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见面,可以把它叫做偶然。 第二次相见,仍可以把它称为意外。 那么,第三次再见到,是不是就叫做命运? 第一次见到段青岚时,他15岁,以年龄而言,他还是个孩子。 而那么,她已经25岁。 还记得那一天,好不容易得到一天休假的沈追欢,脱下了平时必须穿的套装 或是白袍,就穿得那么轻轻松松的外出逛街了。 午饭时分,为了能迅速的得到食物以填饱肚子,她选择了以快捷闻名于世的 麦当劳。 一边吃着平时不屑一顾的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一边打量着四周――没办法, 谁叫她平时就有欣赏世间百态的小小嗜好。 一直以来,开朗、热情不过是她的面具。她的面具很多,随不同的需要而转 换。 从来,没有人能透过面具,看穿那个真实的她。 多年来的孤军奋战,让她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保护好自己,以便活下去,且活 得好。面具,是不让人看穿自己的最佳掩饰。 ――一旦被人看穿了,了解了喜怒哀乐、喜好憎恶,那这个人就容易被人掌 握了。 所以,她总是戴着面具做人。然后,在面具这下,以看戏的眼,观世间众生 相。 蓦地,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种速食店的人坐在自己对面――她的老板, 段玄。 今年33岁的段玄,单身、未婚、多金、英俊。处于黄金年龄的他,是世人眼 中不折不扣的金龟婿。众家商场大佬无一不渴望着能与之成为姻亲,倒追他的女 人更是有如过江之鲫。可惜的是,这男人眼中只有工作,和他那个宝贝儿子。 沈追欢也不知道33岁又未婚的他,何以会有一个15岁的儿子。之所以得知, 是因为段玄曾数次要她为他儿子准备礼物以讨太子欢心――那个天之骄子,她一 直无缘一见。 她当然会有好奇心,但,俗语言,好奇心杀死猫。她不会无聊到去过问老板 的私事――对不起,好秘书的职业操守之一,就是:只管做好老板交待的事,而 不会发出任何疑问。 何况,他人的私事又与她沈追欢何干?又不能为自己带来多一分的利益。 对,她这人就这么现实,不利已的事,她是绝不会做的。 在段玄身边的坐着的那个男孩,大概就是他的儿子。果然,是个15岁的孩子, 他穿正规的白衬衫,额前的留海极长,戴着的一副黑框大眼镜把他的脸全遮住了, 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对于这个让人看不清脸的孩子,不能冠以任 何形容词,只能简单的称其为“眼镜少年。” 就她的经验而言,戴着这种黑框大眼镜的人,不是对自己极度自卑,就是性 格极端古怪,当然,还有一种,这种人是想把自己完全的遮掩住。 第一、第二种人当然没必要说了;而第三种人,就有点恐怖了:这种人若非 双重人格,就是属于那种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把真面目藏得极深,却又喜欢冷眼 看戏的人。 而不巧的是,不管是双重人格,或是后者,和她都可以归称到同类中。 不否认,她是属于那种开始接触时,让人感觉很温暖、很阳光;深入一点后 会让人觉得冷;再深入,却觉得很热情;可了解得更多时,又觉得漠然冷淡的人。 可是,人们往往只看到她所造就的表象,根本看不清她的本质。 上述的话,只是引用某体追求者幻想破灭后所吐露的话语,原话如何,已记 不得了,只记得大意。 她真的很冷淡?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人情淡漠的末世纪,她爱的人,只有自己。她的热情,只 为自己燃烧。一切的打算,不过因她爱护自己、珍惜自己罢了。 不能说她沈追欢自私,这世人谁人不如此?――幸福的本质就是自私。如果 不自私,永远也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发现了她的注视,段玄朝她善意的一笑,却并没有任何说话的意图。 奇了,段老板怎么不和他朝夕相处的秘书寒喧两句?沈追欢微微惊讶,他那 陌生的眼光,似完全不认识自己。他没认出她来? 只是再一想,今天的装束确实不像自己平素在办公室的形象:一贯的套装换 成了牛仔背带裤松松的套在身上,三寸高跟鞋换成了一双休闲鞋,于是,平时号 称165CM的她就恢复成152CM的小巧玲珑。平素绾得整齐的头发放下来 梳成一条瓣子,眼镜摘下来,素着一张清水脸,再加上一顶太阳帽,看上去整个 儿一十六、七岁的学生妹妹,哪里是办公室里那个精明能干、高贵典雅的沈秘书? 前后形象相差得也真有些远,难怪老板大人认她不出。 她不由笑起来,何不将错就错,装装可爱,看段玄能不能认出自己――就当 是考验自己的演技吧。 如果,她连商场上素有“神眼”之称的段玄都能骗过,那还有几个人她骗不 过? “叔叔,你和你儿子一起来吃东西?”她笑眯眯的问。见他脸上有着惊讶, 她又笑了,刻意笑得得意,“因为你们的下巴都长得一模一样呀!”那小子戴着 眼镜,根本看不清长相,只有用这个理由来搭讪。何况,他们的下巴真的长得很 像。 段玄信了,赞许的说,“小妹妹,你的观察力很强嘛。” “我说对了!”她欢呼一声,得意的宣告,“那当然,我可是立志成为大作 家,观察力不强,那怎么能成?” “太子爷”一直没搭理沈追欢,自顾自的吃东西。沈追欢和段玄哈拉一番后, 有礼貌的说了再见。 告别时,在那黑框大眼镜遮掩下眼睛中,沈追欢看到了疑问、审视,和一丝 了然。 没放在心上,沈追欢依然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了。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 一直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追逐着自己。 那天的小插曲并没放在心上,也对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心头有丝暗 喜:自己居然真的瞒过了“神眼”段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过了那天,平素,她依旧是段率手下的得力助手沈秘书;周末,她仍是那个 和蔼可亲的沈大夫沈医生。 忘了说一句,沈追欢虽然是龙飞集团总裁段玄的秘书,可是,她的老本行是 学医。她在医学院混了数年,出了学校,因缘际会,到了龙飞做事。在做秘书的 同时,又和以前医学院的同学一起开了家私家诊所――平时同学们上班,她则周 末守诊所。至于晚上,大家则轮流值班。 之所以这么辛苦,只因为她想要多存贮一点钱。存折上,哪怕只是多了一元 钱,心里也是愉快的。知道银行里存有自己的钱,她心里的踏实的。 ――只因为她是一个孤军奋战的女人,除了手上的钱能在急需时帮上忙,身 边没有任何人会在那时伸出手――她若不自顾冷暖、自怜悲痛、自舐创伤、自救 危难,谁会在身边保护她、爱惜她? 许是孤儿出生的原故,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就连每天早上离家上班 时,也常会因为担心门窗没锁好,而返回家里重新检查。 ――除了自己,她不信任任何人。 而钱,可以使她心中的安全指数上升。 所以,好抓住身边每一个赚钱的机会――钱越多,她心里就越踏实。 这一天晚上,沈追欢在诊所值班。 凌晨一点半,有人极礼貌的敲开了诊所的门。 一个年轻的男孩出现在沈追欢面前。四目交接,看到他那一双眼,她有些许 的迷失。那一双眼,细长、深邃,眼神是极沉稳的,同时又是极冷漠的。 看到她,他的眼中似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了正常。 原来是另一名男孩受了伤,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刀口。 沈追欢细细给他清创、包扎。 而一旁的黑衣少年,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同伴身上,一双眼只灼灼的锁住沈追 欢。 感觉到他的注视,她抬起头,意外的,和他视线交融。 拉回视线,定定神,她努力不去在意他的凝视,专心致志处理手上的伤患。 给病人包扎完毕后,黑衣少年客气的道谢,在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眼后,他们 离开了。 接下来的数天,沈追欢依然在公司上班。 并没有发生什么,可她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想的全是那个黑衣少年。尤其 是那一双眼,更是叫她思思念念。 奇怪,她暗处检讨着自己,见多了风雨的自己干嘛对一个少年上了心?埋怨 着自己的不寻常,她将之归结为多日来未缓解生理欲望所造成的胡思乱想。 于是,在应酬完毕后,懒得回家换衣衫,她逃似的来到了常去的那家PUB。 PUB叫做“月亮背面”,是一家相当不错的PUB。 之所以叫做“月亮背面”,用老板的话来说,每个人都有他摆在阳光下、显 示给人看的那一面,而凡事有光必有影,既有显示给人看的一面,那必有不欲人 知的一面。就好似人们永远只看得到月亮的表面,而月亮的背面谁也不知道到底 是什么一样。――而这里就是让人恢复平时为了生存,被社会常规、伦理道德。。。。。。 种种束缚得喘不过气来的本性,尽显平素不为人识的真相。所以,这里叫做“月 亮背面”。 在这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不管发生什么事,决不会影响到PUB的正 常营业,老板总能摆平一切事,所以,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她常坐的那个老位置被人占领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旁边的位置,抽 着烟,看人世百态。 “KITE,”持着酒杯的米高看到了沈追欢,和他的男伴一起坐到了她面 前。 米高是一家美企的高级白领,年轻有为,英俊不凡,吸引了同一阶层的不少 白领。而这男人却相当洁身自好,不若其他那些大玩性爱游戏的男人一样利用本 身优异的条件玩弄女人感情,因而,女人们对他的评价相当好。 其实米高是个GAY。任何异性都吸引不了他,他只对同性感兴趣。 之所以知道他的隐私,只为她曾和他交往过。 不否认,沈追欢曾被米高吸引过: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尤其可贵的,是他 身上有她极缺乏的温暖。 大概,趋光是生物的天性吧。为了汲取自己所没有的温暖,所以,他们同居 了。 过后想起,在那一段时间里,她是爱他的。如果他们就一直如此相敬如宾的 相处下去,也许真的会走入婚姻。 只可惜,美梦破碎得极早。如所有的老套故事一般,某日,当提前办完公事 的她自国外飞回国,打开家门时,看到自己的男人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翻滚。 没有被惊呆,也没有大哭大闹,她只是很冷静的关上卧室的门,在客厅抽着 烟,等他的解释――她这人一向如此,做任何事都喜欢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容 不得丝毫的暧昧不明。 他们既已同居,他却背着她与人偷情,当然欠她一个解释。――要分手,也 要分得干净俐落,不留给自己及对方一丝一毫的幻想余地。 片刻后,他出来了。犹豫了半晌,他终于向她坦认:他是一个同性恋。之所 以和她交往,一方面是被她吸引,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女人来证明他的 正常――他拒绝过女人太多次,已有人在怀疑他的性取向。 得知真相后,她很平静的收拾行李,立刻搬了出去。 对于她如此俐落的处理方式,他很震惊,同时又相当欣赏。 许是因为她爱他不够真也不够深,在他有意的结交后,两人反而成了朋友。 他喜欢男人只是他的性向而已,就算那日他出轨的对象是个女人,她仍是会 搬出去,也依然会结交这个朋友。 相处久了,他向求婚。 请别误会,这并不是那种他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的老掉牙的情节,而是,若 他们结婚,双方均可互不干涉,他依旧去找男人,而她依然可在自己想要的情况 下去玩情欲游戏。 她答应了他的求婚,不过前提是:当她玩腻也玩倦、又没有其他选择、且他 仍然想与她结婚的情况下。 “KITE,我们结婚吧!”一张口,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求。 不动声色的,沈追欢打量着米高的男伴,斯文干净的气质不难让人发现他亦 是个高级白领,再看到两只紧紧交缠的手,和顾盼间双方所流动的情意,她可以 肯定,米高这次是动真了。 “好不好?”见她久不开腔,米高有些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的求婚吗?” 伸出手,扯着他俊美的脸皮,沈追欢不满极了,“你未免太自私了吧?我现 在单身生活过得正惬意,干嘛给自己找笼子套上?” 他着急的解释,“我不会给你任何束缚。。。。。。” “NO!”她竖起食指打断了他的话,“你太天真了。亲爱的,你以为结婚 只是二个人的事?不、不、不。亲爱的,一旦结婚,我就得溶入你的生活、你的 家族,我的生活,我的社会关系。。。。。。一切的一切绝对会随之发生太多变 动。我是个孤儿,素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惯了。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不想有任何改变。” “那么,你什么时候会想到结婚?”他身旁一直没开腔的男伴发话了。 “谁知道呢?”她丢给他一个不负责的回答。 “KITE!”米高急了,“我爱苏,我想和他共同生活!” “奇了。”她眯了眯眼,带些警告意味,要他别太过分,“你的感情又与我 何干?” “沈小姐。”相对于米高难得一见的浮躁,他身旁那名唤为苏的男子沉稳开 口,“我和米高是真心相爱,我想和他共同生活,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沈追欢冷笑一声,“苏先生,看你的气质你的衣着,你应该 算是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而所谓的成功人士不仅应事业成功,还应婚姻美满, 你能一直孤身以忍受世人不停的揣测、猜疑?且就算你能忍受,你一直和米高来 往,你又不担心世人对你们关系的置疑?一旦如此,你等于昭告天下你和米高的 关系。――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能公开接受同性恋,你这不是给米高带来伤害? 若你真心爱他,你忍心心爱之人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在说了这一番话后,以为这男人会悖然大怒,没想到这男人居然鼓起掌来, 喝彩道,“若不是早就知道你,我真会以为你是爱着米高的。” 的确,她这番话听来有些像一个女人在跟抢走她的男人的男人谈判,但,他 又如何能不误解? 似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缓缓说明,“我已经结婚了。” “这更好笑了。”她冷笑,“背叛了自己妻子,向另一个女人恳求她跟自己 的情人结婚,以方便自己偷情,你不觉得你夫人很可怜吗?” “不,”他摇摇头,“我和珍的婚姻是各取所需,我们都只爱同性,和对方 结婚,不过是种策略。”看着她,他扔出了今晚第二枚炸弹,“很凑巧,我的妻 子,珍,亦是你所熟知。”比了个手势,一个女人缓缓向她走来。 “你一定奇怪刚才我为何会说‘若不是早知道你’。因为,珍和米高都告诉 过我,你这个人。而且,珍所了解的你,远比米高为深。” 天啊,世界真小,他的老婆,珍,是她以前的情人。 珍曾是沈追欢的同学,高三那年,休学工作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一个晚上,气氛对了,她们之间,就那么自然的发生了。 而后,珍一直追逐着沈追欢,不愿放手。 一段时间后,沈追欢开始觉得厌倦,她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于 是,干净俐落的,她和珍分了手,然后,自珍的生活中消失。 “追欢,好吗?”坐在她跟前的女子,有些幽怨的问道,从她的眼神,不难 发现,珍对自己不余情未了。 “还是如此冷漠、如看物品一般的眼神,不带任何一丝情感。”她轻叹出声, “何时,才看得见你的眼中出现别人的身影?不管是谁,不管那是男是女,我真 的很想看到你动情的样子。” 真是个白痴女人,她心中叽笑着,爱另一个人,对她而言,很难。和任何人 相处,不管那是男是女,能吸引她甘愿为君长留的人,目前为止,没有。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沈追欢可算是一个自恋的人――她关心自己,爱惜自己, 而一众旁人的生死,她一向不放在心上。 珍就是被这一点伤透了心,深深绝望。 “追欢,和米高结婚吧!”她恳切的说,“就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吧。” 在沈追欢犀利的目光的注视下,她低下了头,“不否认,对于这段婚姻,我存了 私心――希望你和米高结婚后,米高和苏有他们的生活,我也可以再度与你接触。” 她滴下泪来,“当初我不过希望你能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上心……” 沈追欢叹息,“珍,你该清楚,你的爱对我而言,太过沉重。” 她泣不成声,她凝视着她,绝望的说,“你永远都能够用那么温柔的神情, 动人的腔调,说着残忍冷酷的话语!你从不肯用心为别人想一想。” “抱歉,这就是我。”沈追欢并不为之所动,“珍,你爱上的人,就是如此。 想开些,别留恋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不停的在别人身上找着你的影子!”她绝望的 吼出多年来的悲慨,“我放不开你呀!” “何必呢?”她是真心为她惋惜,“把年华、精力放在一个不可能得的追逐 上,你不如早早看开,收回情感,另觅真爱。” “沈追欢!”她被她的话激怒,站起来,手撑着桌子,俯视着她,神情是狠 绝又怨毒辣的,她似诅咒一般的,“我等着看你的报应!”语毕,旋身冲了出去。 她的丈夫,苏,责备的看着沈追欢,却仍然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抱歉,珍 给你添麻烦了。语锋一转,变得严厉起来,”不否认,你真的把她伤透了。“ 她淡淡一笑,不予回答。 ――就算珍被她伤透了心又如何?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爱上了她沈追欢这种 无情少心的人,她应该知道结局的,怨不得旁人,包括她沈追欢在内。 “爱上了你,是珍最大的错误。”苏叹息的语言都那么尖锐,“我也想看看 你的报应呢!” “抱歉,我失陪了。”他微一颔首,起身而去。 米高看着她,态度是诚恳又温柔的,“苏很重视珍。”一句话解释了男伴的 愤怒因何而起,而后又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碍事的,”她握住了他的手,淡笑,“我不会记上心的。今后也许会是 相处一起的家人呢。” 他惊喜的看着她,不敢置信,“你是答应了??” “只是也许。”她坚决的告诉他,“我答应你,若3年之内,我没找到中意 的人,我会如约的和你结婚。” 米高和她对视半晌,知道她不可能再妥协了,只好垂下头,轻轻道,“随你 了。你知道的,你是我唯一愿意结婚的女人。” 抚住他的脸,这次,她是真心叹息,“若我真是爱你的女人,怕不伤透心才 怪。套句珍的话,你是用着最动人的神情、温柔的腔调、真诚的话语,表达的, 却是最让人心伤的意愿。”轻笑一声,“或许,真的结婚的话,也不是一件无聊 的事。” “谢谢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追欢,真的谢谢你。” 他起身告辞,“我去追苏了。”她持着酒杯,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笑意浮上 唇畔,看来,米高是找到他的幸福了。 “追欢。”又一名男子不请自来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是泽,她曾经的情人。呵,今天是走了什么老运,各色人等都来齐了。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而她,却懒得开口。于是,一时间就陷入了尴尬的场 面。 还是沈追欢先打存了僵局,“别来无恙?” 曾经裸呈相对的两人,如今却是见了面还得拼命找话题,不知世间男女是否 都是如此? “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他深吸一口气,似要镇定自己,接着又说, “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面带笑容保持沉默是她最好的做 法。 和泽交往,是大学时代的事了。年少轻狂的他,和纯属想过过单纯日子的她 走在了一起。 在世人眼中,这两人是极不相配的:他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撇开优异的背景 不说,他又是学生会会长,俊朗出众;而她,只是一朵平凡小花,毫不起眼。 很快的,两人就分了手,原因很简单:她厌倦了。 他全天候的紧迫盯人战术,对她私生活的完全介入……一切如同一条绳子, 将她牢牢束缚住,完全不给喘息余地。 她热爱自由。当和他的关系演变成一种羁绊后,她只有选择挣脱。 分手是她提出的,他迫于大男人的自尊,也同意了。 于是,对外散布消息时,她只说是他甩了她,为他保留了十足的面子。 一时之间,嘲笑她不自量力、同情她凄惨遭遇、惋惜她遇人不淑的话语,纷 沓而至。 她没敢上演悲情女主角的原因是怕他听说后又回头。她太明了他对她的在意 了,万一他抛开自尊又回头,那就太麻烦了。 所以,她只好扮作一个遭人抛弃后把一切埋在心底却仍昂首挺胸活下去的苦 命女,人前依然笑得灿烂,只是在有心人士那探寻的目光下,抹上了几分欲掩弥 彰的故作欢快。很快的,人们相信了她,不少人矛头指向他,指责着他的负心。 基于他的自尊,他从不作解释,任凭世人道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终于断了回头的打算,身旁女伴走马灯似的变换着。 有人为她惋惜,有人为她庆幸,她只报以淡然一笑,不予评论。心头却在暗 笑:终于,摆脱了。 只是她没料到,他居然说他仍忘不了她。 “看来这些年来,你依然活得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看着她,叹 息似的怨恨着,“你总是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却从不顾旁人的生死。” 心中在冷笑,看来,这男人是要把当年被抛弃后的不甘一吐为快了。兵来将 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她沉着以对,“因为我是孤儿出生,所以我把你的话理 解为赞美。” “你的眸子一迳的澄澈无情,你从来都是淡淡笑着,冷冷看世间一切。毫无 真情,永远做戏让人深陷其中自己却从不入戏。”就连在欢爱中,依然是可以随 时抽身。他永远也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沉迷其中, 不能自拨。 他握紧了酒杯,表情是深刻的痛苦,“告诉我,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什么 样的人,才能让你甘心停留?” 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要的真的不多,她只想拥有很多的爱却又不会感到束缚;如果不行,退而 求其次,她就要很多的金钱与权势。这样,她才会感到安全。 ――金钱还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却万万不能。 在任何时代,吃亏的总是无权无势的蚁民。 而在被爱的宠溺中,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做出很多事。 这些东西能给她安全感,所以她需要。 看着痛苦的他,她终于回答了他后一个问题,“爱我,却不会束缚我的人, 就是我要的。只有这样,当我在外面无拘无束的飞翔时,我会挂念那一盏为我守 候的灯,然后我会自动归家。休息够了,我又会离家远行,而那个人却不会试图 阻碍我。” 他沉默。半晌,他颓然,“显然,我无法做到。我妒心太重。所以,得不到 你。”他总以为女人应在自己身后,无怨无悔的守候,他的女人应以他为中心运 转,不得有自己的一片天。。。。。。所以,她要求离去。 不再发一言,他起身离开。 他持着酒杯看他走,痴人呵,痴心薄幸全是一声空啊,为何看不开? 抬眼一扫,不经意的看到一名男子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是魅惑而挑情的。 很明显,这男人是在寻找一夜情。 有何不可呢? 米高、苏、珍、泽他们的不请自来,激起了她心中深刻的孤寂感――不管他 们是否甘愿,身边至少是有人相伴的,而她,却仍得孤身一人在人海中挣扎求存。 今夜,她需要温暖的身体,有力的臂弯来填补寂寞。 挂上引诱的甜蜜微笑,她回答男人的邀约。 男人持着杯,带着轻松的笑向她走来,坐在她身边。 十指与他交缠,今晚,她准备放纵。 男人的指轻抚过她的掌心,缓缓挑逗她,但仍有在事前说清的良好习惯, “不知今晚我可有荣幸与你作伴?” 她注意到他加重了“今晚”的语气,呵,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过了今夜, 大家是陌生人,这是再好不过。 不否认,来这里她本就是为了寻找一夜风流。既满足了自身生理需要,又不 涉及情感、道德,一夜寻戏后,一切就仿如船过水无痕,完全不会介入到彼此日 常生活中,何等轻松自在。 她伸臂勾下他的颈项,确认,“我只要今夜。”言下之意即是除了今夜,大 家仍是互不相识、互不相干。 “当然。”他微愣,随即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坦白且坦然。” “来这里的,不外是因为各种因素而寻找一夜情。若在这里来谈天长地久, 未免太过矫情。”她坦率相告,“今夜,我需要舒解自身情欲。” 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明显的赞赏,“坦白承认自身欲望的人,实在不多,尤其 是女人,更加少见。小姐,我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吗?” 轻易看穿男人有打算将一夜恩情发展下去的意图,她委婉拒绝,“名字不过 是一个代码罢了。”她俯身向他,在他耳际细细道,“今夜,我叫做玫瑰。”斜 斜看向他的眼,是媚惑而风情的,“你一个人的玫瑰。” 男人明白,彼此都是个中老手,她既不愿说,他也不再强求,停止询问,笑 笑,“那么,今夜,我叫做king. ”答案霸气却不掩优雅。 她贴向他,刻意的磨蹭,撩拨着彼此的情欲。 在四片唇要掩上那一瞬,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颈,一把冷冷的、似曾相 识的违章从她头顶传来,“真抱歉,打扰了二位的相处。” 她抬头,有些不敢置信,是他,那天夜里陪友人到诊所就诊的不知名的大男 孩。 她抬头正好迎上他低垂的视线,漂亮的狭长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足以 令人迷醉的滋惑,她不禁呆了呆。 “我一直在找你。”看着她,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心甘情愿松开勾了king 的手。 他顺势坐下,拥她入怀,手指把玩着她的卷发。他没再发一言,但一举一动 莫不显示了“她是我的”的占有宣告,奇异的,她的身心并不排斥。 看清了两人间的暧昧,king起身,好风度的告辞。临走,捉狭似的朝她眨眨 眼。 他的唇舔吻着她的颈,呢喃似的声音飘入她的耳,“女妖精,你让我迷惑。” 他的手亦不安分,四处游走。抚弄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他问,“有想过我吗?” 她胡乱应了一声,不舍得推开他。 他的吻深入着,“我要你,追欢。” 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心中警铃大作,她一把推开他,瞪着他,神情是不掩 饰的戒备。 那一夜,她并没有告知他任何个人资料,她可以肯定,在那夜之前,自己的 日常生活中绝对没有出现过他这号人物。那么,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 转瞬间,心头已转过无数念头,个个答案都说明:她并不认识他,他对于她 而言,仅是个陌生人。 那么,他如何得知她的资料?接近她,是刻意亦或巧合?他又有什么企图? 似看穿了她的疑惑,他慵懒一笑,指了指和她所坐位置附近的位置――那个 她来时已被人所占领的老位置,“今晚我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你身旁人来人往, 自然不小心的听到一些对白。”顿一顿,又补充道,“pub里虽是人声嘈杂,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已。” 是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刻意要旁听,还怕听不到? 她释然。 看到她情绪的转变,他打蛇上棍,轻轻追问,“明知不该,但我仍是按捺不 住好奇,忍不住想知道:那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对于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她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他难道看出苏其实和她并没有任何过往纠葛?她刻 意问,“你是说,他们,三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与我的关系?” “不,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看着她,清清楚楚的说,“那个叫做苏 的男人,与你的过往应该并无瓜葛。” “不知你是真聪明,还是被你蒙到,”她长叹息,“你说对了,苏确实与我 无关。” 他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第一个男人曾是我的男人,那个女人曾是我的女人,而第二个男人,是曾 被我伤过心的人。”只要他稍为聪明一点,如此解释,他应明嘹她的性向和她曾 有的过往。他会不会落荒而逃?她有些期待他的反应了。 “你是双性恋。”没有惊诧,没有疑问,他只是平淡的陈述,似说着“今天 天气真好”一类的闲聊。 “你不惊诧?”她挑眉问道。 “我该惊诧吗?”他无辜的反问。 喝一口酒,她笑了,“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对此抱的态度是厌恶、惊诧。” “只要喜欢,只要对了味,对象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人生苦短,及时寻欢 才是真的。” “就算是被贴上那些并非人人认同的‘同性恋’、‘双性恋’、‘乱伦’。。。。。。 的标签又有何不可?”微笑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就算是世人最为认可的 异性恋又如何?不也跌跌撞撞,在情欲的悬崖边游走钢索?” 是啊,在情欲的世界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伤痕,能够相遇,窝在一起舔舐 创伤、抚慰寂寞,缘分有多久算多久,这就够了。否则,即使是由异性恋结合的 夫妻,有了一大堆法律保障、人情约束、道德牵制,不也是说分就分了。 那一天夜里,喝了多少酒已不记得了,但最后她却仍有精神挺起身子和身边 的人到他的住处。 一进屋,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拥吻,衣衫很快的被剥落,转瞬间,已互拥着到 了床上。 依稀记得,那一直在耳边细诉着绵绵情话的热情声音变得有些腼腆,“这是 我的第一次。” 她笑得不怀好意,“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低吼一声,“我才十五岁而已。”言下之意,自然是他之所以没有经验是 由于年纪的缘故。 她反身将他压下,笑得妖媚又猖狂,“那么,就让我来教导你情欲之始吧!” 心里清楚,他才十五岁,还未成年,但身体却停不下来,心中的火迫切的需要消 除,而他的迎合,更让她,欲罢不能。。。。。。 次日。 睁开眼,意外的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房间,赤裸着和男人拥眠。 她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向来她是极少留宿在别人家中,更别说事后居然留 下与其相拥而眠。再一看枕边人,更吃了一惊:虽然他很壮、长手长脚的,虽然 他轮廓极深、五官俊美,但,仍是没有完全褪去青涩的味道。 青涩? 她的酒立即醒了一半。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忆起了昨夜的一切―― 她的酒彻底的醒了! 很显然,她和身畔这个不知名的男孩――他才十五岁而已――发生了关系。 原以为他至少十八、九岁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未成年。老天,若等会他家 长回来看到这一幕,怕不折了她的骨、告她诱拐未成年才怪! 酒后乱性!酒后乱性! 此时无人,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轻轻挪开缠在自己腰肢上的大手,轻巧起身,俐落着装,趁男孩熟睡之际, 快快的逃之夭夭。 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祈祷:诸神诸佛,只要你们不让这件事发生后遗症,我沈 追欢宁愿把一个月的薪水捐出一半给孤儿院,为孤儿们改善生活――这对她而言, 已是相当大的牺牲。她是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自己的应得之物,更别提 这是把真金白银献出,且是将之赠予与已身并无任何关系、不能为之带来丝毫利 益的完全不相干的旁人了。 不过,昨晚,她是真的做了错事。她居然和一个小自已十岁整、可说是乳臭 未干的小男生(虽说他的身体发育得完全不似一个未成年)上了床,呜。。。。。。 天哪,他的家长会不会追上公司,找她还儿子清白。若不能私了,那势必会 闹上法庭,法官铁定站在对方立场,保护未成年人权益,判她沈追欢入狱。。。。。。 她美好的人生、她一切的计划、她的所有价值。。。。。。统统都会埋没在 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连犯人见了她,都会对她吐口水。。。。。。 早知道,她就不松开king了,他至少是显而易见的成年男人,能为自身言行 负责,更清楚游戏规则。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小鬼发生关系?都怪这段时日因工作繁重,情欲一直积压 着没得到正常管道疏泄;而昨晚又遇到了三个曾与她耳鬓厮磨的人,让她顿感寂 寞难耐;且king那高超的挑情手段实在让她欲火难熬;他又出现得太是时候;加 上那时的气氛实在太好;而她,又对他上了心。。。。。。在那样的情景下,很 难不心动。天时、地利、人和配在了一起,再加上她又喝多了,酒后乱性,想不 出事都难。 呜,她的前途、她的人生、她的未来。。。。。。 在计程车里,她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前途堪忧,到了目的地,匆 匆忙忙的逃了回家。。。。。。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时间,没敢再到“月亮背面”去,只专注工作。心里却仍 是七上八下,怕死了有天突然有人跳出来,指着她鼻孔骂她“淫妇”。 不过,也许是她的祈祷实现,这一段时间她安然渡过,让她总算是松了一口 气。 这一天,大清早的,沈追欢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 老天,为什么在她值夜班的时候让诊所门庭如市,生意好得不得了,她连打 个盹闭一下眼睛的功夫也没有。赚钱虽是好事,但也不能全然不顾身体啊。而呆 会九点正,她必须衣冠楚楚、容光焕发的出现在“龙飞”的办公室。现在已是六 点半了,回到家,她就只能小睡一小时。。。。。。 “屋漏偏遭连夜雨”,这话用在她身上是一点错也没有,她的车送到车厂保 修,这大清早的,还得招计程车。偏偏等了这老半天,连蚊子也没见到半只,命 歹呀! 唉,营营碌碌,这般劳苦,为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她最近真的是衰到极点了吧,两个形容猥亵的男人向她靠近,其中一个 一手搭上她肩,笑迷迷的开了口,“小姐,一个人哪?” “走开!”她一把挥开他,急退好几步,“我在等人!” “这大清早的,能等什么人?”两人淫笑着逼进,“就让我们兄弟好好陪你 玩玩吧!” 天哪! 沈追欢对上苍发出哀鸣之声:她还年轻,她还不想上社会版啊!! 她一边不停的挣扎,一边后悔,为什么当初怕麻烦而不去学一点防身术? 所幸上苍听到了她的不平之声,千昀一发之际,有人来替她赶跑了恶徒。 那人转过脸来,淡淡的晨光洒在他身上,那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天使。 回过神来,再一看,天哪,是他! ――她避之不及的“未成年”! “谢谢你。”快速的低头道了谢,她转身就走。为什么会遇上他?偏偏又是 他救了自己?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眼之间,无数疑问已涌上心头,只是脑中想归想,脚下却丝毫不停。 “回来!”长手长脚的他,伸手一捞就抓住了她。而来不及收住脚步的她, 一下子就跌入他怀中。 一抬头,就看到那双犹如黑曜石般迷惑人心的深邃眸子,被这双眼睛所迷惑, 一时之间,忘了想说的话。 挺直鼻梁下的那张昭示无情的薄唇,此时正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逐渐扬起。 “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是你对待‘情人’的一贯方式?” 挥开他的大特写,她迅速分辨,“首先,你不是我的情人,充其量,不过是 一夜情的性伴侣;其次,我并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此时此景出现在此地,为的是 什么?第三,在我要惨遭狼手时,你恰到好处的伸出了援手,让我不得不怀疑: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 “哟,被你看穿了。”他有一点吃惊,随即坦率回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的确,你今天被流氓调戏,是我一手安排。原本想在英雄救美后让你对我好感大 增,谁知被你看破了。啧,真是!” 大脑将所听到的语言迅速组织消化后,她嚷了起来,“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值 班?!你跟踪我!!” “对呀。”他颇为自得,“这用了我近一个月时间,才弄清你的作息规律。 啧,真花了我不少心思。” “你你你。。。。。。”生平第一次,能言善辩、长袖善舞的沈追欢张口结 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终于无力的吐出一句完整的问话,“你找我做什么?” 他笑吟吟,挽起她的手,将她塞入他的BMW的驾驶室里,给她系上安全带 后,他一脸的不怀好意,“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不找你负责我找谁负责?” “成熟点!”她低吼出声,“既是一夜情,就该遵守一夜情的游戏规则:一 切仿如船过水无痕。过了那一夜,我们就只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话虽没错,”他轻松发动引擎,一边答她,“但,那是成人的规则,而我, 只有十五岁,还未成年,并不在这范围内。换言之,我是可以不按牌理出牌的。” “你。。。。。。”沈追欢无力的倒在靠背上,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的车是驶上自家方向,她已提不起问询他的精神了――存心要找一个 人时,还怕打听不到?――天下间没有什么目的叫做达不到的,关键只在你肯付 出多少心血精力而已。 看着垂头丧气的她,他不由轻笑出声,“怎么你对我一点也不好奇?” 眼睁睁看着他自如控制整个局面,她不由呻吟出声,“你真的只有十五岁?” 他点头。 “你才十五岁,怎会有驾照?还有这车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没有驾照并不等于不会驾车。”他懒懒开口解释,“至于车,是家里给我 的生日礼物。” 天哪,看来这近一个月的安稳,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安宁。她沈追欢是怎么混 的,连被人跟踪也不自知?且还是被一个未成年玩弄于股掌之上。她干脆找块豆 腐来一头撞死算了! “天下那么大,你干嘛只来招惹我?”她气愤质问。 “错了。”他转头看她,表情是莫测高深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什么时候惹过你了?”她有些生气,“是你自己来急诊室的!” 他仍笑,笑得意味深长,却不再开口。 到了家门,极不甘愿的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带人回家。 对于她而言,她的家是极度隐私的个人空间,不管自己在外是如何放纵,却 恪守着不带人回家的自我设定。 她不敢信任人,谁知道他是否用真实面目对待自己?倘是引狼入室,使得自 己身陷险境,那岂非危险之至? 就连以前与米高同居时,也是由她搬到他的住所,从没让他到过这外凭一已 之力于二十三岁那年买下的只少少四十余坪的蜗居。 但今次,只有例外了。 到了她的家,沈追欢怒视着他:这死小子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躺在她柔软的 床上,反客为主的吩咐她,“你去洗个澡吧,忙了一夜,怪累的。” 这小子是吃准了她不敢张扬?! 瞪视他半晌,终于不甘不愿的走入浴室。 当沈追欢沐浴完毕后,他已呼呼入睡。 很想一脚踢醒这死小子,但看到他睡得那么香甜,不知怎的,心一下子软了, 就让他睡吧。 看看时间,她必须得睡了,再不睡,今天要再想睡,只有等到晚上了。只是, 她的床被这死小子占了,她就这么一张床,她才不打算委屈自己去睡地板或者长 椅,确信他已然入睡后,她才小心的睡在他旁边。 闹钟响起,预示着沈追欢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拔开不知什么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毛手,她起身着装。 他仍在熟睡中,平衡均匀的呼吸声显示短时间内是不会醒的,而她也没有办 法在这少少数十分钟把话完全说清楚,只有等他醒来、她下班之后再说了。 叹口气,她认命的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已去上班,请他等她回来 后把一切说清楚――不干不净的缠着,不是她的处世之道。 她当然得去上班――她自幼自力更生,从小就知晓,上班是生命中头等大事, 一切荣耀均自工作而来,绝不能偷懒放纵自己自己。 看他的架势,应该不会是图她的财而来。她的钱,他应该还看上眼――看这 小子的衣着,他应该有个良好的家庭环境;而那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霸气,更非 一朝一夕可以养成;更别提他居然是开BWM。咄!她省吃俭用尚且只能贷款买 日本车。。。。。。 按捺住心中忽的蹿出的无名火,对着镜子挤出一个标准的“沈秘书微笑”, 然后,上班去也。 上午十一点正,沈追欢正忙得人仰马翻之际,秘书助理小咪红着一张脸,羞 答答的跑来告诉她,有一自称总裁之子的人正在秘书室旁的贵宾接待室等她。 责备了接待处的小妹不谨慎随便放人进高层后,问小咪为何把来人安排在贵 宾接待室,小咪说,“一看到他,就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理所当然的就应该 在贵宾接待室。” 小咪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秘书、小助理,连她都这么说,那么,真的该 去见见来者。 一边迈步前往贵宾接待室,一边疑惑,不会吧,这个时候,“太子爷”应该 仍在学校上课才对。何况,老板昨天才去了日本,千岁殿下来公司有何贵干? 她敲了敲大敞着的门以提醒来人有人到了,而那“孩子”仍背光而立。窗外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晕出一圈淡淡的光芒,他身着笔挺的白色衬衫和手工裁缝的 休闲裤。只是静静的伫立,就散发着教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她在心底喝了一声采:呵,好个不凡的孩子。 难怪小妹还有小咪会放他的行。 却又觉得,这背影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 撇开心上疑惑,沈追欢迳直走了进去,在他身旁,方开口,“您好,我是……” 所有的话都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给抛到九宵云外。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一口咬定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终于把眼前之人和麦当劳内的眼镜少年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他是段玄之子,段青岚。 的确,他没说错,是她先招惹他的! 四目对望那一瞬,她突然有了预感:也许,已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