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 小羽第一次见到梅宝的时候,是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 他刚刚从一场混乱的斗殴中走出来,在茫然中就上了那辆车,以至于剪票员叫 他买票他也没听到。 剪票员很不高兴地伸过手来拍他,他才听清楚是问他买票。 他掏掏口袋,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身无分文,他很想说他没有钱,但他说不出 来。 四面投射过来的都是冷冷的目光。 没有人会在意他极端昏暗的心思。 他突然想哭,于是就有两颗眼泪从他稚嫩俊气的脸上滑落。 他从朦胧的泪水中,看到一双隽美无邪的大眼睛。 一个紧紧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正望着他,惊奇地,天真地,温柔地望着他,她看 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和怜惜的小姐姐。 他看着她为自己补了一张票,然后她对着他绽开一个悄然的笑魇,她的笑就像 阳光中绽放的小小的花瓣。 她就是梅宝。 恍恍惚惚中,小羽跟着她下了车,跟着她走到一个偌大的修理厂。 女孩在一辆破烂不堪的汽车旁停了下来,这时候走出来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 笑着接过了女孩手中的保温瓶。 表哥饿了吗?女孩轻轻的声音是那么清甜。 他正惊奇着女孩会有这么老的一个表哥,男人就发现了在梅宝身后有点傻傻呆 呆的他。 男人笑了,男人走过来说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摇头。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梅宝。 他在说的时候,转过头望她。而她也惊奇地望着她。 男人低了头去吃饭,边吃边想着他怎么会说出她的名字来。 他把保温瓶盖子盖上,盒盖上有着两行小小的字,高三一班梅宝。 他恍然大悟,但却装了不知道一样,将保温瓶交给梅宝装进袋里。 爸爸要你吃了饭带我去东湖。 今天不行,太晚了,只能去别的地方,就去博物馆。 不。 那去动物园。 不要。 去归元寺? 梅宝无意中触及到小羽向往的眼光,她点了点头。 去归元寺的公车上,梅宝只和小羽说了两句话, 你去过几次? 小羽摇头。梅宝又是很惊奇地问他,一次也没有? 小羽点点头。 梅宝很快就习惯了这个不喜欢说话的小羽。知道了他也是一名高三学生。 他的眼里有一种深深的寂寞。 一种女人天性的母性的感情,激起她对他的关切。 在每一尊佛像面前,梅宝都极其虔诚地顶礼伏拜。 后来梅宝拉了他,说让观世音娘娘保佑我们一起考上大学。 香烟袅袅中,小羽看到女孩如瓷般洁白的面容。 他想如果梅宝知道了他的功课糟糕得一塌糊涂,还会这样拉他祷告吗? 课余时间,他们在一起温习功课。梅宝才知道他的功课是多么的糟糕。 梅宝试图着给他补习,但他的脑子里根本就装不进这些东西。 当梅宝在反复强调后问他,你明白了吗?小羽总是摇头,眼中泪花闪闪。令梅 宝又气又怜。 有一天小羽抱了头说,梅宝求求你别说了,我头疼得厉害。 梅宝吓坏了,梅宝急急地说小羽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羽抬头,小羽望着她笑,那笑中却尽是凄惶。 小羽看着同样凄惶的梅宝,走过去抱了她,将脸埋进女孩长长的柔顺的头发中, 对不起,梅宝。小羽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真的很笨。 梅宝的眼泪滑落下来,小羽,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然, 我们怎么会有好的未来。 小羽的脸色变得惨白。 有一天,两个人正在做着功课,小羽的眼睛突然望向了门口,脸色苍白。 梅宝看到了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要杀了他!梅宝听到小雨低低的恨恨的声音。 梅宝知道是小雨的母亲和她的情人。 女人走过来,笑笑地对梅宝说真漂亮,然后又说我们小羽考大学就全靠你了。 然后女人和男人就走了。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们。小雨还在恨恨地说。 你不该对你妈妈交男朋友有意见的啊。梅宝说。 梅宝觉得他的心坎压着一块搬不走的石头,觉得他有许多的事都没有告诉她。 你不明白,梅宝你不明白的。 如果不是她这么放荡,爸爸就不会死,爸爸是那样的善良…… 梅宝看着泪如雨下的小羽,梅宝忽然就明白了小羽心里曾是怎样的一种伤害。 梅宝的心也在凄惶中被刺痛着。 她想搬走压在他心坎的石头。 以后梅宝便经常会见到小羽的母亲,只是出现的时候,身边不再有那个男人。 她总是满是关爱地买来许多的有营养又好吃的东西,然后说梅宝我们小羽就全 靠你了。 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梅宝身上,让梅宝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小羽却越来越沉默。 梅宝感觉到小羽和他母亲之间无法逾越的隔阂,她试图缓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关 系,但没有用,小羽甚至是不肯开口和他母亲说一句话。但他母亲好象并不在意, 对他更是关怀备至。 小羽的冷漠和他母亲的关爱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宝常常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有一天,梅宝在给他补习英语。 许久,梅宝意识到小羽并没有专心听讲,梅宝抬起头,看到他瘦削却俊气的脸, 看到他痴迷的眼神。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羽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捧了她的脸就吻了下来。 一种颤栗贯穿了梅宝的心扉。 喜欢吗?小羽轻轻地问她。眼里满是哀伤,梅宝,我想离开这儿,你跟我走, 好吗? 一种酸楚令梅宝说不出话来,梅宝沉默了许久,然后说,等这次高考结束,我 们再作决定,好吗? 一点点的失望在小羽的眼中停留,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梅宝不知道,竟然等不到那一天。 高考的前两天,为了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梅宝和小羽走在长长的长江大桥上,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华灯初放,在对面的桥梁上,他们同时看到一对男女在幽暗的 灯影下热烈地拥吻,然后同时看到那女人就是小羽的母亲。 我要杀了他!小羽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面色发青。然后不顾一边的梅宝,就冲 了过去。 小羽一拳头砸在男人的头上,热吻中的男人惊愕地转过头。 小羽!女人尖声叫着,小羽你疯了! 我要杀了他!小羽咬牙切齿地又是一拳挥了过去,正打中男人的眼睛。 小羽不要!梅宝跑过来死死地拉住他。 走开!小羽甩开梅宝,拼了命地冲上去。 男人也不堪弱势,一把拽住了小羽的衣服。 男人是高大的,在梅宝惊恐的尖叫声中,小羽一不小心,被男人高大有力的身 体一冲击,就掉入了深深的江水中。 小羽! 梅宝呆了。 女人和男人也呆了。 路人都在惊怖中围了过来。 眩晕中,一只大手将梅宝捉住,梅宝的身子就软在那人的手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