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捉弄人 作者:海边拾贝 今天,是英出嫁的日子,没有欢笑,没有祝福。来接亲的人来了,母亲没让人 进门,把英推出了门,并把英的几件衣服扔出了门外,狠狠地对她说:“你再也别 踏进这个家门,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然后呯地关了门。任凭英使劲地捶打门, 使劲地哭喊,但母亲就再也不肯开门。最后,英朝着大门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痛哭 着跑了…… 英和新郎官只认识三天。 三天前,城里的大哥来给英说媒。虽然哥带来的男人又老又黑,英一看就不喜 欢,但大哥说他家里条件好,再说农村姑娘能嫁到城里不容易,所以叫她先到男方 家侦察一番再说。拗不过大哥的劝,英和大哥来到了他家。 那是一座不老的四合院 .英随大哥一进门,受到了男方家人的热情接待。还未 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在里屋呻吟着叫到:“快带给我看看”。还未等英弄明白是怎 么回事,她就被大家推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看到英,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异样的光 彩,他伸出一双枯皮的手,颤抖地叫道:“来,来,姑娘过来让我看看”。英只好 顺从地走到老人的床边。“老伯好。”英乖巧地问好。老人一把抓住英的手,激动 地说:“好好好,坐坐坐”。英虽然心里害怕,也很慌乱,但善良的她不忍拒绝老 人的要求,就顺势坐了在老人的床边。 老人紧紧地抓住英的手,那又大又深陷下去的眼睛,死死地打量着英,直把英 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脸色通红,不自主地低下了头。“好,真是一个好姑娘。” 老人扫了周围一眼,忽然眼里渗出了泪水。他哽咽着说道:“姑娘,我老头请 求你,嫁给我儿吧,我就要走了,他不成家我死不瞑目呀”。英吓了一跳,猛地抽 回了手,然后使劲地摇头。老人看了,嘴唇哆索起来,竟泣不成声。他说:“姑娘, 我给你瞌头了,我一直不肯离去,就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啊,你一定嫁给我儿 吧,我真的要走了,你不答应我,我、、、”老人哭得背不过气来,一把鼻涕一把 泪的,一个劲地猛喘粗气。站在一边的阿姨急忙帮他擦泪,一边轻抚他的胸口: “老头子,别急别急,慢慢说。”“不,”老人挥手推开了她:“我没有更多的时 间了,我已经等得好累好累了,姑娘,我”他用一双近乎哀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英, 眼角不停地渗出一大颗一大颗浑浊的泪滴。善良的英,看着老人这样,禁不住鼻子 一酸,眼泪也叭哒叭哒地直往下掉,她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先哄了老人安静再说 吧。于是,她柔声地对老人说:“老伯,我答应你,你别哭了好不好”?老人一听, 和着泪水就笑了。“我终于等到了,谢谢你,姑娘,我可以安心走了。”他似乎卸 下了千斤的重担,整个人瘫 在床上,脸色也好转起来,显得有精神了。英心想, 这关总算过去了,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这时,他们给老人端来了粥。老人却非 要英喂他吃不可。英原本就心软,此时更是拗不过,只好接过碗,一小口一小口地 喂老人吃。 老人用非常慈爱的眼神看着英,吃了两口,便哆索着抓住英的手,努力微笑着 对英说:“谢谢你,我的好儿媳。”话刚说完,他两眼一翻,就闭上了眼,带着满 足放心的笑容,离开了这个人世。房间里顿时被哭声淹没,英的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她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手足无措地呆立在一边,陪着直掉眼泪。 就这样,没容英多想,她成了老人的孝儿媳。这时英才知道,老人快不行了, 家人到处托人为儿子找媳妇,是要一个媳妇来冲喜的。虽然英不喜欢那个男人,但 英在老人临终前答应了亲事。尽管她不是本意,但英知道命运注定了,注定了她必 须做这个男人的妻子。英就这样披麻带孝行起了大礼。按照当地的风俗,三天后英 就得过门。 母亲拿着刀要把大哥给砍了,家里为英的事闹翻了天。看着母亲的样子,英居 然有报复的快意。因为是母亲把她和她最爱的男人给拆散的,所以英这样嫁给另外 一个男人,也无所谓了,能够让母亲气愤,倒真让英出了一口恶气,虽然知道不应 该,但英真的有这样的感觉。按当地的风俗,母亲再不愿,也是木亦成舟,无可奈 何。英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嫁给了一个认识三天而自己却不爱的男人。不过他是一 个城里人,一个去打结婚证不会写字的回乡知青。英只读了二年级,没识多少字, 但那个城里男人比他更差,连结婚证上的字都不认识,英的泪落进了肚子里 夜深了,客人走完了,麻木的英回到了那属于她自己的新房,这时她才有时间 来整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任凭她怎么想,也还是想不通, 才三天呀,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这个地方?这就是她的家吗?不会是 做恶梦吧,她使劲地掐自己,一阵疼痛让她明白,这是真实的,真实的呀!她忽然 觉得全身没劲,头脑一片空白,跌坐在床上,无声的泪水泉水般地涌了出来,象掉 线的珍珠,滴落在新娘服上、在新床单上——英听人说过,新娘不能哭,特别不能 在新房里哭,不然会不幸福的,但英无法忍住。 门推开了,那个男人-英的新郎进来了。英赶紧转过头去,用手把泪水擦了。 他冷漠地看了英一眼,扔过来一句话:“你去嫁给别人吧,不要跟着我。”说 完他就抱过一床被子,到沙发上睡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打鼾的声音。 英呆了。尽管她对他没感觉也不喜欢,但毕竟已经结婚了呀。连他这样的一个 丑陋的男人都不喜欢她,在新婚之夜把她扔了,英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她 真想狠狠地臭骂他,但内秀的她做不出,听着他那如雷的鼾声,英真想冲出去,冲 出去,永远离开这儿。撕心裂肺的痛,让英明白天大地大,能容她的现在却只有这 个房间了。 她哭、她怨、她恨,恨母亲、恨身边的这个臭男人,更恨自己!是自己太懦弱 了,才害了自己和他。她想她的最爱,想那个怜她爱她的文。她和文相识相爱三年 了,快要结婚了,因为母亲的反对,她离开了他。此时她多想见到他呀,他也在这 个城里,就离她不远,但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因为是她无情地离开了他。所以她 觉得是上天在惩罚她,是自己活该,对,活该!想到这,她的心忽然有了一点安慰 二 英是个活泼聪明、外柔内刚的姑娘。虽然出身农村,而且没读多少书,但生性 聪明、好强乖巧的她,很快便是村里的小名人。那时家家户户的姑娘都靠做针线活 儿贴补家用,伶俐的她是干活最快最好的小能手,因此没多久,英被选中当了整个 乡里的质量检查员。于是,英每天走东村串西家的,很忙乎,不仅认识了好多人, 也见了不少世面。而看好她的人家也就有很多,有些条件非常不错,但英不动心, 她有自己的想法。 英的父母感情不好,母亲太苛刻,父亲太窝囊,所以整天吵吵闹闹。母亲和父 亲很早就分居了,直到父亲过世,母亲都没有和父亲和好。那可是一半的人生阿- 32年,整整分居了32年!英从父母的婚姻里感到后怕,所以她渴望自己能够遇到一 个知她怜她爱她的人,不要钱不要名,只要他对她好。英就这样等啊等啊,在她24 岁那年,英等到了她的白马王子-文。 那天,英休息,她准备去她最好的朋友春草家玩玩。春草长得又黑又瘦,马脸、 还爆牙,和白净、秀丽的英比,更是显得丑。春草是别人常欺负的对象,而英则是 姑娘的“头儿”,但她们却是最好的朋友。有了英这个“头”的朋友,便没人再敢 欺负英了。 英买了点零食,踩了单车直往春草家奔。今天也不知怎的,英感觉特别高兴, 心情格外的好。路边有一处盛开着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的小花,英忍不住下来采。她 小心地一枝一枝地采着,然后用一根草把它们绑成一小扎,她要带回去把它养在玻 璃瓶里。 终于到了。英边敲门边喊:“春草、春草。”门吱呀开了,英看到的是一张斯 文俊秀的、满脸绽着厚道笑容的、眼睛会说话但带点狡黠的好看的男人的脸。英有 点愣住了,她感觉好象在哪见过这个人。春草则站在他身边欢叫道:“文哥,这就 是我的好朋友英,英快进来呀。”呵呵,英忍不住笑了,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图呀, 春草和文站在一起的感觉,让英发现原来春草真是丑。 英忽然有了难受的感觉,她猜想文可能是春草的男朋友。春草递过茶对英说: “英,这是我哥的同学,你叫他文就行,记得哦,他是文,你们好好聊,我做饭了, 文,替我照顾好英。”她的表情让英感觉到她有什么事瞒着她。春草扔下英去做饭 了,屋里只剩他和她。英的心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她的脸红了,手 不停地摆弄着茶杯,平时落落大方的她竟然不敢再看他。这时文说:“英妹,我们 把花养起来吧,不要让它枯了,好吗”? 英乖巧地用一个口缸装满了水,正想把花往里放,文说:“英妹,让我来插。” 只见他用剪刀细心地把花儿一枝一枝地修剪,有的长一点,有的短一点,然后 再一枝一枝地插进口缸里。嘿,经过文修剪后的花错落有致,真是好看,英才知道 原来花儿这样插会更美呢,而她的心也象这花儿一样绽开了。花儿摆在桌子上,让 充满欢声笑语的屋里愈发显得喜气了。 文要走了,英心里有了很不舍的感觉。文深深地看了英一眼,非常温柔地对她 说:“我走了”。英深深地目送着文离去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有想落泪的感觉。 春草在旁边盯着英,露出得意的鬼脸,真的更丑了。 “嘻嘻,英,怎么啦?不舍得他走呀,那我把他叫回来。”“你在说什么呀”? 英有点恼了。“呵呵,是真的?那我告诉他说你不喜欢他好不好?”春草恶意 地捉弄英。“不过,人家可是喜欢你呢,嘿嘿,机会难得哦。”英惊喜地叫了起来 :“春草,你说什么,你说他喜欢我?”“是呀,呵呵,告诉你吧,他就是专门来 看你的,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就不会再这吃中午饭的,现在他吃了,就说明他看上 你啦。”春草那鬼脸做得更起劲,但丑得真让人喜欢。 英一把揽着春草的肩膀,她的心好欢喜好感动,眼泪都流出来了。 春草有点歉意地继续说:“英,你别怪我没告诉你,我怕你难为情,怕你不喜 欢这种方式,但文真是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你错过”。英的泪落得更凶了,说真 的以前帮春草,是有点打抱不平的感觉,没想春草会这样关心她,“好心有好报”, 英的这种感受此时更强烈。她老老实实地告诉春草,她喜欢文,文就是她一直等待 的那个人。 三 英和文开始了甜蜜又浪漫的恋爱。文是城里人,但他有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家庭。 文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走了,丢下文孤伶伶的一个,是奶奶 把他养大的。文和奶奶相依为命,尽管奶奶很弱小,但她还是让文上完了高中,所 以文对奶奶的感情特别深厚。奶奶快70岁了,文发誓要找一个能和自己同甘共苦的 妻子,好好地孝敬奶奶,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们彼此用最深的情和最深的爱 缠绕着对方。 眨眼快三年了,虽然母亲见过文,但英没和母亲细说,她想等要结婚了再告诉 母亲。英知道母亲很那个,她至少要把他家的几代人弄个明白才肯罢休的,英不想 母亲给文带来困扰,更不想母亲给他们的感情带来阴影。 那天,是周末,文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菜,还准备了香槟酒,因为英要来和文商 量结婚的大事。夏日炎炎,文准备好洗脸的水,不时地到门口张望。他盼他的英快 来,他怕他的英晒坏了。一阵叮铃铃的声音,文跳出了门外,是他的英来了。他赶 紧接过英的单车,把英扶到椅子上。“晒坏了吧”。文边问边用湿毛巾帮英洗脸。 英娇憨地说:“热死啦!”“哥知道,鬼天真热,来,喝杯凉茶就舒服了”。 文把凉茶送到了英的嘴里。然后又急忙跑进里屋,拿来扇子给英扇风。“还热吗”? 文怜爱地问道。英笑了,调皮地说:“热!”然后紧闭双眼靠在文的怀里甜蜜地笑 着。 文的扇子呼呼地扇着,院里大树上的小鸟也叽叽喳喳叫着,那清脆的鸣声象是 在为他们歌唱、为他们祝福。 中午,英真的喝醉了,不会喝酒的她,连喝香槟也会醉,其实她不喝就已经醉 了。只是她吐了,把自己和文的衣服全吐脏了。她只记得文帮她洗掉身上的脏物, 抱她到房间休息,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了。醒来,屋里已亮了灯。文正坐在床边, 握着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 “还难受吗?文柔柔地问道。英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文哥“。让一个大男 人洗这些脏东西,英很歉意。文抚摸着英的秀发,挚爱地说:”傻妹妹,我要一生 一世地照顾你的,这算什么。“英的鼻子一酸,眼泪滚了出来,那是幸福的眼泪啊! 文一看慌了,忙说:“妹妹别哭,你刚才睡着了,但我没有欺负你的,我只是 偷偷地看了一下你的、、,真的,我发誓。”英用手捂住了文的嘴,紧紧地抱住了 他。 她喃喃地叫道:“傻哥哥,我的傻哥哥—— 四 鸡叫第二遍了,英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应该是夜里三点了,英感觉很困很 困,很想好好睡一觉,但就是睡不着。英从一数到一千已经来回数了不知多少遍了, 还是没用。望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英第一次感觉到了失眠的累和难受。再过几个 小时,文哥就要来家里正式和母亲商量结婚的大事了。英睡前和母亲说这事的时候, 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唉,母亲,母亲会答应吗?英的心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 她在心里祈求:老天,保佑我吧,让母亲一定答应吧她想,万一母亲不答应那 可怎么办?不,不,她不能没有文。想到这,她的心一阵阵疼痛,文她在心里呼唤 着,呼唤着这三年来给她百般呵护和柔情的哥哥。她从第一次见到文开始想起,往 事点点滴滴,真的令她醉令她痴呀!不,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英在心里对自己坚决地说!鸡又叫了,英知道快天亮了。不行,一定得睡一会,天 亮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于是,她又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 英迷迷糊糊地,好象看到文笑眯眯地来到床边对她说:“英妹,天亮啦,快起 来,我带你出去玩一会。”英喜极啦,以为文哥来啦,高兴地叫道:“好,文哥, 我就起来。”可是她想动却动不了。她使劲地用力蹬呀蹬呀,心里急死了,可还是 动不了。“文哥,帮我,我动不了啦。”她喊道。可是文哥无动于衷,她有点生气 啦,再使劲一蹬,终于她能够睁开眼了。天已经朦朦亮了,哦,原来自己在做恶梦, 是鬼上身啦。这时,床底下传来老鼠啃东西的声音。英恨恨地骂道:“死老鼠,打 死你!”然后她使劲地用脚踏了一下床板,床底下的响声就消失了,英叹了一口气, 起床了。 喳喳喳喳喳喳大清早的,喜鹊已经在枝头上叫得欢。太阳也从东边升起来了, 今天可是个明朗的日子,小村庄显得格外的清新明净。英心里一喜:莫非是个好兆 头,母亲不会为难文?英顿觉轻松许多。但愿老天保佑我吧,英不断地在心里祈求 着。 吃早饭了,大哥和二哥也来了,母亲要英把文的家庭住址、姓名统统告诉她。 英心里掠过一丝不详的兆头,难道母亲要去调查他的家世?如果那样的话,那 可能就——英不敢往下想了。但她不敢问母亲,只是心真往下沉。正在这时,文来 了。 他今天一身蓝色中山装,头发刚修理过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显得特别 爽朗英俊,英想但愿母亲会喜欢他。文有点腼腆,但还是落落大方地和母亲、哥哥 们打了招呼。英看得出哥哥们对文是满意的,所以哥哥对文也很热情。母亲呢,英 看到母亲冷冷地打量着文,那眼睛象要把他看透看穿,英打了个颤。任凭文大方, 也不由得被她看得脊背发凉。文求助的看着英,英求助地看着哥哥。大哥和二哥你 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却没吱声。 母亲还是冷冷地死死地盯着文,屋子里一下子闷极了,空气似乎凝固了。外面 的喜鹊仍在喳喳喳地叫着,阳光从窗口射了进来。但英觉得好闷好闷,心都快跳出 来了。文难为情地低头不语,那无奈那难堪的眼神让英心痛。这时母亲终于把眼神 从文身上移开了。她直了直身子,面无表情地对文说:“你回去吧,有什么事,过 两天再说吧。”“伯母,我是来”文欲言又止。英看母亲的神色,还是那样冰冷, 连忙示意文别说了。母亲再盯着文看了一会,再看了看英,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了屋子。文有一种预感,他和英快无缘了。他深深地看了英一眼,心情沮丧地离开 了英的家,英的泪无声地滚了出来。 中午母亲没回来,快到黄昏时,母亲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哥和二哥。 母亲把英叫到跟前,毫无商量的余地地宣布,英必须和文一刀两断,理由是他 的父母不象父母,名声太臭,将来生个孩子也会被别人戳脊梁骨。英抑制不住地放 声大哭了,她跪在母亲跟前,请求母亲答应他们的婚事。母亲说除非她死了,不然 绝对不行。母亲还说文是不错的孩子,但父母是无法选择的,所以要怨只能怨他的 父母。看着英那撕心裂肺的号啕声,大哥和二哥忍不住替英说情。母亲恼了,走进 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往大哥脚边砸了过去。大哥吓坏啦,英也吓坏啦,她知道母亲 什么都干得出的,看着母亲那决绝的样子,英的心碎了,她冲进了房间,把门拴住, 蒙住被子使劲地哭啊哭啊,任凭泪水浸湿了被子,哭肿了双眼。整整两天,英不吃 不喝,未踏出房门一步。母亲也不理会她,英绝望了,她知道和文的缘尽了,因为 她无力向母亲抗争,她不想自己让这个家支离破碎。说,她让春草把一切告诉文。 她还让春草转告文,让他一定找过一个比她更好的姑娘。春草说文见到她就哭 了,他说他知道会这样的,因为英太善良,他告诉春草这一辈子最爱的还是英,他 的怀抱永远向英敞开着,永远永远 五 整整一夜,英就这样坐着想着,想着哭着。从认识文的第一天起,一直想到眼 前的新婚之夜,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在沙发上睡着的那个男人,她再一次地问自己: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男人的打鼾声依旧。英从深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这时,男人翻了一个身,被子掉到地上了,英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借着 昏黄的烛光,英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就要和她相依为命的男人她的丈夫。 眉毛浓浓的,鼻梁塌塌的,嘴巴大大的,睡中的一副愁容愈发显得老和丑。可这个 丑陋的男人还不要她呢。“臭男人!”英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她的耳边想起了 文让春草带回来的话:“我的怀抱永远向她敞开着。”“文哥,我想你,对不起, 是我不好。”英禁不住喃喃地叫道。此时她多想不顾一切地扑进文哥的怀里,让她 的文哥好好地疼她呀,英痴痴地想着 大街上传来了早起做生意人的忙碌声,还有晨练的跑步声。天朦朦亮了。英深 深地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对着窗子对着心中文的方向在心里喊道:“文哥,此 生此世再见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然后她换掉了新娘服,随意地把 自己打理了一下,开始向厨房走去。她明白,她已经嫁作人妇了,那么第一件事就 是去厨房做饭了。 厨房的灯亮着,婆婆已经在那了。英在婆婆的指点下,开始做了为人妇的第一 顿早饭。 男人家是做皮鞋生意的,大叔子小叔子还有大姑子小姑子分别管两间铺子。英 的男人是刚回城的知青,所以他到了一间工厂上班。那么英的任务便是料理家务。 晚上,英在厨房准备炒菜。大姑子回来了,她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英刚把空 心菜往锅里放,就见大姑子走过来夺过铲子叫道:“炒炒炒,炒什么菜呀,炒那么 多,你以为是象你们乡下人,象猪一样的要吃那么多吗?”英的泪哗地滚了出来, 正想转身冲出去,只见大姑子扔下铲子瞪了她一眼又走了。 晚饭桌上,大叔子说饭真难吃,小姑子说汤难喝,大姑子不断地向她翻白眼。 男人呢,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三下五除二地把饭扒完,走人了。英咽着泪, 一口也吃不下。婆婆最后发话了,谁不想吃就别吃,别没事找事。大姑小姑还有大 叔子一听,摔下饭碗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走人了。小叔子看了看她说:“嫂子,你吃 一点吧。”然后也走人了。婆婆叹了口气,也走了 这一夜,新郎还是在沙发上睡了,又是一个不眠的和着泪水的夜晚。第二天也 是新婚的第三天,按习俗,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大清早,大哥来了,捎来了母亲 的话,那就是英不用回娘家,母亲不要这样的不孝顺的女儿。细心的大哥发现了英 的脸色不好,但英说他们对自已很好,是新的环境不适应睡不着引起的,叫大哥不 用担心。大哥叮咛了几句,放心地走了。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男人依旧在沙发上睡。到了第五个晚上,英真的愤 怒了。她质问他为什么要娶她。男人答得很干脆,说那是父亲要他娶她的,不然他 才不娶女人。最后男人说:“好吧,我叫你走,你不走,那我就要你了吧,不过我 是个没用的男人,你也看到了,我在这个家是多余的,到时你别怪我就行。”终于, 他们真正地结婚了,尽管是苦涩的,尽管英不爱他,但英的心里有了一点踏实的感 觉,她心想,男人的心还是善良的吧,这个丑男人也终于不嫌弃了她了 慢慢地,英从他亲戚和邻居的口里知道了些情况。原来,男人从小就是家里最 讨厌的一个人,读了三个一年级都是留级,便缀学了。没多久,他便离开家下乡当 知青了。一晃五年过去了,家里的生意很是红火。兄弟姐妹各有各的算盘,他的回 来,无形中给他们带来了压力,因此他们讨厌他排斥他。父亲可怜这个孩子,知道 其他几个又很有心计,怕自己走后没人管他,可能会废了他,所以在临死之前一定 要帮他把媳妇娶回来。 六 日子在和着泪水中、在大姑子小姑子大叔子的刁难中慢慢地溜过去了。 男人 还是那样子,整天闷声不语。除了偶尔履行丈夫的义务以外,他没有更多的东西同 英沟通,可以说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木头。英有时好想好想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他,想 从他那得到一点安慰,哪怕是一点点呀,可是一开口,男人就不耐烦英从原本一个 活泼开朗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哑巴似的人。这个家唯一能让她感觉到一点温暖的是 小叔子,虽然他才十多岁,但他不会象他们一样刁难她,这一点就让英深深地感激, 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她的同情和怜悯。 男人最近吃完晚饭就出去了,而且要到很晚才回来,他说和下乡的哥们闹。这 一天是十五的月圆之夜,月亮特别地圆和亮。望着窗外的圆月,英的心里翻腾了起 来。往事历历在目呀。虽然是短短的半个多月,英整个人都憔悴了,看着镜中的自 己,英的泪水就会肆意地流,也只有这样,英才能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悲苦释放出来。 如此天天的哭,英的眼都快不行了,因此英警告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要再哭, 就是哭了也没用,但此时此刻,英又想洒泪了。 忽然,借着月光,英看到窗子对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有个人站在那。英拉灭 了灯,躲到窗帘边仔细地打量。天啦,那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文吗?她真想呼喊他, 真想出去见他,但英不敢。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洒了出来。只见文朝着他的窗子看 着,然后来回地走了走,就离开了。她想文一定以为她睡着了。以后的日子里,英 常看到文在那大树下徘徊的身影。他们就这样偷偷地痴痴地观注着对方,但她始终 不敢出去见他。能常看到文的身影,英心里开始有了暖意。 英病了,开始呕吐,医生说是怀孕了。接连几天,英一点东西也吃不下。这天, 婆婆买了一大块草鱼肉,准备饨着给英吃。正饨没多久,大姑子回来了。她看到鱼, 拿起来就想吃。婆婆说:“别动,那是给你大嫂吃的,她几天没吃东西了。”只听 大姑子说:“吃吃吃,不干活还要吃好东西,我让你吃,想得美。”说完,她把鱼 肉扔到了地上。“你个死丫头,你在造孽呀,你大嫂可是怀了你的侄子呀”母女俩 大呼小叫地争吵了起来。英捂住耳朵,她不想听她们的争吵。英实在忍不住向男人 诉说这件事,男人说:“我和你说过,不要对我说这些,我在家都是多余的,你还 能怎么样?当初我可告诉过你,要跟我就别怪我,你不要没事找事。”英越发不成 人样了,男人对她病怏怏的样子很不满意,说她太娇气了。特别是对她的呕吐更是 不耐烦,索性在家呆的时间更少了。 好几天, 文没来了,看不到文的身影, 英的心里好失落。这天晚上, 快 十点了,还是没看到文的身影,英只好睡了。正在这时,窗子外面扔进了什么东西, 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没动静了。英赶紧拉亮灯一看,是一包用报纸包的东 西。是什么呀?英心里猜测着,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英想不管是什么,打开 再说。一打开,英愣住了。那是什么呀是自己最爱吃的鸡翅膀,金黄色的、香香的、 带着余温的鸡翅膀。是文,是文买来给她吃的。她把鸡翅膀捧在胸口里,久久地久 久地捧着,泪水浸湿了包着鸡翅膀的报纸七 英吃着文隔三差五送来的鸡翅膀、鹅掌、糕点等等 ,心里越来越难过,香在 嘴里,苦在心里,她开始恨自己的这个臭男人,恨自己的命不好,恨自己无能,更 恨自己自私。她无情地离开了文,可现在却在享受着文带给她的温暖,她觉得自己 简直就是一个强盗。她想既然是命运决定的,这个苦果就让自己来独吞吧。她欠文 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能再欠了,不然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一定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忽然感到胸口特别痛,于是她捂住胸口躺在床上,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她觉得 通身发冷,禁不住打起抖来 窗口外面又扔进来了一包东西。英恍恍惚惚地起来拾起打开是包香脆的花生。 英捧在手里,死死地看着看着,泪水无声地滴落了下来,滴落到手上捧着的花 生上面。她抬起头,捧着花生,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尽管花生都 被泪水浸湿了,但她真的对着镜子笑了,呵呵,她还真笑出了声。忽然她一转身, 走向窗口,把手上的花生用力地扔到了窗外。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外面传来了一句 骂娘的声音:“是谁这样缺德,到处乱扔,不怕砸到人吗?”她感觉更冷了,急忙 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头发也看不见。 第二天中午,英对婆婆说要去大哥家看看然后就出来了,她径直往文的家奔去。 到了,快到了,英看到了文的家了。她不由得心里一阵疼痛,眼里也有了透明 的花。 她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如果自己还是个人的话,就笑着去 面对他,让他死了这条心。于是她咬了咬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敲响了 文的门。 门开了,文呆住了,他愣了半天,才呓语道:“英,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英故作轻松地说:“不是我还是谁?怎么不欢迎我呀?”文一把拦住英的手, 连搂带抱地让英进了门。“你好吗?你过得好吗?他对你好吗?”文抓住英的手急 切地问。此时此刻,英多想扑进文的怀里大哭一场,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思念统统 地告诉他,她真的有点忍不住了。看着文那消瘦的面庞,那满脸的胡茬,还有那深 陷的眼窝。英镇定下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害他了,一定不能、一定得让他死了 这条心,让他有自己的生活。 英挣开了文抓住的手,背对着文说:“文哥,你不要再去那找我了,我过得很 好,他对我也很好,你如果再这样下去,让别人发现了,会害了我的。”文扳过她 的身子哽咽着说:“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们三年的感情就不如你和他的?英,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文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霎时,英崩溃了,她 扑进了文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文喃喃地叫道:“英妹,我爱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他把英搂得紧紧的,用自己的唇紧紧地捉住了英的唇。所有的爱所有的思念, 全化在里面了,英喘不过气来了。她真想让自己和他融在一起,真的很想,哪怕就 一次,就这一次也无憾了,但另一个声音又在英的心里响了起来:“英,你不能, 你已经无法给他爱了,不能再让他为你受罪了,不然你就是一个比强盗还可恶的人。” 英打了一个冷战,挣脱出了文的怀抱,决绝地说:“文,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幽会 的,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再去那找我,不然你就是害我。我已经嫁 给他了,我不会对不起他的,你多保重,再见。”说完,扔下满脸愕然的文,冲出 了他的家。身后传来文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英,为什么?为什么” 八 文没再出现了,英更沉默了。那紧锁的眉、那忧伤的眼睛,那常常失神的样子, 令男人很恼火。他对她说如果她觉得不满意,如果她还有合适的人家,她还可以走, 不然就不要整天扳着个死人脸。反正他就是这样的人,想享福那是做梦。英似乎麻 木了,任凭他如何说,她也不吭气。她只是在心里说,无论如何要,要让孩子有个 完整的家,不能让孩子长大了象文那样,被人耻笑,一定不能。想到文,英的心象 针扎了一样痛:“文,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么?你能原谅我么?英在心里乞求着:老 天保佑他吧,让他忘记我,找到一个好女人吧。” 这天英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饭,大姑子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叉着腰,用手指着 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乡下猪,你以为家里的钱是你可以拿的吗?你这 是在偷钱。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和你没完。”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她颤抖着嘴唇说:“你、你在说什么?”“你不用装得这样可怜,不是你拿的, 谁会拿,你没来,这个家从来不会丢钱。”大姑子那眼快瞪出来似的。英只觉眼前 一黑,跌坐在地下。这时婆婆、大叔子、小叔子全都进来了,婆婆看到英浑身发抖, 嘴唇发白,急忙扶起英说:“要用钱对我说一声,这样偷偷地拿,是怪你自己不好 的。”“我没有拿钱。我根本就不知道钱放在哪?”英无力地申辩着。大叔子一脸 的鄙夷:“哼,老鼠偷吃了还会把嘴擦干净,何况是你,别再装了。”小叔子的眼 睛分明也透出厌恶和失望。英知道自己有口难辫,她真想冲出去跳进江里死掉算了。 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英不忍心了。 叫声骂声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象要把这个屋子翻了过来,但英似乎什么也听 不见,呆呆地站着站着。这时男人回来了,英的眼里有一丝亮光。大姑子冲着男人 喊到:你娶的好老婆,她是个贼,你要当心一点,小心她把骗了。男人看了英一眼, 突然走过来一个巴掌啪地打在了英的脸上。英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的脸,眼睛里充满 了绝望,她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死、死、死、、此时她觉得唯一能解脱的只有死 了。她一口气跑到了江边,站在江边看着那滚滚而下的江水,英在心里哭喊到: “文,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再见了。”她正想往下跳,这时肚子里的 孩子使劲地蹬了一下。英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肚子,那种天生的母爱油然而生。 不不不,孩子没错,为什么就要把她埋葬?不不不,不能这样!英在心里挣扎 着。 终于,她定下神来了,江边的凉风也吹醒了她。她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为了 孩子得好好地活下来。 再回到家,英已经没有泪了。他们一个个坐在那闷声不语,只是家里乱七八糟 的,桌子凳子翻倒在地。再看男人,脸上有抓伤的痕迹。英明白了,他们一定打架 了。 原来,那所谓丢失的钱是他们卖东西的时候,有一个客户带来的钱不够,赊帐 了。但他们忘记了,结果一对帐,少了。所以他们一致认为是英拿的。就在英冲出 去的时候,那个人来还钱了。男人很生气,第一次对着大叔子大姑子吼了起来。大 叔子大姑子哪容他来吼,于是两人一个抓凳子来砸,一个用手来抓脸。家里顿时混 战成一团。最后是婆婆以死相威胁,才让他们罢了手。那晚,英的心里倒有点热, 她想,男人毕竟是护着她的,他毕竟为她打了一架的。 男人为她打了这一架,日子愈发难过了。大叔子大姑子的脸色更阴了,眼更白 了。稍不留神,家里就要爆发地震,有时正在吃饭,一句话不对头,就会有碗筷乱 飞。男人呢,脾气也更不好了,晚上英要多说多问一两句,他的拳头就握紧了。英 的心真的要爆炸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为了孩子,她一定撑下去的,可 前面是一片黑暗呀,英茫然了。 九 眨眼英怀孕快五个月了。这天晚上,他们全部去喝别人的喜酒了,只有英一个 人在家。 难得如此安静和偷闲,英坐在阳台上想心事。“大嫂,想和你谈谈好吗?” 原来是小叔子回来了。“大嫂,和大哥离开这个家吧,这儿不是你们呆的,走 吧,我给点钱让你做本钱去摆地摊卖鞋,饿不死的,也比在这受气好。我只能这样 帮你了,我是特意先回来和你说这件事的,你和大哥商量一下,不要告诉别人。记 住,大嫂,离开这儿。”小叔子放下六百元钱走了。 就这样,英和男人离开了这个家,搬到他父亲留下的一间旧房子 住下了。英 也开始用小叔子给的六百元钱,摆起起了卖鞋子的地摊,英的心里开始有了希望, 她想等赚到了钱,环境变好一点,男人也许也会变好的。英心里渴盼着,更加努力 赚钱了。 英挺着大肚子在闹市中摆地摊卖鞋子,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英都坚持着。说实 在的,摆地摊做生意很苦,但比起在婆家过的那些日子,英觉得轻松自在多了。让 英感觉最难过的,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和以前的理想相差太远太远了。那时做生意的 好象是社会上最没本事的人才会去做的,似乎低人一等,更不用说摆地摊了,那是 最差又最穷的人才做的事,英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特别是遇到她以前一起玩耍的 姐妹们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是揪得她心口发疼。所以除了春草,她几乎不和姐妹们 来往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候,英就会不住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想到这她就 会整夜整夜地失眠。她多想自己能和其他城里人那样,每天正常上下班,然后两口 子可以去散散步,逛狂夜市什么的,但现在这些对她来说就是梦了。她不由得想起 文,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总是抑制不住地在心里呼唤着文。但看着身边熟睡着 并打着很响呼噜声的男人,还有肚子里那不安份的孩子,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应该 想,唯一的概念就是赚钱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因为她明白只有钱才可以改变自己 和男人的命运,才能改变目前的困境。 由于英诚实善良,生意很红火。每日下来,获利不少。男人呢,继续他在工厂 里的工作,只是每天下班来接替她回家做饭。英拖着笨重的身子,来回奔波于家、 市场和地摊之间,感觉很累,但她不想男人去干买菜做饭的家务事,她觉得这不是 男人干的。她常想起男人在家被欺负的模样,心里就有了一种怜爱,对他也更加体 贴和照顾。她还每天精心地为男人准备他最喜欢吃的饭菜,男人倒也争气,没过多 久,脸长肉了,还泛出了红光,倒真有点男人的样儿了。看着男人吃得香喷喷的样 子,听着别人夸男人越长越精神的话,她心里有一种欣慰,她想男人终究是自己的 男人罢。 文呢,在英三番五次的拒绝后,文彻底死心了,他在别人的介绍下,很随意地 就和那个姑娘要结婚了。在结婚的前一天上午,文买了英最喜欢吃的糖果作为喜糖 送到了英的地摊前。那天天气很好,虽说是深秋了,暖暖的阳光照得身上一丝寒意 也没有。英正在做生意,看到文英又喜又慌,喜的是好久没见他了,今天终于又见 到了,慌的是文这样来找她肯定有什么事。果然,顾客一走,文就用哽咽的声音告 诉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并颤抖着把那包喜糖递给了英。英的眼泪霎时滚了出来,她 什么也没说,只是左挑右拣地选了一对最好的皮鞋塞到了文的手里。文含着泪花, 死活不肯要。英哭喊道:“你就拿着吧,文,我求你了!”这时又有人来挑鞋了, 文接过鞋子转身就跑了 这一天英没做成几撘生意。晚上,她早早就上床了。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肿 得象红桃子,她怕老公要问个究竟,赶忙用冷水使劲地敷,只是那天英忙着敷眼睛, 忘记叫男人起床,所以男人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出门了。 十 那年十月,英顺产了一个女儿。母亲也第一次踏进了英的家门。女儿的第一声 啼哭,深深地温暖了英的心,她想自己也终于做母亲了,也不算白活了,她还想有 了女儿,这个家也会有快乐的。初为人父的男人,倒真的表现出了少有的体贴和温 柔。女儿一天一个变化,把英喜坏了,她开始又爱笑了。搂着女儿幼小的身子,英 不再失眠了 坐月子几十天来,英那放得鼓鼓的钱包就瘪了下来,让英心疼不已。所以英盼 着快满月,这不,女儿刚满月,英就打点好东西,继续摆地摊了。由于母亲无法来 帮她带女儿,英就用一个纸箱,里面垫了一些旧衣服,把女儿放在里面。每天早上, 英用板车推鞋子的时候,就连同女儿一起拉了过来。有幼小的女儿的相伴,英忙碌 多了,但每当没有顾客的时候,可以抱着女儿,可以逗女儿,英感觉到非常的幸福 和开心。女儿也似乎懂妈妈的心,每天都很少哭,以至好多顾客不知道纸箱里装着 一个婴儿。 那天,早上的太阳大大的,可到了中午,就变天了,天突然黑起来了,乌云飞 满天,一会儿刮起了大风,鸣鸣地叫着,霎时,尘土到处飞扬,连临街的窗户也被 风拍打得哐哐哐地响,街上的行人匆匆地往前奔走。单车铃声一部比一部猛。哇, 要下雨了,英急忙把摆在地面的鞋子收拾进纸箱子。还没等英收拾完,一阵大雨霹 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也砸在了女儿的纸箱上。女儿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可英那摆在 地面的鞋子还没收完。她只好先不顾女儿哭声,加快了速度。女儿哭得更凶了,几 乎是尖叫的,一定是雨水砸到了她的小脸蛋吧,英听了鼻子都酸了。她边收边叫道 :“宝宝,别哭别哭,再等一会,妈妈就好了,别哭啊。”英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 花。 一位过路的长得非常斯文的姑娘,走了过来,她轻轻对英说:大姐,你快收吧, 我来帮你把孩子抱到那边去躲雨。“孩子没淋雨了,但还是不停地哭,许是怕生吧。 姑娘一边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小屁股,一边轻轻地柔柔地哼起了儿歌,孩 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姑娘,好几次停了又哭,姑娘赶紧一边唱歌, 一边做起了鬼脸,孩子终于抿了抿嘴,没哭了。姑娘得意地笑了。她说:“小不点, 你好可爱哦,来,给阿姨笑一个,来来来,笑一个好不好?好不好呀?”听不到孩 子的哭声了,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后姑娘常来,她是一名教师,名字叫欣。欣 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环境,人长得斯文清秀,性格开朗活泼。欣打心眼里同情英,也 感觉英很善良,所以有空了便来帮英照看小孩,有时干脆用自行车带孩子去玩。孩 子呢,见到姑娘就手舞足蹈的。英非常感激欣也非常喜欢欣,但怕自己会影响她。 于是英常问欣,和自己这样一个乡下的摆地摊的人交往,会不会有人笑话她。 欣说:“我的好姐姐呀,你咋想那么多呀,唉,我觉得你好,你觉得我好,不就得 了,管别人怎么说。”于是欣成了英的好姐妹,欣在闲暇,还教英一些计帐的方法, 英也常常请欣帮她整理生意的收支情况。 自那次之后,英对女儿更加充满了愧疚,恨自己太没本事,让女儿跟着受苦。 于是,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多挣点钱,然后买间铺子好好地做生意, 女儿就不会这样受苦了。老天不负有心人,这样艰难的日子敖了大半年,女儿也会 丫丫学语的时候,英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间铺子。英征求欣的意见,欣告诉她, 目前和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服装都是最好做的生意。欣还告诉英,要不是家里不 同意,她也想自己出来做服装生意呢。于是,英打定主意预备做服装生意。 十一 初次做服装生意,英心里慌慌的,一点底也没有,男人也反对,说生不如熟。 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做服装生意。这些日子以来,和欣的姐妹式交往,让她 特别信任欣,她感觉到欣非常有主见、有眼光,她相信她。于是,她在欣的陪同下, 专门抽了几天的时间,到各个市场和店铺去了解做服装的一些行情。欣还专门为她 详细地做了记录。有了这几天的考察,有了欣的建议和帮忙,英心里有底了。她前 前后后准备了一个多礼拜,服装店正式开业了。在欣的建议下,英还超意识地打起 了新开业的优惠政策,使得生意出奇地好。于是,英让男人干脆辞去了工作,到店 里打点生意。 男人不愧为生意人的儿子,很快便上手了。只是他们两都不认识字,不会记帐。 现在做服装可象摆地摊了,钱的出入更多了。男人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自己设 计了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来记录。比如一百就用一个“X 表示,一千就 用一个”Q “表示,一来二去,倒也能凑和,再加上英还得忙着料理家务和照顾孩 子,也就慢慢地把生意放手给了男人。男人也很努力,对待顾客很实在和厚道,渐 渐地,在顾客中有了很好的信誉,都夸他是个老实的好好人。 他们从早上9 点营业到晚上11点,当别人快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们两才会在电 灯下仔细地清点当天的收入。每当这时候,男人就会拿起他那特有的帐本,然后在 一张纸上开始计算:一百加上一百等于2 百,他在纸上写着:X +X =2X.2百加上 3个一千等于3千2 百,他在纸上写着:2X+3Q=3Q2X. 英就挨着男人的身子坐着, 然后帮着合计一下,男人每算完一条,就问英对还是不对?得到英的肯定后,男人 接着又继续算另外一条。看着男人那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英就有一种满足,不由 自主地会露出微笑。有时她想让欣教男人一点数字的用法,但男人说这样挺好,能 赚到钱就行,能把钱数清楚就行,费那闲工夫做什么,他要是想学,早就会了。英 想也罢,老是让欣受累也不好意思,而自己又不太会,教他会害他越学越乱的,就 由着他罢。 英的钱包一天天鼓起来了,女儿也一天天省心了,再过一阵子,可以让她上拖 儿所了,英的心里美美的,走路的步子也轻松多了。她开始计划着,要生个儿子了, 英和欣说起这事的时候,欣说英真是封建,不过欣说要生就快吧,趁现在计划生育 抓得还不是很紧,以后就更难了。因此生儿子的念头占据了英的全部心思,她想一 定要生个儿子( 英打算要个儿子后,她的整个心思就被这个念头占据了,而且 搅得她很难受。可是如何才能保证是男孩呢,英觉得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万一又是 个姑娘咋办?于是,她到处打听哪有算命算得准的。她要去算算什么时候自己能够 生儿子。真是踏破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就在她家的后面不远的地方, 就有一个被人称作是半仙的人。听说算得特别灵。只是红包得厚一点,不然可不算 的。英一听乐了,心想出再多的钱也值,只要他能让她抱个儿子回来。 英还听说去他那算,得早一点,不然排队得排死你。所以那天英天还未亮就起 床了,心想,自己这样近,早早去,一定还没人来,自己算完回来还可以干好多活 呢。英用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二十元钱,准备送给半仙先生的。她还买了不少水果, 要去那儿拜观音娘娘的。一切准备好,英开门要出发了。忽然她又返身放下东西, 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十元钱,放进了红包。英再惦量着红包,心想:唉,自己节 约点罢,要拿就多拿点,别抠抠摸摸的,让人笑话。英这样想着,又从包里取出八 元钱放进了红包。嗯,三十八,好数字,好兆头,行。英为自己这样做感到很满意, 于是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半仙那走去。 一会儿,英就到了半仙家了。天啦,这么早就有好几个大姐在那排队了,英后 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再早点来,这有肯定得等好久。英想先回去干活,但怕呆会人 更多,只好耐着性子在那等。她想这半仙肯定灵,才会这样旺的。她的心里不由得 充满了希望,非常开怀地和其他大姐打起招呼。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英 一下子就和她们聊得很熟络了。只听一个女的说:“妹子呀,你来对了,去年我妹 子也来求他算生个儿子的,可真灵的,上个月的十八,刚生了个儿子,满月那天, 特地封了个大红包来感谢半仙呢。”英听了,乐坏了,好象自己已经就要生儿子似 的。她捧着双手连声说:“阿弥陀费,谢天谢地,总算找对人了。” 来找半仙的人越来越多了,她们都很自觉,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着队。英算算 自己排在第五位。终于,半仙开门了。第一位来的大姐进去了,英看到天上的太阳 爬得老高了,估计有八九点了,她不由得有点心急了,不知道家中的男人去开铺子 没有。看看第一个进去的人还没出来,英盼她快点出来,快点出来。唉,脚都酸了, 好慢呀。终于,轮到英了。半仙眯着眼对着英左看看、右打量,自己左手掐右手捏, 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着,把英看得心发慌,也让英的心提到嗓子眼了。终于半仙睁 开了眼,一脸喜色地告诉英,今年逢双月怀孕,就是男孩,不过得经常拜观音。英 放心了,她想这三十八块钱用得真值,她一定会有儿子的。 英把这事告诉欣,欣笑她真封建。不过她看到英开心,她也开心。她想英没文 化,难怪她的。 十二 英真的在二月怀上了孩子,英高兴极了。她开始着手把生意交给男人。因为每 年三月都是计划生育运动的高潮,英想如果不行,她得出去躲一阵子的。男人做生 意是没问题的,只是她不放心男人进货。男人进货,耳根子软,被批发商多说两句, 就进他好多货。以至有些货不得不折价卖掉,为此,英不得不每次自己去进货。现 在自己有可能要出去躲计生的了,真是不放心,所以英每天当男人是录音机,不停 地给他唠叨进货的一些要注意的事。 男人终于自己去进货了,回来给英的感觉还行,虽然有些还是拿多了,但大部 份还行,英松了一口气。英的估计没错,计划生育运动开始了,居委来通知英去妇 检。英连夜逃回娘家。只是这次运动太严,居委见不到英的人,扬言要封了铺子, 而且那架式是很真的,英和男人都怕了,无奈只好回来,并上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但她还是想,一定要生个儿子。 英做完手术在家休息,欣赶紧去帮忙照看。这天下午,欣又去了。敲开门,看 到英的眼睛红红的,还看到一个模样斯文俊朗的男人在那,眼睛也红红的。看到欣,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他朝欣点点头打个招呼,起身要走了。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 对欣说:“听英说过你,谢谢你这样帮助英,她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我也安心了, 保重。再见!”他再看了看英一眼,走了。欣看出他和英的关系一定不寻常。于是 用寻问的眼神着英,只见英哭了,那泪水一大滴一大滴地滚了出来。好久,她才平 静下来,把自己的故事全告诉了欣。欣懂了,刚才的他就是文,看到文,欣心里明 白英为何会哭了,英的男人和他相差太远了,但欣不敢说。英告诉欣,文要走了, 要出国了,恐怕今生也见不到他了她又泣不成声了。她还告诉欣,文还在心里等她, 还可以为她重新来过,但她不敢,她不敢呀。欣叹了叹气,说:“英姐,哭吧,使 劲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欣的眼圈也红了,英真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听着英那撕 心裂肺的哭声,欣在心里说:“老天,你就保佑英吧,她真的太可怜了。”泪水也 渗满了欣的眼眶( 文走了,英的心空空荡荡的,但她转念一想也好,自己终于 能够彻底死心了。虽然以前那么难都能挺住,但她还是怕,怕自己有朝一日挺不住 失了名节,所以文的离去让她真的感觉到了一种解脱,既然无缘,走吧,越远越好 英的第一次生儿子的计划流产了,心里很是难过,她想等运动一过,再好好计 划了。眼下是换季的时候,得费点神好好做生意了。英的嘴巧,左右逢源,说话常 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让人感觉特别亲近。因此那些顾客特别喜欢到她这来买东西, 更有不少老大姐看重她的诚实和善良,不仅给她出点子,还经常拉好多客人到她这 来。这样英的生意比同行旺多了,也为此引来不少妒嫉。但英心里明白,表面却是 一团和气,她想做生意以和为贵,少惹是非为妙。时间长了,别人也就不了了之了。 欣又给英一个建议了,她让英转做高档服装生意为好,因为那样利润大,结识 的人也必定是一些层次较高的人,对他们各个方面都好。英惦量了自己的实力,听 从了欣的建议。男人倒也痛快,说英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反正一切随她。英调集了 自己全部的资金,转做了高档男士服装生意。 重新开业的前一天晚上,欣送给了英一份礼物。英打开一看,是一条很漂亮的 裙子。英急了,连声说:“欣妹,我从来没穿过裙子,这裙子太美了,我真的不敢 穿的,会让人笑话的。”谁会笑你?为什么要怕别人笑?“欣激动地继续说:”你 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裙子吗?是因为你现在要卖的是高档的衣服,所以你们都要在 服饰上有点讲究,这样才能出得了台面,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三分人才七分打扮, 你打扮起来,绝对不比城里人差。去去去,试试看,会美死你的。“英被欣推进了 里屋。英在欣面前有时倒真象妹妹,所以她老是说人有文化真好。 英穿着裙子出来了,欣不由得鼓起了掌,英原来真美,那细小的腰,那丰满的 胸,那丰腴的臀,欣都有点妒嫉了。英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红了,她 真不相信那是自己,但是她真觉得难为情,急忙用双手捂住胸部,连声说不行不行, 别人会笑话的。欣扔下一句话,说明天英如果不穿这件裙子,她会生气的。那晚, 英穿给男人看,男人说还行。半夜,英又爬起来再试了一遍,她掐着自己的腰,正 面看、左面看、右面看、后面看,再来回走几步,自各偷着乐了。男人醒了,看到 英说:“你有病呀。”翻个身又睡了。英的情致一下子没了,她瞪了男人一眼,赶 紧睡了,但她决定明天一定穿这条裙子。打那以后,英终于拥有了好几条裙子。 十二 转眼又到了深秋的季节了,英又怀上了孩子,只是这次又随着计生运动而失败 了。英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损害,但她生儿子的决心不变。 来年半仙告诉英要在单月怀孕才是儿子,可英偏偏在双月怀上了,心里甚是懊 悔。但英不敢再做手术了,两次手术有可能会让她不会生了,所以她只好听天由命 了,心想多生个女孩也好。老天不负苦心人,英终于在冬季成功地生下了孩子,而 且是个儿子。英那颗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儿子的身上,生意 也基本全部交给了男人,她做起了真正的老板娘,每天由男人从生意中取出几十元 钱做为家庭的开支。 欣恋爱了,欣和男朋友的恩爱缠绵让英唏嘘不已,自从有了儿子以后,英对温 情有一种特别的渴望。看到欣他们,就让她想起了文,但男人愈发不解风情了,不 用说温情的话语和动作,就连她生病了,他也和往常一样扔下一些钱就去铺子上了。 那一天,英又发高烧了,迷迷糊糊的,男人照旧去看铺子了,两个孩子饿得直 哭,但英无力起来照看。好在欣刚好没事给撞上了,才急忙帮她做饭并请医生抓药。 欣直摇头,但她不敢说什么,她怕英更难过。英又开始失眠了 英的儿子也快两岁了,女儿也快上小学了,英的生意仍然很是红火,累计资产 达到了30多万。小日子已是很富足。英感念自己小的时候太过困苦,所以对待孩子 更是百般照顾,总是买最好吃的和用的给孩子。欣看了常常反对,叫她别把孩子惯 坏了,但英总是做不到,因此女儿特别娇气,脾气也很古怪。女儿要上一年级了, 英求爹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赞助费,把女儿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小学,并专门为女 儿请了家庭教师。她想一定要让孩子好好读书,长大能够有一份好的工作。她始终 觉得做生意是没意思的也是没出息的。 男人呢,随着生意的红火,名声也渐渐大了。英还为他配备了电话和手机。从 头到脚都是名牌的他,真的是派头十足。虽然在家,英常为进货的事和他生气,常 常说他少根筋,但在外面,他可是很受欢迎的,特别是一些女顾客,总是大哥前大 哥后地夸他,他的心里感到非常的满足和快慰。因此对于英的数落,表面上他没吭 气,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英是比自己能干,这个家也是她的功劳,她对自己也 是很体贴,但他毕竟是男人,他对英有感激也有敬,就是无法轻松,不过他是什么 也不想多想和多说的人,反正过一天算一天罢。 这一天是英的生日,以前除了文会给她过生日外,已经好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男人从来不会想起这些的,他说反正她有钱,要什么自己去买就行了。虽说英已经 无所谓,但心里还是酸酸的,就更加地想文。文已经出国三年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英想,他一定忘记她了。想到这,她的心很痛、很痛。英想自己给自己过罢,多买 点好吃的给孩子吃吧。正想着,电话响了,是欣说中午要来她这吃饭。英想也好, 热闹些,但她没告诉欣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未到中午,欣就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蛋糕。欣的一句生日快乐,把英的眼泪 给哄出来了,把欣吓坏了。英抓住欣的手,激动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我和你说过吗?”欣说那天看她的身份证才知道的。英想起了让欣帮她去银行开户 的事。她感动地说:欣妹,谢谢你,我真的好久好久没过过生日了,今天真的很高 兴,很高兴。“她哽咽了。欣说:”英姐,以后我每年都来和你过生日,还要带上 我的大跟屁虫和小跟屁虫。“ 饭桌上,欣为英举起了酒杯。孩子也为英举起了饮料。四个杯子碰在一起,英 的眼眶渗满了泪。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英想该不会是男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来给她过生日吧。打开门一看,英呆住了,是笑盈盈的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文 站在门口。“英妹,生日快乐。”还是那样深情那样温柔的声音。只是文比以前壮 实多了,更显得英俊潇洒。 欣深深地感觉到了文对英的深情和眷恋,更感觉到了英在文面前的娇憨和温情, 她真的为他们感到遗憾。欣为了给他们一个空间,急急吃完饭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等到欣再回来,文走了。英告诉欣,文现在在国外有了一定的资产,这次是专 门回来给她过生日的,也是想回来接她的。他说不管到哪,生活如何改变,她始终 是他的全部。英把文带来的礼物给英看,都是一些高级的护肤品和高级的内衣。文 还给英扔下了一大叠钱,说是给孩子买礼物。欣说:“人说劝人圆不劝人散,作为 姐妹我希望你幸福,文真是太难得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英说她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为了孩子,她只有这样。欣也不敢再说了,这毕竟不 是一个人的事呀,她不能瞎出主意。 英最近身体比较差,动不动就感冒,医生说是流产太多造成身体虚引起的。只 有慢慢调理,不然年龄越大身体会更差。这不英又病了,她几天没去铺子上了,她 抓完药有点不放心,于是就上铺子那去了。到了那,没看到男人,她以为他去方便 了。可是等了好久,男人还是没有回来。隔壁的神色告诉她,男人一定在干什么不 好的事 .她顺着铺子找过去,在一个拐角处看到男人了,他正在和几个人打扑克。 英没吭气,悄悄地走了过去,她想看他会不会是在赌钱。还没等英走近,一个 男的说:哎,你老婆来了,收吧。“只见他们就慌慌张张地散摊了。英心里明白了, 男人一定在赌钱。但英在铺子上没说什么,她不想让别人说他怕老婆。 晚上,男人承认他是赌钱了,但数目很小,只是没生意太无聊玩玩而已,并保 证今后不玩了。但第二天,趁英不在,男人又去玩了。以后也是这样,英很气愤, 但在铺子上,英始终没和他吵过,她想无论如何给男人一个在外做人的面子。但晚 上在家,英则和他好好地闹了几回,但男人当面说不玩了,背后还是继续,英无奈 只好象警察一样,尽量守着他。有一次,英刚回家准备做饭,电话就响了,是顾客 打电话说要买衣服,但铺子上找不到人。英的肺真快气爆了,她急匆匆地赶到那, 男人又在那玩。她在那还是没和他吵,但这回脸色真的难看。 晚上,英苦口婆心地劝解男人别赌钱了。男人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把 孩子带好就行了,我每个月给你1000块钱生活费,别的就别管了。你看你今天的样 子,让别人说我是吃软饭的。”英气得用鞋子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男人说不要动 手不能吃亏的是她,然后他就上床睡了。任凭英在那数落在那流泪。英呆坐着,心 里呼唤着文 十三 夜已深了,孩子早已熟睡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最近男人经常很晚才回来, 英问他去哪了,他说去吃点夜宵不会怎么的吧,英语塞。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也不着。看了一下钟,快一点了,男人还是没回来。 眨眼年关又到了,这可是生意人的黄金季节,大家都在忙着计划如何运作,才 能抓住这个机遇多赚点。可是男人呢,好象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英真的犯愁了。她 想这些年来,无论男人怎样,她从未向别人诉说过,这回是不是应该出动出动家里 的长辈了?虽然她感觉收效一定不会很大,但至少要试一试吧。 第二天,英奔东家舅公家跑西家叔公家,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他们请到了家里 来汇餐。英一说,长辈们的架式都拿出来了。英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男人一 踏进家门,看到这些老家伙都来了,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又换成了一副 笑脸,忙着给他们递烟倒茶的。嘴里还不停地说:“老婆,难得舅公和叔公来咱家, 去多买点下酒的好菜来,对了,还要买瓶好酒来,我要陪他们好好喝一杯。”英听 了,心里喜滋滋的,赶紧去了。男人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使劲地翻了翻 白眼,然后回过头来很谦恭地和长辈们交谈起来。 饭桌上,舅公说:“儿呀,看你为人挺和顺的,你媳妇咋说你老赌钱呀”。 “唉,舅公呀,别听她瞎说,你不知道那是没事的时候玩玩的,她妇道人家一 见打牌就大惊小怪的,你看看,我象那种人骂吗?再说我哪有闲钱赌呀,钱不都是 她管着嘛。”他边说边用眼角斜瞪了英一眼,英真想好好拆穿他的,但想这么多人, 还是给点面子由他说罢,所以没吱声。叔公说:“娃呀,赚钱难花钱易,你有今天 不容易,可别有钱就大意,一不小心就悔矣。”“呵呵,叔公这曲说得好,来来来, 小侄敬您一杯”。男人碰了碰叔公的酒杯,把酒干了。又递上一根烟给叔公,还殷 勤地点上火:“叔公呀,家里有老虎婆守着我,你看我最听老婆话的,哪能呀?你 要不信,去打听打听,都说我是最老实的好男人。”他不无夸张地一手揽住英的肩, 一手端起酒杯,显得很温情地说:“老婆,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来,你也辛苦 了,我也敬你一杯。”男人又干了一杯。喜好酒的舅公连连说:“好好好,夫妻要 互敬互爱,这娃儿也坏不到哪去,英呀,男人有时也得应酬的,你就多体谅罢。” 男人听了,赶忙又斟满酒去和舅公干了。英挣脱了男人的手,她心里涌起了很 悲的感觉,对男人,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很陌生。 三个人喝完了两斤酒,舅公和叔公有点迷迷糊糊地要走了,临走舅公说:“英 啊,别操心,娃儿很懂事,不会有事的。”又对男人说:“娃儿,好好做生意,多 赚点钱再请咱喝酒。”他们刚走出家门,男人就呸了一声:“老东西,想喝酒,慢 慢等着吧。”他回过头来对英说:“嘿嘿,你想让老家伙来骂我,没门,两杯酒一 喝,他们只会夸我,我看你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不如省点钱让我买烟抽。”“郞 里格郞里格郞里郞”他不无得意地一边哼着一边摔门而去。 英一边麻木地收拾着碗筷,一边在想,男人怎么是这个样子了?她的心一直往 下沉、往下沉。她想起了欣的话:“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得想办法抓住生意,自己 真正地掌握财政大权,不然真的很麻烦”。可是这些年来,自己顾着家,放在生意 上的精力太少了,自己再来掌管,还行么?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摆地摊的情景。那 么艰难都过来了,难道现在?但转念又一想,这样做别人会不会说太过份?要不自 己另立门灶自己做一间她思来想去,觉得都很为难,不由得深深地叹着气。她想起 了欣,对,让欣出出主意,这丫头就是点子多,于是她拿起电话拨起了欣的电话号 码 欣要走了,要离开英到一个新的地方了。英的无奈和悲哀深深地令欣痛心和担 忧。话不完的叮咛,道不尽的姐妹情谊,最关键的是欣反复告诉英,无论如何得自 己把握经济大权,揽住生意的经营情况。欣走了,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这 些年在某些方面,她对欣有了很深的依赖。现在连她也走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又是 孤立无援了。但一个事实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那就是男人那已无法收心的 赌,如果再这样,这个家迟早都会完。她开始郑重地考虑如何揽经济大权了。 如何掌管生意,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英,使得她感觉非常沉重。她常常 想起当初创业的时候,自己摆地摊的情景。虽然累和苦,但似乎充满了希望。可事 过这么多年了,现在有了这样的生意,却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迷茫和悲哀了。除了孩 子,似乎没什么能让她留恋了,那无法不承担的责任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不然 她真觉得做人没意思,可是自己还能再象以前那样承受么?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真想闭上眼好好地休息、休息。 十四 这晚,天特别冷,夜已深了,男人还没有回来,英蜷缩在被子里。她琢磨着如 何请个帮手监管铺子里的帐务。这个帮手既要能干,又要对她衷心,这样才能达到 自己的目的。她从家里的亲戚朋友里面挑选,思来想去,她选中了自己的远房表妹 清竹。主意拿定,她心里轻松了许多。看看表,已十二点多了,她觉得困了,于是 她拉灭灯,准备睡觉了。 正迷糊着,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她心里掠过一阵不安的感觉,莫非是男人赌 钱出事了。她急忙拿起话筒大声地“喂”了起来,只听对方传来非常轻柔的声音: “英妹,怎么啦,做恶梦啦?”是文,英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涌起了想哭的感觉, 她真的好想对着他的电话哭一场,真想,她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啦, 说话方便吗?英妹,快说话呀。”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始终不想让文知道自己 的痛苦,更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她打起精神,用非常轻松的口吻告诉文,自己非常 好,请他不用担心。文告诉英快过新年了,他已经给她汇了一些钱来,要她注意查 收。然后还是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始终是她的。电话挂断了,英的泪出来 了。男人还是未回,英突然想起了母亲和父亲分居的事,以前总是无法理解的她, 此时此刻,她明白了,她在隐约中感到,自己会和母亲一样了。 帮手来了,英开始建立了经营的出入登记的帐务,男人虽然还是赌,但英忙于 生意的经营,也不再去唠叨他了。有了表妹的帮衬,英的心里有底了。经过一个月 的试验,英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她对自己又充满了信心。 生意非常红火,英心里乐滋滋的。英和表妹清点近期的利润,获利真的丰厚。 虽然男人不太打理生意,也还是深夜才归,但她不会象以前那样担心和埋怨了, 重新有了这种感觉,英又能睡香了。这晚,又是寒冷的夜,男人依旧未归,但英早 早就入睡了。又是一阵电话铃声,把英从梦中吵醒了。她心里一喜,以为是文的电 话。 好些日子没有接到文的电话了,英还真想呢。 英柔柔地“喂”了一声,对方传来非常严厉的声音:“我是派出所的,你是某 某的妻子吧,请你来这儿把他领回去。”英打了个抖,急急问:“为什么,他出什 么事了?”对方说你来了就知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冒着寒风,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英赶到了派出所。她看到男人耷拉着脑袋,垂 头丧气的坐在那。见到英,他脸上掠过了一层慌乱的神色,但随即而逝。英感到他 有一股死猪不怕烫的感觉。 男人是在发廊被抓住的。英带着羞辱,也带着彻骨的寒冷,交了罚金把他领了 回来。一路上,男人似乎几次想打破僵局,想对英说点什么,但英离得远远的,一 句话也不想说。那晚,英和女儿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英去市场重新置办了一些新的床上用品,在女儿的房间里为自己设了 一个床铺。她边整理床铺,边在心里念着母亲,父母亲的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由得 泪水涟涟,她想,父母亲分居了32年,也许自己还得更久更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