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王子铎的日子没了该做的事,他决定去寻找那辆奔驰车。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去找 到那辆车看上一眼,或者揣上两脚,然后结束这一切。 毕业论文已经交上去了,答辩的日子要等通知,该做简历的都没了往日的懒散,做 好简历的就换个崭新的行头跑着去面试。一段日子到头了,另一段要开始的,值得期待。 校园不再是恋爱和幻想的风景了,从宿舍到校门口再到公交车站的路显得那么漫长。 王子铎并不着急做简历,他已经计划好了要回家去,家人已经打过招呼了,工作没 问题,家人在当地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当然要是想继续考研也可以支持。王子铎自己其 实没有任何计划,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工作,事业,未来似乎和他很遥远,他 的脑袋也完全没有那么发达。他不想让自己忙得忘记了张佑如,而这个时候,他唯一应 该做的就是渐渐淡忘张佑如,生活就是这么奇怪。他必须顺应。 最开始王子铎是在张佑如公司的楼下蹲点,他一相情愿地认定奔驰车的主人一定是 公司里的什么人。他会花上整个下午的时间去等,尽管他完全明白,即使见到奔驰车的 主人,即使他可以痛揍他一顿,也没有任何意义,佑如不会回来了,可他还是固执地那 样等着。每一分钟,他都在不停地对自己辩白着:你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而已,你 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奔驰的车牌号他自然记得,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记下来的了,但可以肯定他一 时半刻恐怕是忘不了了。这多少是有些奇怪的,我们的记忆总会把一些必然的奇怪的信 息有意无意地保留下来,在需要的时候调配自如;而另一些貌似有用且十分必要的信息, 我们即使刻意去重复记忆,到头来效果却不一定和人意。虽然记得车牌号码,但在一个 城市当中,要守出一辆车谈何容易啊。即使奔驰不是满大街都是,但要想找到一辆记忆 中的车,绝对容易不到哪儿去。 苦守了三天,没有任何收获,王子铎决定去交警队打听些情况。事故科的小刘和他 照过面,但在办公室坐了一个多小时,小刘还是忙不开手,就又要出门去办事了。王子 铎一瞬间就绝望了,他的心揪了一下,想流出泪来。他觉得他对不起张佑如,他觉得他 的背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无能为力了。 在出租车上,司机滔滔不绝地讲着交通和各种奇遇,王子铎没心情去搭理,想要开 口就觉得喉咙吃紧。他能说几句当地话了,但说的时候总会很生硬,心也跟着慌乱。司 机完全不在乎他不开口,开了广播听着新闻,仍旧不忘记要插几句评论。广播上报道了 一起交通事故,司机就开口了:现在啊,开车的娘们越来越多了,女人家上路真不安全, 不过还奇怪了,你说现在上路的女人开的还怎么都是好车啊,动不动就奔驰宝马奥迪的, 他奶奶的你说这钱是哪来的啊。前几天报道说一辆大奔……王子铎听到大奔的眼睛一下 子就花了,说,别说了。司机愣了下,嘟囔了一句什么,把广播调到了音乐台然后不再 作声,离学校不远了。 王子铎找到了大货车所属的运输公司,停车场看门的保安说公司在另一个地方的写 字楼,他到了写字楼找到了运输公司,一个中年妇女告诉他一切问题交警已经处理清楚 了,事故责任也划分了,主要在奔驰啊,再说中午集团也没说什么啊,那么有钱,一辆 奔驰算什么,哎,对了,你是谁啊。王子铎问能不能见到货车司机本人,中年妇女接着 手机便不再搭理他。 中午集团,王子铎找到了那幢四层楼房,街道很狭窄,楼是老式的筒子结构,听车 场就在后院。有一个保安站得很精神,门口装了摄像头的缘故吧,对进出的人都很有礼 貌。临街的房间没有被打通,只显示了一排整齐的窗户,对面和旁边的小商店把这排窗 户衬托得很冷静。王子铎数了数,有十八个窗户。 奔驰车并没有出现,或许在后院停车场停着,或许不在,只是没有在王子铎眼前出 现,驶进或驶出,开车的人自然无法想象。这个时候他自己已经弄不清楚是开车的人在 吸引着他还是车本身。他希望看到的是张佑如开着车从眼前驶开,而他面带笑容转身离 开,扬起的尾气在他身后翻腾下落。他希望失落大于一切其他。 第二天,趁保安提开水的机会,王子铎进入了中午集团的院子。没有任何阻拦,他 的脚步很平稳,是下午四点的时间,院子里所有的声音仿佛远在千里之外。有将近二十 辆车,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黑色奔驰,在很中间的位置停着,上面有些浮尘,显然有些 日子没开了。 王子铎没有缘由地笑了起来。他的表情很灿烂。这应该是胜利的笑容,他达到了目 的,这一星期来寻找的目标已经在眼前了。脚步立刻轻盈起来,轻盈的结果是地面有些 升高,像是水有浮力。他很果断地甩头看了四周,没有人在视线当中,这也意味着他没 有在别人的视线当中。他看到墙角有两块砖,但立刻否定了,投掷工具不足以缓冲他现 有的热血。继续寻找,停自行车的区域没有工具,车位线还很清新,应该是刷过没多久 的,环视一周整个院子干净得没有任何杂务。他提醒自己就这样可以了,他只是来看看, 看看而已。但就在第三次视线经过楼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杂物储藏地。在离他有四十 米远的楼梯下面,堆放着一堆纸箱。 他的脚步开始变得冷静,朝楼梯走去,似乎有人在楼上的窗口走动,他的步调已经 不值得怀疑,他不知道保安去了哪里,但已经时间已经足够了。果然,在纸箱后面,他 轻松地找到了一根木棍,直径应该有十厘米,长度和身高相当。他不停地提醒自己,抽 出木棍的动作要轻,接下来的动作一定要标准一点,标准就是香港电影,标准的砸车动 作就是要很帅。他的笑容还在保持着,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在他面前,一定没有理由 去阻挡他。 奔驰车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报警声。倒是木棍震疼了双手,前窗玻璃的破碎声并不 大,但立刻有人在楼上尖叫起来,有人喊保安,有人直接从楼上往下冲,开窗户的声音 构成了一个很微弱的节奏。保安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四个,其中三个从身后抱下了王子 铎,并且夺走了他的木棍,架起了他的双手,第四个从正面迎来,一摆拳打在下巴下, 一勾拳打在胸口下方,王子铎抬头看人已经模糊了。保安说,*****,活腻了吧。 *****,*****,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