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脆的鸟鸣声吵醒了浅眠中的男人,睁开眼,不意外的看到怀中女子睡得正 熟。 细细端详女人:云鬓花颜、冰肌玉骨,合该是用来形容她的。想到这个美丽 的高傲女子是归属自己的,一颗心不由变得柔软起来。 从起心征服她,到真正得到她,用了他半年时间,而这,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初识何眉佳,是在商场朋友举办的宴会上,初见时,即为这妖艳不羁一如吉 普赛女郎的女子所迷惑:这女子,是一团激情的火。于是,他开始追求她。鲜花、 珠宝、房产…… 开始以为是手到擒来,谁知,她统统不为所动,他也就极有耐心的和她耗着。 而她,停停走走的逃,若有若无的挑逗,加上间或出现的悉心引诱,在经历 了一年的征服与被征服后,他终于得到了她——这个可以温柔、可以冷艳、可以 如火、可以似冰的女子。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甜甜的对他一笑,正欲开口,一阵反胃, 来不及起身,就直接吐在了床上和他身上。 “眉儿,”他也不理身上的秽物,只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心中的焦虑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该来的,躲不掉。反正他迟早也会知道。细细研究着他脸上的焦急,她想, 胜算应是有数分的——至少,自己是让他在意的。于是,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目 中是一片宁静,“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他呆了,片刻,又忍不住问,“是我的孩子?” 她微微笑,“昨天才拿到的报告,已有身孕40天。” “是我的?” 她神色不变,“你该清楚,跟你的这半年,我没有其他任何人。就算仍不相 信,待孩子出生后,可以去验DNA.” “真是我的?”虽仍是疑问语气,但心中已是信了。他知道,这半年来,她 没有过其他男人。更重要的是,他清楚,以她的智慧,在现代科技如此发达的情 况下,是不会做出移花接木的不智之举。 一想到一个自己的骨血,脑中已不由期待起来,一个承延了自己的骨血,会 是什么样子? 从没想到在46岁的时候,居然会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虽然权势显赫,富贵逼人,但至今膝下犹虚:他的妻已丧失生育能力;而 在外面的女人,他总是小心翼翼,只除了眉佳。 眉佳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这个如火的小妖精、他心爱的吉普赛女郎,是 他想拥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作爱时,他没做安全措施,也没叫她做。或许, 那时开始,就在潜意识中想要一个由她生的他的生命的延续吧。 是的,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承继了母亲的热烈与激情,同时又拥有了父亲 的自私与残忍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孩子?也许会是一个偏执而不可爱的孩子, 但至少,他会是一个有情有欲活生生的人,而非永恒的冷凝、淡定……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激动起来,紧握住眉佳的手,命令道,“把他生下来!” 话中,骨着不掩饰的急切。他知道,她既然告诉他这件事,就是想让他来决定孩 子的去留。 她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不要私生子。”间接的,她告 诉他,她要他离婚。 段夫人的宝座以前她从不敢想,但在他不用避孕套那天起,似乎已不是那么 遥不可及了。尤其是现在…… 闻言,他淡淡一笑,心中明白,当初不过是一桩男欢女爱的风流韵事,彼此 都明白游戏规则,何曾牵涉孩子?她如今居然敢义正言辞的宣称不要私生子。原 来,这女人打从不开始,就觊觎段太太的位置。 见他久不开腔,她也不急不慌,只柔声说,“我是私生子出生,走到今天的 地位,所吃的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我只望我的孩子不要再受这种苦。”现在, 她在赌,赌一个46岁膝下犹虚的男人对孩子的急切。她不相信,一个受中国传统 文化浸淫的富豪,对继承人的问题会不考虑? 他知道,她刚才说的,固然是理由,但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她想名正言顺的 冠上段姓。何眉佳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一清二楚。只是,又有何不可呢?他怜她、 他宠她,她和这些小奸小坏他可以包容,他需要她的青春与热烈,他需要她的热 情来填充多年来的无色彩。也罢,就结婚吧。 安抚性的吻吻怀中的;温润女体,他轻柔的笑了,“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 待的。” 他的笑,让她忐忑的心得以稳定:她知道,她赢了。 ——段青岚太座之位,是她的了。 从见到段青岚开始,她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容错过。于是,经过刻意 的勾引,悉心的撩拨,欲擒故纵的挑逗,终于得到他了。而且,还怀了孕。她深 信:她绝对可以母凭子贵。 她并没把段青岚在外头的众莺燕看在眼里,唯一让她忌惮的,是段青岚那位 唯一名媒正娶的妻:沈追欢。 她只见过沈追欢一次。虽只是一面之缘,印象却相当深刻:那个女人,身上 有种母仪天下的气派。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垂额、一抬头,在在都在一种难 以形容的高贵韵味。那个女人从来都不多话,这除了增加神秘感以外,还有一份 不怒自威的庄严在。 与那个女人一比,自己的美丽成了俗艳,娇俏成了浮躁。 只远远的见了那女人一次,她就深刻明嘹:凭自己,想与这商场中人称“再 世武则天”的女人斗,再修炼几十年,恐怕都望尘莫及。 所以,她没做出挺着大肚子、流泪去求正妻成全的蠢事。 唯一能让沈追欢这种女人甘心放弃的,只有她的丈夫段青岚自己的要求。 她知道,除了外貌与年龄以外,沈追欢的一切可堪称完美。然,她仍有一个 致命伤:结婚近二十年,她没给段青岚生下一男半女。 想起刚才段青岚给的承诺,摸摸自己目前虽平坦的小腹,她安心的笑了。 看着数日不见的丈夫,她的脸上,出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你回来了。” 放下手中的咖啡,迎了上去。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有眉佳的味道——伊是一个热烈的女子,使用的香水总 是情浓如火的,她,不可能分辨不出。而她,在投入他的怀中后,脸上仍是永恒 的淡定。 这些年来,她从不过问他在外的风流史。尤其是近几年来,她开始淡出商场 之后,只一昧的沉溺于研究日本史中。 他不禁开始期待起来:当她得知自己今天的来意后,她,还会是如此从容不 迫吗? 他想知道,他迫切的想知道呀! “怎么,今晚有空陪我?”她逗他,“好难得哟。” 是啊,确实难得,算来他有多久没在家吃过饭了? “追欢,我要离婚。”很平静的,他就开了口。 握着咖啡杯的手,不为人知的抖了一下,而面上,仍是一派的平静,“为什 么?” 他坦言相告,“我在外面有了孩子。” “你想要这个孩子?”她细细问。在这个如何避孕已成了常识的年代,即使 女方刻意为之,但男方仍有多种切实可行的方法可以避免使女方受孕,而他仍有 了孩子,且是向来如此精明谨慎的他,那么,外面那个女人,或多或少在他心中 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她没料到,他会因此要求离婚。 他点头,“我的江山需有人继承。” “那么,叫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即可。我不介意你是否选它为继承人。” “我不要私生子。”他平和的说道,“我想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她冷笑出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来,这婚,你是离定了。” 他不搭腔,默认了。 “那你知不知道,和我离婚后,你会少一半身家?如果我以通奸罪告你,你 损失的会更多。而我若把公司的股分拿到市面上去卖,你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淡淡的,她把可能产生的后果一一相告。她想知道,这个爱权爱势的男人,为了 那个女人会甘心付出多少? “我知道,”他点点头从容回答,“所有的后果,我都想到了。但,我仍坚 持要离婚。” 看着他的平和坚定,她了然了,——那是恋爱中的人的神情呀。她轻轻道, “原来,你爱上了她。”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发现平时香酣滑美的咖啡在此时变得涩口,是因为冷 了的缘故吗? ——咖啡冷了不好喝,那么,冷却后的感情又当如何呢? 定定的,看着手指上闪烁着光芒的钻戒,忽然之间,觉得一切都很讽刺。当 年,他情深款款的把这枚戒指套在她手上,认真告诉她,“追欢,古埃及人相信, 左手的无名指直通心脏亦代表了心脏;戒指,象征了承诺与束缚。而我,要在你 的心上刻上我的名字,让你能一生一世把我牢记。更是真的希望能套住你那颗善 变如风的心,所以我要你戴这只刻了我名字的戒指。之所以选择钻戒,是因我亦 不能免俗,相信钻石代表了恒久不变的爱情……” 言犹在耳,而他,却背弃承诺,要求离婚,却叫她,情何以堪? 她轻轻的脱下戒指,在手中掂掂,仍是沉沉的。真奇怪,已没有了感情装载 的戒指仍是如此重。难道不是感情让戒指沉重、让戒指成为一种束缚? 而取下了这束缚的她,也未见得轻松,心里反而更加沉重。 ——原来,真正的束缚,是人们自己的心。 你挣得开心的枷锁,那你就能任意翱翔。 人们能够很轻易的打破有形的枷锁,而无形的枷锁,尤其是来自于自己给自 己设下的束缚,却难以挣开,为什么? 是不够坚强的缘故吗? 怔怔的瞧着他的脸,这张俊脸,居然不像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恍如隔世! 她,不了解眼前这个恋爱中的男人。他们,如此了解彼此性格、行事方式, 在心的距离上,却已是渐行渐远。 熟悉的人早已太陌生。 她笑,真的讽刺,他们,曾如此深爱的他们,竟成了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 人。 心中叹息着,面上仍是一贯的淡定从容,“好,我成全你。” 闻言,他松了一口气,刻意的忽略了心中的失落。他起身,“那么,我就不 打扰你了。我会让律师随后把协议书送来。” 走到门口,他停住身,她知道,他是在等她开口哀求、挽留。只是,又何必 呢?就算他们不离婚,仍然维持着这段婚姻,依然不能掩饰他已变了心的事实。 在对于爱情上,她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她始终认为,一生中,任何东西都可 以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只除了爱情。 一段感情,是靠眼泪、哀求、种种手段去得来,即使强求到了,也失去了当 初的那份意义。——爱情,贵在自发上。 任何东西,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会不择手段的去要,只除了爱情。 ——她要的爱,是绝对且唯一的爱。 心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要来何益?! 所以,她不开口挽留。 ——真的爱他,所以放他自由。 背对着她,段青岚冷冷的笑了。 早已认定已没有感情的心为何抽痛得这般剧烈? 他曾是那么、那么的对她痴狂迷恋呵。 做过的一切如今回首即使不堪,也仍是存在的。 而她,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他,仍是永恒的无波。 挺直了背,他走出了那道门,走出了她沈追欢的生命,也走出了纠缠几十年 的故事……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是苦涩的:爱情,真的经不住岁月的流逝。时光, 可以让很多事情褪色、改变甚至是消逝。 ——光阴,是造物主赐给众生,最仁慈也最残忍的礼物。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