢这场雨!单于闻心下甚喜,很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听叶蕉说,她父母早已过世,她一直与比他大十岁的哥哥相依为命。两年前, 哥哥娶了嫂子,姑嫂之间也很投缘,故而她始终与哥嫂住在一起。几星期前,嫂 子生了个女儿,她和哥嫂一样,喜欢得不行。每天下班后,叶蕉第一件事就是去 看侄女儿,抱她,逗她玩。可哥嫂知道她要参加自学考试,这些天正是紧张阶段, 不许她在小家伙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叶蕉说她不能不知好歹,更不能让哥哥嫂子 失望。可她家实在太小,尽管嫂子很小心在意,但宝宝到底不懂事啊,随时都会 扯开尖嗓子没完没了大哭大嚷。叶蕉“定力”再好,也免不了会受干扰。于是, 叶蕉谎称到一位同事家去看书,其实却是来了这里。 “那……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以后可上我那里去,我家的装修明后天就完 工了。” “哦,不,我不习惯打扰人家。小姐妹也叫过我,可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可这样的天气……” “不要紧,很快暖和起来了。春雨是下一阵暖一阵的。”叶蕉说,“不过, 谢谢你的好意。” 翌日,天朗了。薄暮上来之际,单于闻到江滨公园时,叶蕉已经在问涛亭了。 寒暄几句后,他们各自看书,互不干扰。 又过了好几天。其间,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 3 这天是双休日,新居已经装修完毕,单于闻一早过去收拾。完事后下来走到 楼口,见那儿站着一个姑娘。他也不介意,径自去牵自行车。那姑娘却走过来问: “单于闻?” 单于闻点点头,打量着对方:“我不认识你吧?” 姑娘笑笑,大大咧咧地说:“我认识你就行。哦,我叫薛小雪,叶蕉的好友。” 单于闻忙说:“你好,叶蕉没、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你放心。”那姑娘神神神秘秘地抿嘴一笑,“走走好吗?” 单于闻又点点头,心里很疑惑,不知道她要同他说什么。 “你觉得我们叶蕉怎么样?”走了几步,薛小雪站定了,突然问。 单于闻觉察到了什么,也收住脚步说:“很好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小雪没在意他的敌意,只顾自己说:“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没有,你,你们不要误会。”单于闻疾忙解释,“我和叶蕉只是普通朋友, 只是谈得来,有共同语言。我绝对不会……” “这么说,你是不……”这回轮到薛小雪惊讶了,“为什么?叶蕉配不上你? 或者你只是……只是同她玩玩的?” “不。你搞错了。”单于闻沉吟了片刻,“叶蕉是个好姑娘,很难得的一个 好姑娘。可是,我……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哦,是未婚妻,我们都快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薛小雪像听了奇谈怪论,柳眉倒竖,“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叶 蕉套近乎?” “我……” 薛小雪激动地说:“幸亏让我发现了,要不然,她上了你的当都不知道!” 单于闻终于回过神来,他认真地说:“难道男女之间就不允许有正当正常的 的交往?” “哼,说得好听!花心的男人都这样说,你蒙得了叶蕉,可骗不过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并没有蒙骗过叶蕉啊。”单于闻大声申辩道。随后, 他放缓了口气问:“对不起,是不是叶蕉让你来的?” “这你管不着。我只告诉你,以后离叶蕉远一些!”薛小雪说罢,跨上自行 车扬长而去。 单于闻站在路旁,半晌没反应过来。 4 傍晚,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单于闻还是早早去了问涛亭。他就不信,叶蕉也 会那样看他。 可是,叶蕉始终没有出现。 单于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傻乎乎地再等下去。他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自己未 来的新家,惊奇地发现,那里竟然亮着灯! 单于闻快步上楼,还没打开房门,就听见了里面的说笑声。是梦筠?梦筠回 来了! 梦筠去省城培训,为期一个月,说过后天回来,想是提前结束了。 单于闻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他一边开门一边嚷:“梦筠,你可回来了!” 房门洞开,单于闻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看见了叶蕉。 屋子里的两个人一齐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你来了。” 梦筠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无调皮地笑了。她回头看看叶蕉说:“不用介 绍了吧?” “你们怎么……怎么认识的?” 梦筠推了一下叶蕉:“我们认识时,还没有你呢。告诉你吧,书呆子,叶蕉 是我从小的同学,刚才是在江边偶然碰见她的。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叶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很大方地说:“对不起,小雪净爱瞎搀乎, 帮倒忙,我会叫她向你道歉的。” “你是说……” 梦筠打断他的话:“别‘你是说’了。我了解叶蕉,可不了解你,谁知道你 安的什么心。” 单于闻笑笑,没有接茬。 过了一会儿,单于闻才傻笑着说:“说真的,我是真的怕有不三不四的人去 ……” “唷嗬,还真想英雄救美呢。”梦筠又开玩笑。 叶蕉若有所思地说:“我就不信去江滨公园的单身女孩子都……都那样,我 也不信每一个帮助别人的人都别有用心。”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单于闻,“我 就不信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比方,我不相信你单于闻是一个花心的男人。” 见单于闻突然红起了脸。叶蕉又诡黠地抿嘴一笑:“也亏得你没有在小雪那 儿花言巧语,要是你对不起梦筠,我只会恨你。” “你们不是串通好了的吧?” 叶蕉摇摇头:“不是,这只是天意。天意如此,它证实了我的观点——我就 不信。” “我也是,我也不信。” 梦筠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一摊手说:“我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我也不 信!” 叶蕉凑到梦筠耳畔,轻轻地说:“我好羡慕你呵。” 梦筠大笑,一把拉住单于闻,然后将他推向叶蕉说:“让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