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船王的回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处心积虑的谋杀终于残酷地夺去了贝利格的生命。他不来及 再留下片言只语,就走了,走得是那样地仓促,以使他的亲朋好友都不能接受这噩 耗。当贝利格的死讯传到家中的时候,董事长夫人艾丽丝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她怎么也难以置信,昨天的亲吻成了历史,昨天的告别成了永别。 她的女儿依苔莎也像疯了似的,披头散发,恸哭不止。侍从们都有声无声地落 着伤心的眼泪,悲哀的气氛给这座原本富丽堂皇的家园,蒙上了一层阴森森的恐怖 面纱。 昏厥的布莱尔在国家医院里经过抢救清醒后,便不顾医生的百般劝阻,马不停 蹄地乘车赶到家中,因为他能想象出家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然而,家中的情形 却要比他预测的要好一些,母亲尽管十分悲痛,但却没有复发精神病。他一踏进客 厅的大门,就飞也似地扑进艾丽丝的怀抱,于是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还是布莱尔 首先停止了哭泣,在他再三劝慰下,艾丽丝也渐渐地平静下来。接着,布莱尔又把 妹妹送到她自己的卧室,让她上床休息一会。 转身,他重新返回到客厅,拉了一把皮椅子,坐在他母亲的身边:\"妈妈,我 亲爱的妈妈,父亲的死对我们整个家在来说,是一件非常悲痛的事,而且无耻的凶 手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将父亲杀害的,我感到非常地对不起您,我没有尽到儿子的责 任,所以,妈妈,你难过了,骂我打我几下吧,那样你也许能舒服一些。\" \" 我 亲爱的儿子,请你不要责怪自己。因为昨天无论是谁值班,悲剧都不可避免发生的。 \"她把儿子拉进自己的怀里,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在沉默中 悄悄地流着眼泪。 年青的布莱尔依偎在母亲的肩头上,深深地感到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发 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但令他苦恼的是,他的仇人又在哪里呢?他要和魔鬼决斗, 但又不明了奋击的目标;他浑身充满复仇的愤怒,但却无处发泄。这使他连一分钟 也不能安宁。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沉默——痛哭后的沉默,愤怒在凝聚着勇气,思索在增长着智慧,布莱尔的双 眼闪射着复仇的火花。他侧转头,在母亲的耳旁轻轻地说道:\"亲爱的妈妈,我们 不要再哭泣了。因为哭泣是无济于事的,我们的仇人正在暗处希望我们淹死在我们 的眼泪中,反之岂不是做了亲痛仇快的事了吗?对爸爸最好的安慰,当务之急是鼓 起搏斗的勇气,而不是泪水。我们要互相鼓励,一定要振作起来。\"布莱尔坐正了 身子,替母亲摞了摞散乱的头发,从桌上取了点纸巾,给她擦拭泪水,并意味深长 地对母亲说:\"妈妈,从现在起,你就是理所当然的兰茨海运公司的董事长。因此, 现在公司有多少眼睛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脸上的表情,你的举手投足,都将 决定你在人们心目中的威信和地位。所以,我们必须克制心中巨大的悲痛。 我们要顽强地完成父亲的遗志。万一我们一蹶不起,那不但毁掉了兰茨海运公 司,而且后果是不堪设想。这样我们不仅失去了为父亲报仇的经济基础,而且还因 此可能而变成沦落街头、沿街乞讨的叫化子。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正徘徊在生死存 亡的十字街头啊……\" \" 我亲爱的孩子,你说得太可怕了。请你不要再说了!\" 艾丽丝用双手捂紧耳朵,惊叫起来,并不停地摇头。 \"妈妈,不是儿子要故意吓唬你的,因为事实将是残酷无情的。所以,我们必 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行船,要么顶浪向前;要么船倾人亡。 亲爱的妈妈,我们必须坚强。\"布莱尔勾勒的一幅可怕的图景,艾丽丝象被注射了 一针强心剂似的,她慢慢从浑浑噩噩的悲痛中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儿子的话是对的, 她决定选择坚强。因为她的健康、她的形象、在贝利格刚逝世,兰茨海运公司正处 在人心惶惶的时刻。但她现在还是六神无主,又不知从何处抓起。她用殷切的目光 向布莱尔问道:\"噢,我亲爱的孩子,现在,你最希望母亲应该解决的燃眉之急是 什么事呢?\"贝利格的死讯象涩晦的海风一样,迅速传遍了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公民们担心焦虑,因为他们多多少少和兰茨海运公司有着错综的关系。尤其是主要 经济收入来自这个公司的公民,更是坐立不安。他们把兰茨海运公司视作为一艘巨 轮,而贝利格就是这艘巨轮上的船长。 当狂风恶浪向这艘巨轮袭来的危急关头,船长不幸饮恨身亡,那些在船上的水 手们能不惊惶失措吗? 形形色色的猜测,再加上添油加醋的渲染,给贝利格的死亡,涂上了一层厚厚 的神秘而又恐怖的色彩。于是,一些有钱的人闻讯后,都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慌 慌张张地都准备离开兰茨国。公民们却三三二二地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他们对 即将继任董事长的艾丽丝品头论足,那议论的热烈程度,比评论国家总统候选人还 要热烈得多。这种议论并非泛泛而谈,因为这位温良俭让的女性将关系到整个兰茨 海运公司的前途和命运。然而,人们对她几乎是茫然无知,没人能对她作出权威性 的评论。 当晚七点的电视新闻节目档期中,艾丽丝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电视观众的面前。 彩色的电视屏幕中,艾丽丝的形象是惊人的完美:她那金黄色的长发烫成了波浪形, 驯服地复盖在她的肩上;浓浓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花,寄托着她对丈夫的哀 思;一双大眼睛中透着希望的火花;小巧玲珑的鼻子下两片薄薄的、涂着暗红色口 红的嘴唇,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她沉静地对电视观众讲话时的语调是清脆 的,也更是坚定有力的:同胞们,我们正在接受一场命运的考验,一场信心的挑战。 贝利格先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到上帝那儿去了,\"说到这儿,她垂下头哽咽了 一下,但很快又抬起头,轻轻地泯了泯嘴唇,说道:\"现在,由我来接受他的使命。 我真诚地希望你们支持我,不要在风浪中逃遁,不要在危险时退却,等到风平浪静 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重新迎接新的繁荣富强。我知道,持久地沉浸在悲哀中,只会 绞杀自己,长期的痛苦只会伤害我们。我将和你们一起抛弃悲哀、克制痛苦。我的 同胞们,请赐给我勇气和力量吧!让我们携起手来,同心同德把兰茨海运公司巨轮 驶向胜利的彼岸! 亲爱的同胞们,我祝福大家,我真心地感谢大家!\"电视演讲结束时,艾丽丝 还勉强地笑了一下。当她刚走出演播厅,新闻记者就一窝蜂地拥了上来,把艾丽丝 紧紧地包围住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她提出了许多的问题。艾丽丝彬彬有礼、恰如 其分地回答了他们。尽管艾丽丝的回答是简短的,但人们对她在遭受巨大打击后, 所表现出来的坚定和对答如流的能力,表示极大的赞赏。真是不容易,在她最需要 别人关心的时候,她却最关心的是大家。她在大家的心目中的地位和威信飞跃似地 提升了。 公民们通过新闻媒体的报道,非常佩服这位新董事长的坚强毅力,而他们自己 也为此得到了鼓舞和信心。一种风雨同舟、共度难关的信念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在史密斯和布莱尔的帮助下,艾丽丝终于摆脱了新闻记者的纠缠,他们三人同 车来到了殡仪馆。 贝利格的遗体经洗浴化妆后,已停放在吊唁大厅中。死者的女儿依苔莎正守在 她父亲的灵前。她脸色苍白,泪痕未干,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父亲,似乎失去了 知觉。她没有听见艾丽丝等三人走进大厅的脚步声,直到艾丽丝把手放在她的肩头 上,她才缓慢地回首返顾。 一见母亲站在她的身后,她立即站起身来,抱着母亲,失声地大哭起来。布莱 尔请史密斯坐下后,又给妈妈和妹妹移了二把椅子,让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大家默 不出声地凝望着贝利格的遗容,谁也不相信他已经死去,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已魂 归西天,留下的是一曲人间悲歌。 史密斯作为保安部官员和贝利格的密友,对于贝利格的不幸身亡,自然也是万 分的悲痛,眼前的尸体以及孤儿寡母的凄惨情景,给他很大的精神压力。友情、悲 伤、愤怒、责任,增添了他伸张正义的决心。然而,整个案情犹如被浓雾所包围的 城堡,隐约可见轮廓,但却不能破析其中之谜。史密斯苦思冥想,脸上的皱纹刻得 更深了。 此时,布莱尔的心里,复仇的狂热已超过了悲伤。他决心在告别父亲的英灵后, 去瑞士找波洛克,让波洛克帮助他一起寻找凶手。虽然他知道凶手是一个国际恐怖 集团,而且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但血气方刚的他,毫不畏惧,决心迎接任何挑战。 他之所以不辞而别去了欧洲,倒不是不信任史密斯,而是怕在国内受到母亲出于溺 爱,而来阻挠他的复仇行动。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全副披甲、即将登上征途的战士, 尽管前进路上充满着危险,但他还是信心百倍,出征心切。 至于艾丽丝的心中则别有一番洞天。贝利格的死,无疑对她是睛天霹雳,让她 六神无主、束手无策。在布莱尔反复陈述利害关系后,她才无可奈何,抛头露面应 付骤变。她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难关,然后再把公司的重担移交给布莱尔。 对于贝利格的死,她始终认为,这都是上帝早已安排好的,而人的力量是无法与上 帝的意旨抗争的。她只能暗暗地向上帝祈祷:\"尊敬的上帝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女 人吧,不要再把灾难降给我们一家。如果以前我们有什么得罪你的话,你要惩罚, 就惩罚我吧!\"吊唁厅的四个人各自揣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开口。当墙上的 挂钟,敲了十二下以后,艾丽丝才从沉思中跑了回来。她站起身,非常有礼貌地对 史密斯感谢了一番后,就劝他回家休息。史密斯再想为朋友守一会灵,但在布莱尔 的坚持下,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殡仪馆。艾丽丝也唯恐把孩子累坏了,也都劝他 们回家休息,她需要自己好好地安静一会。 终于,两个孩子被母亲说服了,都走了。 静静的殡仪馆的贝利格灵堂前,只剩下艾丽丝一个人。她紧挨着贝利格的头那 边一张软椅上坐了下来,看着丈夫的遗容,仿佛又是在向贝利格倾吐她的哀思。 灵床中的贝利格,经过殡葬美容师的化妆,两颊抹上了淡淡的胭脂,神色显得 十分安祥、仪容也很端庄。艾丽丝手托双腮长久地、出神地望着贝利格的脸,她依 然觉得贝利格没有死。 而是因为他太累了,需要安静地躺一会罢了。她过去曾无数次地陪伴过丈夫, 现在不过是重复一次而已。她望着、想着、渐渐地感到眼睛发重,慢慢地合了双眼, 可她的思绪的长河,却还在不停地流淌着,并不时地泛起一朵朵令人神往的浪花… …。 就象她想象的那样,贝利格在一场酣睡中醒来后,见自己的爱妻正伏在床头和 衣睡着了,于是,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然后拿了一件大衣,小心翼翼地盖在艾丽 丝的身上。尽管贝利格不敢发出点滴的响声,但还是把艾丽丝惊醒了。她对站在身 旁的丈夫莞尔一笑,就将自己娇柔的身体依偎在贝利格的胸膛上。贝利格感激地拥 抱着她,低下头去深情地吻着艾丽丝,他们宛如初恋的情人……。 照例,贝利格看看腕上的手表,接着向她表示歉意,随后就匆忙地赶去公司了。 而她有时迁怒于他,有时又可怜他,同情他。她知道,丈夫是为了遵守他对自己父 亲的诺言,才拼命地工作的。 艾丽丝的父亲迪尼是一位拥有三百万吨船队和数十亿资产的大亨,他拥有最大 的一份资产便是兰茨海运公司。也许是上帝故意与他为难似的,虽然迪尼拥有巨大 的财富,可他直到四十岁还没有一男半女。直到第四十一个年头,他的夫人总算给 他生下了一个掌上明珠——小艾丽丝,但使他遗憾的是,小艾丽丝的母亲因为难产 而死去,可怜的女儿连一口母奶都没有吃上,她就与世长逝了。 由于迪尼恐怕女儿受苦,所以他特别地疼爱小艾丽丝,再加上他繁忙的业务, 所以就一直没有再续弦。在小艾丽丝十岁那样,她在家里结识了她的童年伙伴—— 小贝利格。 小贝利格住在兰茨岛北边的一个小渔村。老贝利格以打渔为生,有时也替兰茨 海运公司干一些杂活。当小贝利格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 哥了。对于他的出生,母亲是既高兴又忧愁。因为原本不富裕的家,又添了一张嘴, 使他们真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老贝利格却是喜形于色,他瞧着这白白胖胖的小子,乐呵呵地说:\"瞧,这 小子太可爱了,他是上帝赐给我家的宝贝,他必将给我们家带来好运和财富。\"小 贝利格的父母笃信上帝,所以每当他们去教堂做弥撒时候,总喜欢带着小贝利格一 阵。 在小贝利格长到四、五岁以后,他就潜移默化地在形式上,成了一个信仰上帝 的小信徒。随着年令的增长,他越来越喜欢和父母到教堂去,和他们一起听教堂唱 诗班颂扬上帝的祷歌和牧师劝人为善的教诲。记得,小贝利格九岁那年,有一天, 他站在教堂门口,虔诚地模仿着牧师的神情和姿态,并细声稚气地朗颂着圣经中的 某一段章节。那全神贯注、笑容可掬的样子,象活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就在这时, 一位牧师从外面回来,他完全被眼前情景迷住了,他双手合在胸前,不由得感叹地 喊道:\"啊,亲爱的上帝,感谢您给兰茨国送来了一个聪明可爱的王子。阿门!\" 从此以后,牧师便把小贝利格选进了教堂的唱诗班,并经常亲自教习他。不久,小 贝利格也在唱诗班崭露头角,牧师也就越发喜欢他了。正巧,这位牧师又是小艾丽 丝父亲迪尼的好朋友,因此,牧师也常常喜欢带着小贝利格一起上小艾丽丝家作客。 小贝利格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加上他的灵利,所以迪尼也很欢迎这位小客人。 每当小贝利格唱完一首歌或者背诵一段圣经后,迪尼总是要鼓掌称赞,还特别喜欢 赠送一些小礼物给这孩子,他觉得和这孩子也特别有缘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 小贝利格也和小艾丽丝从陌生变得熟悉,而且越来越友好。不久,两个生活在不同 家庭中的小伙伴成了一对很好的朋友。 小贝利格在贫穷、但又受到宠爱的环境中生活了十五年后,一件不幸的事,突 然打破了平静的生活。这年春天,小渔村爆发了一场从天而降的瘟疫,他一家都被 这场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所幸运的是,当时他正好住宿在远离渔村的教会学校 中,才幸免遇难。可怜的小贝利格成了一个孤儿。他视作牧师为自己最亲的亲人。 真是祸不单行,倒霉的事又落到了这位好心的牧师头上。仅仅时隔一年,那位牧师 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生命,小贝利格真没想到,曾经和他患难 与共的牧师,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来,他伤心极了,他责问上帝:\"上帝啊,命运 为什么对不那么不公平啊?上帝啊,我的道路在哪里啊?\"一天晚上,迪尼和女儿 艾丽丝在餐桌前,一边用着晚餐,一边在聊天。迪尼关切地问艾丽丝:\"我亲爱的 艾丽丝,贝利格这孩子有好长时间没来咱家了,是不是把我这老头子给忘了?\" \" 不会的,亲爱的爸爸,他上船去当水手了。\" \" 他去当水手了?\"迪尼很奇怪地 问道。因为依他的评价,贝利格是一个具有聪明才智的孩子,当水手岂不是大材小 用了吗?再说,他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那样会累垮他的。这位赫赫有名的亿万富 翁,他哪能理解生活是多么地残酷? \"因为教堂新来的牧师,他不喜欢贝利格。因此,贝利格就睹气离开了教堂。 \"艾丽丝说到这,真为她的小伙伴感到难过:\"我曾让他上公司去找你的,可他就 是不想接受你的帮助。 他说,他一定要自己努力。\" \" 哎,这孩子,他应该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 他的呀!\"迪尼百思不解:\"给他安排一个职务,对我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他 究竟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贝利格的事情,让迪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噢,这问题我也问过他,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含含糊糊地对我说,那个 死去的牧师曾将工作的事拜托过你的,可你却无动于衷。因此,他认为你一定有难 言之隐。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于您呢?\" \" 哎哟\"迪尼用手拍了拍自己光秃秃 的脑袋,\"真是该死,是我不好。我实在忙昏了头,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牧 师确实拜托过我要照顾这孩子的。这孩子也真是的,他给我提醒,不就得了。还和 我这老头子一般见识?好了,艾丽丝,你把他的地址给我吧。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迪尼倒是一个劲地责怪起自己来了。 艾丽丝很少看见父亲这样责怪自己,可想而知,父亲对这伙子有着特殊的感情, 是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但是父亲喜欢贝利格这一点毫无疑义的了。迪尼一边用 着晚餐,一边对女儿艾丽丝说:\"我亲爱的的孩子,这件事,请你给爸爸去解释了, 好不好?你帮爸爸写封信给贝利格,让他尽快地到公司来上班。\"艾丽丝信然答应 了父亲的要求。当天晚上,她就提笔给贝利格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热情洋溢的信。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迪尼才收到贝利格简短的回信。信写信很婉转,他说, 他已深深地爱上了神秘而又无边无际的大海。他觉得现在能当名水手很不错。但是 也非常感谢迪尼父女俩能想到他,他很感动。他说,他现在除了在船上当水手外, 业余的时间,他都在抓紧时间学习,准备在明年报考希腊的海运学院。因此,他请 迪尼父女俩能原谅他,不能为兰茨海运公司服务了。 迪尼反复地读着这封简短的来信,心中觉得有点愧对这位年轻人,同时又觉得 这位年轻人是个有性格的\"怪人\". 如今,有多少人想通过各方面的关系请求迪尼 给他们安排一个工作,而且是一个舒适的、待遇丰厚的工作,可迪尼是很少给人应 诺的。而这个\"怪人\",对迪尼送上门的\"特殊照顾\"却婉言谢绝。迪尼对这位青 年与众不同的做法,一下子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所幸的是,贝利格现在服务的那条船也是属于兰茨海运公司的,故迪尼给这条 船的船长亲自发去了一封信函,他命令那位船长给贝利格换一个薪水优厚的好工作。 以此能再一次来弥补对贝利格的照顾,使迪尼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好象他前世就 欠下贝利格一份情似的。 一年以后,贝利格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希腊的海运学院。贝利格收到入学邀请书 后,他认为出于礼貌应该给迪尼董事长写一封信。他表示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不 辜负恩人牧师的教导和迪尼的帮助。最后他说,如果兰茨海运公司的需要他的话, 他毕业后非常乐意为兰茨海运公司服务,因为兰茨海运公司是兰茨民族自己的公司。 迪尼收到此信后,真是喜出望外,他的公司太需要有高学历的人才,而且贝利格的 人品,又让他对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因此,迪尼尽管工作很忙,他还是亲自给贝 利格写了回复。他真诚地盼望着贝利格毕业后能来兰茨海运公司服务。他还说,他 也有准备把女儿也送到希腊海运公司去学习,因为,他迫切需要他亿万财产唯一的 继承人将来能继承他的事业,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培养艾丽丝。贝利格当然是乐于为 他效劳,这更让迪尼满心的欢喜。由此,迪尼坚定了将爱女艾丽丝送到希腊去求学。 当迪尼满腔热情地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女儿时,谁知遭到艾丽丝的极力反对。她 说,她尽管愿意去希腊,但她很不愿学习航海专业,而喜欢学习文学艺术。迪尼耐 心地劝说着女儿,为了继承父亲的事业也要献身海洋运输事业,不要想入非非。艾 丽丝对文学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一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然而,迪尼的苦口 婆心,还是没能说服女儿,失望让他失去了理智。迪尼大发雷霆,脸涨得通红,血 压一下子也升高了,心口也隐隐作痛,他无奈地对女儿说:\"艾丽丝,如果你一定 要坚持自己的意愿,是太令我失望了,我先去睡了。\"艾丽丝还是开天辟地看见父 亲迪尼发这么大的火,她被父亲训斥得大哭了一场,但是,艾丽丝终于屈服于父亲 的要求,成了一名希腊海运学院的大学生。 美丽的希腊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它那灿烂的文化艺术对世界产生过深远的 影响。艾丽丝到达希腊以后,完全被这个文明古国的文学遗产和文学氛围所吸引住 了。她没有时间去观光旅游希腊的水水山山,也没有味口去品尝异国的山珍海味。 她只是贪婪地、如饥如渴地躲避在图书馆里阅读着欧洲文学的珍品。所以,她还是 对海运学院的课程,却丝毫不感兴趣。 但贝利格正好和艾丽丝恰恰相反,他除按时上教堂做弥撒外,几乎把全部的精 力都倾注在海运学习上去了。就好象他要去继承一份巨大的财产似的。贝利格还经 常抽出一些时间去帮助艾丽丝复习功课,才致使以艾丽丝能勉强继续她的学业。 一天晚上,艾丽丝到贝利格的宿舍里去,贝利格可能正好出去了一会。房间里 没有一个人,门虚掩着。艾丽丝推门而进,她想,贝利格一定不会走远的,要不然, 怎么不关门呢? 所以,她决定在房间等他一会。艾丽丝坐在写字台前,随手翻起摊开桌上的作 业本。这是贝利格写作的作业本,上面写了好几首诗。诗的文风构思新颖,修辞优 美,尤其是其中一首歌颂爱神维纳斯的长诗,立意特别地清新,感情丰富而又含蓄, 一下子把艾丽丝吸引住了,她轻轻地吟咏着。这时,贝利格正好从外面返回宿舍, 他看到艾丽丝正在吟咏他的诗,他的脸色微微一红,非常腼腆:\"写得不好,请你 指教。\"艾丽丝不由得吃惊地望着贝利格,原先她以为这作业本上的诗是贝利格从 哪儿摘录的,因为平时贝利格除了和她讲述海运学习外,很少与她探讨过欧洲文学。 贝利格见艾丽丝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也就没有再作任何解释,只是微笑地点了 点头。艾丽丝象发现一块宝贝一样,显得分外的激动,她主动邀请贝利格一起去海 边散步。 海边上空的一轮明月和灿烂的群星正在亲切地窃窃私语。银色的月光给大地披 上了一层洁白的柔纱。千姿百态的浮云随着和风在慢悠悠地移动着,它变幻万千, 一会儿遮掩群星,一会儿嬉逐着明月,使神秘的夜空更加深奥莫测;大海的波涛, 轻轻地击拍着海滩。忽而,一个任性的海浪跳出海面,捧托起大大小小夜明珠,又 迅速地钻入大海的怀抱;徐徐的海风不紧不慢地吹佛着,给一对对情侣间的心里增 添了幸福的漪涟。贝利格和艾丽丝坐在海边沙滩的一条靠椅上,沐浴着这温馨的夜 色,在波涛的抒情声中,倾心地交谈着……。 艾丽丝微微地抬起头,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贝利格,一种 少女的差怯使她的口噪音也些颤抖:\"……您的诗写得太美了,真令我意想不到, 你学海运专业的,要比学院学文学专业的学生,写出的文章还要逊色,还要细腻。 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头,天才,天才。我确信,您一定能成为欧洲文坛的一颗明 星。\"贝利格对艾丽丝祝福似的赞颂,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他打趣地说:\"艾丽 丝,如果我是一颗明星的话,那么您就是光彩夺目的月亮了。我虽然没有拜读过您 的杰作,但我相信你一定要比我写得好得多。\"少女听到贝利格的赞扬,真象吃了 蜜似的甜滋滋,同时,她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长长的睫毛下的双眼,眨得更亮了。 \"艾丽丝,我很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不知行不行?\"贝利格征求意见地看着 艾丽丝。 \"行\" \" 您既然那么喜欢文学,那您为什么又要进入海运学院来求学呢?\" 艾丽丝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声音低沉而又沮丧地说:\"谁让我是一位海运大亨的 女儿呢?命运注定把我推到了只是我父亲的一个守财奴。\" \" 噢,噢,原来如此, \"贝利格望着艾丽丝委屈的样子,于是劝慰她说:\"其实海运事业是沟通全球的桥 梁,是造福于人类的崇高事业,世界文明的航道。您想想,徜若世界上没有了海运, 那我们兰茨国不就成了地中海一个愚昧的牢狱了吗?就是万能的上帝也只能望海却 步呀。没有上帝的启蒙和教诲,我们至今有可能是一些落后于时代的野蛮人,更谈 不上今天我们能在这里学习和膝足相谈了,是不是?\"贝利格见看见艾丽丝渴望的 眼光,说得更加带劲了,\"其实海运也是一首诗,一首真正的史诗,它记载着我们 祖先从落后走向文明的历程,祖国的兴旺发达,离不开海运,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 择海运作为我的专业。无论是海上骇人的巨浪还是泌人肺腑的轻风,我都认为它寓 于着丰富的诗意,它就象维纳斯女神一样,赋于我无穷的灵感。\"贝利格深邃的双 眼,充满了自信和幻想。 贝利格的言语象春潮一般叩击着艾丽丝的心扉。她多情地以为贝利格所指的爱 神就是暗示自己。因为班里的同学们因她长得俊美而送给她一个\"维纳斯女神\"的 雅号。艾丽丝也一直因获得这个外雅而沾沾自喜。此时,在皎洁的月光下,在使人 心旷神怡的大海边,在诗一般语言所激起的热情中,少女的心象喝了美酒似的,她 完全醉了。她侧转身子,将自己的头温情脉脉地依偎在贝利格的肩膀上……。 就象一股强大的电流,迅速触动贝利格的全身细胞和神经。贝利格激动得心烦 意乱,他真想奋不顾身地把艾丽丝紧紧地抱在怀里,狂热地亲吻她。然而,他的理 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感情。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难道是他不爱艾丽丝吗? 不,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小伙伴,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位姑娘,但是爱 的萌芽几次顽强地冒了出来,都被他用理智扼杀了。对于这个令人烦恼的问题,他 反复权衡过:他自己只是一个孤苦伶仃、是一名没有社会地位的穷光蛋,而艾丽丝 却是高不可攀的亿万富翁的女儿。穷富之间巨大的悬殊,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使他望而却步,寸步难行。在金钱主宰一切的现实生活中,告诉他一个真理,梦幻 的爱情只会带给他可怕的后果。于是,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感情。 而现在命运又在和他开玩笑似的,上帝又活活地把艾丽丝的柔情再一次使他心 中的感情被激活了。但是,日日夜夜痉的折磨已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力量,他不能冲 动,因为冲动只能给他带来的厄运和灾难 .他必须保持冷静。于是,他非常有礼貌 的轻轻地推开了偎在他肩头的艾丽丝,惆怅地说:\"艾丽丝,夜已深了,要着凉的, 我们该回去了。\"此时此刻,艾丽丝却期待的是贝利格热烈的拥抱和狂热的亲吻, 但她失望了,得到的是却是冷漠的拒绝,少女的初恋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因为她从 来是在宠爱中生活、在傲蛮中长大。今天,她觉得太丢面子了,受到了太大的侮辱, 真是让她又羞又怒,气得浑身颤抖不已。 她狠狠地白了贝利格一眼,倏地站起来,用手唔住着自己的脸,一边呜呜地哭 着、一边沿着海滩疾风似的跑着,离开了贝利格。 瞬时间,贝利格意识到自己已无意伤害了艾丽丝,他急忙上去追赶艾丽丝。他 用双手拦住了艾丽丝的去路,如果就这样让艾丽丝回去,他实在放心不下。可艾丽 丝只是嚎啕大哭个不停。贝利格变得措手无策,他只能为自己的无理作出明确的解 释。 深夜的海风把贝利格吹得更加的冷静。他知道,今天能把事情说清楚,倒也不 是件坏事。 于是,他慢慢地向艾丽丝倾泄着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 贝利格十分珍惜他和艾丽丝青梅竹马的友情,但是,他曾经思索过,如果他爱 上她,不仅会遭到艾丽丝的父亲反对,就是艾丽丝的女友也会因此讥笑她的,就连 社会和舆论也会把艾丽丝压得喘不过气来、抬不起头的。贝利格委婉的解释,只是 想平息一下少女的哭泣,谁知少女一听,破涕为笑,她一扫脸上的愁云,多情地说 :\"爱情是生活永恒的主题,一位亿万富翁的女儿爱上一位渔民的儿子,这本身就 是一首赞美诗。亲爱的,请你抛弃一切顾虑吧,好好地爱我吧!哪怕有暴风骤雨, 我也永远是您的忠诚伴侣。\"小说中浪漫的传奇式的罗曼帝克史煽起了艾丽丝情恋 的狂热。她觉得自己慷慨极了——像她这样一位有地位有财产的小姐竟然把少女的 爱情献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真是一个伟大创举,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她梦幻似地憧憬着诗人将为她歌功颂德。作家又将如何描绘她的形象。她的虚 荣心将得到最大的满足。艾丽丝完全陶醉在爱的无限遐想之中。 月光下的艾丽丝,亭亭玉立,无论是她秀欣的身段,还是她那凝神静思的神态, 都让人心旷神怡。年轻的贝利格在少女真诚、炽热的爱情驱逐下,再也无法抵制住 爱的诱惑,他终于大胆地登上了这艘爱情之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随之而来的情 海汹涌波涛,不久就掀翻了这条刚刚启航的小舟。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