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学童案件 尹琳琳的家长本来不同意女儿暑假期间到学校去上什么“舞蹈训练班”。他们 的理由有两条:一是训练班时间安排得太长──从7 月上旬~8 月下旬,几乎占用 了整整一个暑假,孩子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也得不到最佳的全面培养;二是上课时 间安排不妥──上午9 点半到11点,正是天气炎热之时,家长也无法接送孩子。 但在学校老师的再三动员之下,尹琳琳小姑娘自己同意参加了,尹琳琳的父母 也不好坚持反对,他们只是再三告诫9岁的琳琳小姑娘:上学、放学路上一定要注 意安全! 琳琳的外公文老先生是麻将城某高校的退休教师,一方名儒,著作等身。琳琳 可以说是他和老伴一手带大的。由于从小受到优良知识环境的熏陶和外公的悉心培 养,9岁的小姑娘尹琳琳出落得格外活泼、漂亮、多才多艺,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在麻将城市的小学生作文竞赛、庆香港回归演讲比赛等活动中多次获奖,不愧是父 母和外公最心爱的一颗掌上明珠。97年暑假,外公文老先生早早拟定了琳琳的学习 和培养计划:学乐器,学画画,学外语但学校的“舞蹈训练班”严重打乱了他们的 暑假计划。然而琳琳小姑娘爱唱爱跳,演讲、朗诵被称为“红旗一绝”,多次为她 所在的“红旗小学”争得了荣誉,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是那么喜欢她,器重她,作为 她的家长怎么能扫她的兴呢?不过文老先生还是对小外孙女上学路上的安全有点放 心不下──现在社会上比较乱,夏天又是暴力案多发时期,琳琳的父母白天都要上 班,父亲还是某公司的经理,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无法每天准时接送孩子──他当 外公的怎么能不担心呢?外公只恨自己年纪大了,家又离得远,无法亲自去接送小 琳琳。他所能做的,就是每天早、中、晚通过电话来传送自己的关心和嘱咐。有人 劝他说:上午9点半上学,大夏天、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光天化日的,街上到 处是人,还会出什么事?您老就放心吧。 然而97年7 月23日这天中午,不正常的情况出现了:尹琳琳没有回家吃午饭! 琳琳的家长当即赶到红旗小学去问老师,老师正气呼呼地有意见呢,说怎么搞 的,尹琳琳同学上午怎么没来上舞蹈课?也不请个假,我打了她旷课。琳琳的家长 一听,感到事情严重了,赶紧打电话给孩子的老师、同学和其他亲友,回答都是“ 没来”,“没看见”,“没来过电话”琳琳的家长不得不紧张起来。 一场紧急寻找从此揭开了序幕。 琳琳的家长已经意识到了某种不祥的凶兆:因为他们的女儿尹琳琳是很懂事、 很有教养的孩子,决不会无故“旷课”,更不会不打招呼就不回来吃饭,即使临时 遇到什么急事不能回家,她肯定会主动打电话回来说明的,除非──尹琳琳的家长 不敢想象了。 除非──她遇到了什么不测。 中午12点半左右,尹琳琳的父亲尹立和同事李某一齐来到健康路派出所报案。 所领导非常重视这个情况,因为前不久这个城市就发生过一起类似的学童受害 案。 警官们意识到不能将其作为一般的“失踪”报案处理(按规定一般的“失踪案” 需当事人失踪24时才能立案),而必须采用超常规的办案方式──“特案特办”。 所领导一边派户籍警小陶去红旗小学及附近居民家走访、了解情况,一边让当 班民警小吴向市公安局指挥中心通报情况。指挥中心随即将案情通报了市区所有派 出所和巡警小组,请他们紧急协助查找。为了慎重起见,小吴又亲自坐在值班室打 电话,将案情向所有派出所和巡警小组又详细通报了一遍。 小吴浑身大汗打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内线电话。 与此同时,琳琳的家长、亲友及部分同学家长们分20多个路钱在全市展开了紧 急寻找。他们手持琳琳的照片,沿着中山路、解放路、大西路、环城路沿着公路、 铁路、长江、运河他们找遍了各个车站码头、大街小巷。他们逢人便问:你们见过 照片上这个小姑娘吗?你们见过琳琳吗?他们一边寻问,一边大呼喊:琳琳──琳 琳──你在哪里?你快答应一声!答应我们一声啊! 下午3时左右,琳琳的家长再次来到健康路派出所,报告说他们查问了所有可 能查问的人和地方,还是不见孩子的踪影。尹立表情绝望地说:我是当父亲的,我 了解我的女儿,现在我可以肯定:我的女儿出事了──她肯定是出事了! 健康路派出所汇集了全所的警力,当班的和不当班的,全到齐了。所长老陶、 指导员老王分别作了案情分析和“战前动员”,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令全体警员 目光炯炯,浑身热血都在加速奔流。他们像一张铁网迅速在重点地区撒开──铁网 中心为女孩上学的必经之路──从住宅到红旗小学大门、后门沿钱。 到了晚上7时左右,查找失踪女孩行动依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线索。小琳琳依 然没有回家吃晚饭──案情的性质已显示得越来越清楚! 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得到报告,也抽调了大批警力前来支援。网越撒越大,也越 撒越密。 刑警小钱反复找女孩的父亲询问情况:有没有什么仇人?和邻居、亲戚、同事 之事有何矛盾?作为一个公司经理,生意场上有没有什么债务和经济纠纷?。小钱 的记录本上写下了一串串的人名、地名和单位名。其他刑警便当场一个一个地驱车 前往调研、排查。 时间在揪心地一分一秒地过去 副所长老李和刑警小龚负责排查学校附近沿钱的重点嫌疑对象。据失踪女孩的 亲友们反映:红旗小学后门口一个开小店的姓门的男人品行不正,以前有过犯流氓 罪的前科,听说是“二进宫”,名声不好,三十多岁了,还没找到对象。李所长和 小龚非常重视这个情况。他们当即调出此人的档案资料并展开细致调查:门虎,男, 今年35岁。他17岁及22岁时分别因流氓犯罪坐过2年和8年牢。 据说他的父亲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他母亲朱某原是红旗小学的退休教师,平 时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也管不住他。门虎刑满释放后没有工作,当妈妈的怕他游手 好闲再到社会上去惹事生非、违法犯罪,便急于想找个工作给他做做。但一个“二 进宫”的惯犯,哪个单位会要他呢?万般无柰,朱某只好厚着老脸来找红旗小学的 领导说情,要求学校将后门口一间5平米左右的门面房租给门虎开小店,好歹让他 有口饭吃,给他个出路。学校领导也许是出于好心、出于对一个退休老教师的同情, 被缠不过,就同意了这个要求。但他们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将这样一个屡犯流 氓罪的人摆在学校后门口,合适吗?安全吗?况且小店的后门直接通到校园内,许 多学生进校园都要穿过姓门的小店。用琳琳的外公文老先生的话来说:这样做不是 将一条狼放在了后门口,放在了羊群里吗? 这个小店刑警小龚当天下午曾经来查看过,当时他看见门虎站在柜台里悠闲自 得地抽烟,对他的问话有说有笑的,神态轻松,对答自如,没有引起小龚的特别怀 疑。当时姓门的说:“小店通往学校的后门放暑假后就一直关着,从来没有人通过”, 他看了琳琳的照片后说:“我没有看见这个女生在店门口经过”。当时因为是一般 性的查访,又急匆匆的,小龚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迹象,就继续查访另外的场所 去了而此刻,在调查了门虎的犯罪前科以后,凭刑警特有的直觉和责任心,李所长 和小龚强烈地感到:这个小店是一个不能放过的疑点! 他们决定:再次进去仔细勘查一遍。 但此刻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店门早已关闭,而姓门的还不知躲在哪里。没有证 据,又不能强行撬门进去搜查。怎么办? 李所长和小龚决定先去门虎的母亲朱某家。经了解门虎平时就住在母亲家里。 在飞驰的警车上,李所长和小龚设计好了一个巧妙的侦探方案 门虎母亲的家住在市郊的桃花坞新村。李所长和小龚上楼敲门时看了看表:是 晚上9 点35分。 门开了,门后站的是门虎的母亲朱某。朱某见是两位警察深夜造访,眼前顿时 掠过一片黑云,晕乎乎的几乎站立不稳──这位不幸的老母再次预感到了突然降临 的不幸的凶兆──她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 李所长很冷静地问:你是朱老师吧?门虎在家吗? 他在在家朱某紧张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问:我家晓宇又又出了什么事? 李所长依然很冷静地说:没出什么事。刚才我们接到红旗小学的报告,说门虎 的小店里正在冒烟,怕是电线老化引起的火灾,我们正好在附近巡逻,就顺便来通 知他,带他一起去看看。 朱某一听这话重重吁了一口气。但随后她又焦急起来,连连催促在里面房间睡 觉的儿子:快起来快起来!小店失火了,你赶快去看看! 门虎看上去却不焦急,他躺在床上嘟哝说:不用看了,不会失火的。 朱某说:店里都冒烟了,人家警察都上门了,你还不赶快去看看!真的烧起来 怎么办? 门虎说:烧起来也不要紧,里面又没有多少东西,烧了也不值几个钱。 朱某说:那房子呢?那房子是租的学校的,烧了你陪得起吗? 李所长见状悄悄给小龚使了一个眼色:注意,有问题! 小龚心领神会。 ──一个人听见自己的家或者小店冒烟、失火了却不着急,磨磨蹭蹭地不肯去 看,这本身不就说明了问题吗? 门虎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地穿衣服、穿鞋,一副心事重重 的样子,穿了足有十多分钟──大夏天的,什么衣服这么难穿,要穿这么长时间? 当门虎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两位警察才完全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身材高 大壮实,近一米九0的个头,约250 斤重,挺胸凸肚的,一脸凶相(用李所长的话 说:长得像头大公牛似的),两位警察不由得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可大意! 两名警察一前一后将门虎夹在中间走下楼来。门虎打开一辆自行车就骑,李所 长阻止了他,说你跟我们坐车走,速度快一些,看完了我们再把你送回来。门虎小 塔一般的躯体竖在警车旁,愣了好几秒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不得不腰一弯、 头一低,钻进了车门。 警车一直开到了门虎的小店门口。 门虎走下车,站在店门外看看,说:哪来的烟?没有冒烟嘛,算了,我就不用 看了。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着他,李所长说: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又花不了 几分钟的。门虎站在那儿僵了几秒钟,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掏出钥匙,打开了 小店的卷闸门。 40W的日光灯将5平米的小店铺照得雪亮。似乎一眼就能看得很清楚。也没有 发现血迹、搏斗痕迹之类的疑点。李所长抬起头看看,见屋顶上还有个小小的阁楼, 似乎堆着一些杂物。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发出了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暗号。李所 长转身关上了身后的卷闸门,小龚便上前检查小阁楼。 没有梯子。小龚搬了一只木箱,上面再放一张凳子,站了上去。小阁楼不高, 里面也不大,搬开上面的一些杂物,小龚的手触到了一只“蛇皮袋”,袋内似有一 团异物!当进一步解开袋口的绳子之后,小龚的手突然摸到了两条腿──两条女孩 子的小腿,冷冰冰的当时小龚不动声色,他冷静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悄悄朝李所长 使了个眼色:在!就在上面! 有过十年“坐牢经验”的门虎敏感地捕捉到了警察之间的眼色,他突然一个转 身,猛力打开小店后门企图逃跑──李所长早有防备,一个箭步上去,锁住了他一 条胳膊,几乎是同时,小龚也冲了上来,锁住了他另一条胳膊── 一副锃亮的手 拷随之“咔咔”两声牢牢拷住了门虎那双一贯摧残女性的“狼爪”。 ──时为当日(97.7.23 )晚上10点左右。 公安人员一时还不敢将一触目惊心的事实告诉死者的家长、亲友,以防他们受 到打击太猛太突然无法接受而出现意外。 而这天夜里琳琳的一家人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他们几乎通宵未眠。他们还在分20多个路钱在全市不停地呼喊、寻找。 他们手持琳琳的照片,沿着中山路、解放路、大西路、环城路沿着公路、铁路、 长江、运河他们出入在各个车站码头、大街小巷他们逢人便问:你们见过照片上这 个小姑娘吗?你们见过我家的琳琳吗? 琳琳的外公文老先生老泪纵横地告诉记者:当时他骑着自行车在麻将城城里城 外找了一个通宵,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的喊声惊醒了千百个睡梦中的人们,他 一直在大声呼喊,喊破了嗓子还在嘶哑地呼喊:──老天要塌了!地球要毁灭了! 琳琳啊──琳琳──你在哪里?外面天黑了,星星都没有了,月亮都没有了, 你还在外面做什么?你赶快回家睡觉吧!琳琳──你听见我叫你吗?你听见了就快 答应一声啊!求求你,你答应我一声啊! 连夜突击审讯。 公安分局的稽侦、法医、技术人员各就各位。局长亲临现场坐阵指挥(一坐就 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市领导电话指示:快捕,快审,快结,平民愤,安民心! 连续两个多小时,门虎紧咬牙关,一句话不说。 直到第二天凌晨,门虎在铁证面前才断断续续交待了他残杀9岁女学童尹琳琳 的犯罪事实。 因受害人亲属的请求,作者在这里不能也不忍详细描写琳琳小姑娘遭受摧残的 细节。我只能说:这个过程是极其残忍、令人发指的。罪犯将小姑娘骗进小店, “咣”一声拉上了前面的卷闸门,而通往校园的后门紧锁着,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只有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闪着蓝荧荧的光亮──可以想象其情景是多么恐怖! 而电视机的声音事先被罪犯开得很大,为的是遮盖小姑娘求救的呼喊尹琳琳小 姑娘始终在英勇地反抗,罪犯多次用毛巾塞她的嘴,多次用绳索捆绑她的手脚,又 多次被她顽强挣脱。据罪犯交待,尹琳琳的反抗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但一个9 岁的小女孩,面对一个比她高2倍、重4倍多的一头“公牛”、一头野兽,一个疯 狂的恶魔,她的力量毕竟太羸弱了,一朵含苞欲放的鲜嫩的花朵就这样被活活揉碎 了一起被揉碎的,还有她的亲人、老师、同学和千千万万颗学生家长们的心。 据罪犯门虎交待:自从他在红旗小学门口开小店以来,调戏、猥亵过十多名女 孩,但均没有遇到强烈的抵抗和控告,这使得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 而尹琳琳是反抗最激烈、最顽强的一个,她一直不停地大声呼喊、用力挣扎, 在搏斗的过程中,小姑娘的脸上、身上、手臂上都受了伤,血痕斑斑的,门犯再不 敢放她出去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一旦出去就会毫不留情地揭发他!最后他丧心病 狂地用绳子勒、用手卡,两次将其摧残得昏死过去,她又两次顽强地转活过来,又 继续呼号、继续反抗!直到中午11点钟左右停止了她最后一声呼救罪犯门虎还交待, 他“处理现场”后,将小女孩的尸体一直藏在小阁楼上,下午照样装着很正常地开 店营业,准备到翌日凌晨4点左右趁周围夜深人静这时再去小店移尸灭迹健康路派 出所的李所长这样对记者说:领导上决定采取“超常规办案”、“特案特办”的方 针果断而英明,不然真的让罪犯移尸灭迹,破案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25岁的无业游民王义是这样一个“怪胎”:他生在农村,却在城市长大,混到 初中毕业,混了个居民户口,却没有在城市混到正当职业;他的生母在农村,他的 养母在城市,贫穷的生母和小市民的养母对他都漠不关心。王义不想回到贫穷的农 村,更不想讨一个农村姑娘做老婆,他想享受城市的现代文明,想过一种城市式的 “荣华富贵”的生活。 王义自信自己的长相并不赖,并不比那些“正宗”的城上人差多少:他方脸, 大眼,1 米73的个头,身材匀称,皮肤也不黑,自信对姑娘还有几分吸引力。但腰 包里没钱,“英雄无用武之地”。 25 岁,在农村算“大龄青年”了,王义连个对 象还没有骗到手。但他也不闲着,他在农村找了个叫沈x 霞的“情妇”,用来解决 他青春期的“苦闷”。沈x 霞虽大他十岁,但在她身上花钱不多,就可解解“饥渴”。 麻将城虽是苏中一个不到50万人口的中小城市,消费水平并不太高,但王义知 道:想在这个城市安家、娶这个城市的姑娘做老婆,想买房子、家具、家电、摩托 车,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大把大把的钱。怎么办? “聪明”的王义决定把赌注押在“学驾驶”上。当地有句民谣说:“手握方向 盘,财源滚滚来”。王义对此深信不疑。但学驾驶也需要交四千元钱学费──钱从 何而来呢? 王义想来想去,不免动起了歪脑筋。 首先他盯上了他做过临时工的高资镇棉纺厂。他向厂长写了封匿名恐吓信:要 求厂长于x 月x 日将四千元钱放到xx地方,否则将怎样怎样但没想厂长没吃他这一 套,还及时报了警。王义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纠结 同伙撬开棉纺厂仓库,盗走了一吨多重的棉布。这次分赃王义得了2千多元。 交了一半学费,驾驶学校同意他报了名,但告诉他:必须交齐另外一半学费后 才能参加考核。另外2千元钱从何而来呢? 4 月29日这天,王义硬着头皮来到麻将城他养母家,提出要借2千元钱学驾驶。 养母一口回绝了他。王义对养母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养母对他防备甚严, 钱和存款从来不藏在家里。生母家里更是一贫如洗,榨不出任何油水。怎么办呢? 4 月29日这天是星期五,双休日的周末。整个下午,王义都在麻将城街头和商 店里转来转去,一直在苦思冥想:上哪儿去弄这2千元钱呢?去借?去赌?去偷? 去抢? 下午5点左右,王义转到市中心“丹徒商厦”门口,迎面碰见了他过去的邻居 小朋友小杰,随口打了声招呼:“哎,是小杰嘛,放学了?” 小杰一扭头瞧见了王义,他也认出了这位过去的邻居“叔叔”,就很有礼貌地 叫了他一声:“叔叔”。 王义又问了一句:“你在哪个学校上学?上几年级了?” 小杰如实地告诉他:“我在中山路小学,上四年级”。 ──中山路小学?王义心里一动:这可是麻将城的名牌小学,听说家庭住址不 在这个地段的,上学要交很多钱呢! 王义想到这里,又很注意地将小杰打量了一番,见他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憨厚 老实的样子,心想:他家里肯定是有钱的!于是又问:“你爸爸在家吗?” 小杰说:“不在家。他又出差了,说今天夜里回来。” “你爸爸现在还在跑供销?” 小杰点点头:“我爸爸出差给人家修机器去了。” 王义心里又是一动。这年头跑供销、搞维修的能没钱?去借?他立刻想到了自 己的养母。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肯借,小杰他爸怎么会肯?何况2千元钱又不是一个 小数目。那只有一个临时的罪恶计划模模糊糊在他心里开始生成──虽然说模模糊 糊,但目的很清楚:绑架小杰,勒索他父母!只是具体实施还没有想好。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王义想:先把小家伙骗走再说! 于是王义对小杰说:“小杰,你想玩吧?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杰问:“玩什么?我还要拿自行车呢。” 小杰由于家离学校较远,平时骑自行车上学,车就放在“丹徒商厦”门口。 王义说:“正好!我用自行车带你,我带你去打羽毛球怎么样?” 王义知道小杰喜欢打羽毛球,过去做邻居时他常在家门口打球。 小杰果然答应了。他背着沉重的书包,跳上王义的自行车后座,让“叔叔”带 走了。 王义骑车带着小杰,沿着中山西路一直往西,穿过火车站,一个长长的大下坡 后,到了七里甸长途汽车站。再往前走,就是郊区了。坐在车后座的小杰不停地问 :“叔叔,叔叔,我们到哪里去啊?” 王义说:“到──到我朋友家里。” 小杰问:“你朋友家在哪里啊?” 说实在的,这时候的王义也糊涂着呢,他也没搞清他的“朋友”到底在哪里─ ─也就是说,王义还没有想好,应该将他的“猎物”带到哪儿去?藏在哪里? 关起来还是捆起来?要不要将他打昏了?事成之后,要不要将他放了?放了之 后他揭发自己怎么办?由于事先没有计划好、策划好,此刻“临时抱佛脚”,需要 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越考虑越多。王义觉得自己这个初中生的脑袋已大 大不够用了,都快炸裂了。 据王义事后交待,他也曾想打退堂鼓:将小杰放了算了,等以后计划好再来收 拾他;或者叫另一个小杰不认识的同伙来干;或是想办法去收拾一个不认识他的孩 子这些他一路上都想了,但不知为什么又一一放弃了。他的脑袋好象不是自己的, 自己的行为好象在受另一个人指挥似的。那“另一个人”是谁呢?是钱!是贪婪的 欲望!是愚昧的本能! 自行车驶出了市区,又驶出了郊区,接着驶上了空旷无人的郊县公路,“无目 的”地一直朝高资镇方向驶去说他“无目的”,是指他的目的地不明──到底要把 “猎物”带到哪里呢?──前方高资镇有他打过工、偷过布的棉纺厂,哪里并没有 可靠的“朋友”;沿河村住着他的生母,把小杰带到家里去?显然不合适;沿河村 还有他的“情妇”沈x 霞,带到她家里?似乎也不保险天色越来越暗了。车后座的 小杰一直不停地大声问:“叔叔,叔叔,我们到哪里去啊?怎么还不到啊?”孩子 的口气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王义还是那句话:“到了,前面就是,前面就到 了。”后来这句话渐渐不灵了,小杰好象预感到了什么危险,哇一声哭起来:“叔 叔叔叔,我不去了,我不去玩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王义已想不出更好的词,他不理他,只顾躬起身将车子踏得飞快。小杰不敢跳 车,只是哭得越来越厉害:“叔叔,我害怕,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肚子饿了, 你让我回家吧!”小杰哭得越来越响。 公路上不时有汽车、拖拉机经过,尤其是拖拉机在超过他们时司机都要好奇地 伸个头盯着他们望。王义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便刹住车,让小杰下来慢慢步行,一 边好言好语地骗他:“今天是星期五,你明天又不上课,我带你上我老家去玩好不 好?我家里什么都有,篮球、足球、羽毛球,还有汽枪,我带你去打麻雀,再带你 去钓鱼,乡下可好玩了” 小杰哭得不那么凶了,但他此刻的恐惧占了上风,对玩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他 唯一的要求和愿望是回家──“我要回家,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叔叔,你送我回 家吧!” 王义真的掉转车头,往回走了。他这样做是为了稳住小杰,同时为了争取时间 好让自己做决定:到底该怎么办?干,还是不干?怎么干?是把他带到村子里,还 是在路上把他结果了?王义想来想去,始终下不了决定。他恨自己干这么大的事, 事先竟不周密地、一步一步地策划好,临时冒出个念头,就冒冒失失地干了──但 事已至此,他又不想放弃。他知道,想做成这事,唯一的办法是将“票”撕了。但 杀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他王义偷过、抢过、奸过,杀过鸡,杀过狗,但还没杀过 人。王义算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难题。 不知不觉,时间已是晚上7 点多钟了。天渐渐黑了下来。王义看看四周,公路 两旁是大片大片的茶园,没有农家的房屋,倒是个下手的好地方9岁的小杰好象预 感到了死亡的恐惧,突然又哇一声大哭起来,说:“我走不动了,我肚子饿了,我 害怕,我走不动了,你赶快送我回家!”王义注意到,这次小杰没有叫他“叔叔”。 王义急忙稳住他,说:“叔叔也饿了,前面不远有个村子,有我一个朋友,我 们先上他家去吃点东西,吃饱了,叔叔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杰相信了。他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走了这么远路,实在是累得不行、 肚子也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但走了不远,王义又改了主意,说:“我想起来了,我朋友这几天不在家,我 们去了不好。叔叔还是早点把你送回家吧,省得你妈妈担心。” 小杰点点头,又同意了。王义掉转车头,小杰爬上自行车后座,歪歪扭扭地朝 麻将城方向骑去。 这样反复了几个来回。渐渐地,天完全黑透了。而这时的小杰除了害怕得发抖, 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义这样反反复复的原因,据他事后交待是为了等待天黑以后的时机,再就是 为了下最后的杀人的决心,当然还有杀人的方法等等──杀人可不是儿戏,不是杀 狗、杀鸡,更不是杀鱼──王义再愚昧无知,也晓得杀人是要偿命的,是要杀头、 挨枪子的。在这条来回多次的县郊公路上,王义也多次想到了将来有一天被绑赴刑 场挨枪子的情景,禁不住浑身打哆嗦但最后,渐渐的,一种愚蠢至极的侥幸心理占 了上风──当初偷棉纺厂仓库时也怕得要命,但后来破案破了好几个月,也没破掉 ──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不也就过来了吗──没事了吗? 王义就是这样一步步下了杀人的决心。 决心是下了,但真的要动手干,王义的双手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当他再一次 停下自行车,冲着9岁的小杰打量的时候,小杰突然恐怖地爆发出一阵大哭:“你 干什么?你停下来干什么?快骑快骑嘛!你赶快送我回家!” 孩子的声音令王义大吃一惊:他刚才不是精疲力尽哭不动了吗? 王义急忙哄骗他:“小杰别哭,叔叔要大便,大完了就送你走。” 王义走下公路,钻进了茶园,半天不出来,喊他也不答应。他躲在茶树下,在 下“最后”的杀人决心。 9岁的小杰孤伶伶一个人站在黑暗中,站在荒凉的公路上,越来越害怕──以 至忘了他原来最害怕的是什么,他不停地叫着“叔叔叔叔,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 你别吓我啊!”,边叫,边朝着那片黑乎乎的茶园走过去,摸过去,寻找过去 这天晚上,小杰的妈妈一直在家里和人搓麻将。儿子没回来吃晚饭并没有引起 她的重视,以为今天是周五──周末,儿子上外婆家去了。外婆家有电话,她完全 可以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无奈麻将桌上硝烟正浓,战况正紧,容不得有一分钟的 分心。 小杰的爸爸这天出差外地,直到夜里二点才下火车。回到家一看,孩子他妈还 在麻将桌上激战正酣,屋里却不见儿子的踪影。问孩子他妈,孩子他妈答:上婆婆 家去了。 翌日上午9时许,叶父打了个电话到孩子外婆家,问小杰的情况,老太婆说: 小杰不在我这里!小杰没有来啊! 放下电话,叶父便朝老婆发火:你说谎!你凭什么说小杰在婆婆家? 老婆反击说:不在婆婆家,就在姑妈家,你吵什么? 于是又打电话去姑妈家问。回答同样是:小杰没来啊! 孩子他妈这才有点紧张起来。 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可能问的地方差不多都问了,回答都是一个样儿。 那边的外婆不放心,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小杰找到没有”?老人家患有严重 的高血压,叶母为了不刺激她,就说小杰找到了,在他姑妈家。老人家这才放心了。 孩子的尸体于第二天(4 月20 日)凌晨6点多钟被一个早起摘春茶的老茶农 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