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和那边 现在我坐在小方的屋子里,在向南的一扇窗户下。邻室是我的住处,窗户向北, 背阴,无论再好的晴天,也无论太阳怎样努力地照耀,也无法将一丝半缕的光芒投 射进去。而小方这边却被阳光照得明明亮亮。一墙之隔,却是两种世界。 小方出差去了,委托我为他接听电话,屋门自然不锁,缘此,我才有机会品尝 一下与我那边不同的感觉。我们租住的这套房在一楼,小方的窗外是个小园子,刚 搬来时长满一人高的蒿草。后来蒿草被小方的女朋友拨掉了,露出几株原来匍伏在 地上的葡萄藤来。我将这些向往高远向往天空的绿色植物支撑起来,它们便蓬蓬勃 勃地占领了早该属于它们的空间。从小方的窗户向外望,满眼都是它们的婆娑身影。 园子的地面上不久又生长出一些不知名的闲花野草,还有一些不知谁人丢下的丝瓜、 南瓜种子,不久也破土萌芽,不屈不挠地沿着砖墙和栅栏,向天空索取那份属于自 己的自由。园子里那些叫不出名儿的昆虫们,也在一片绿色中不失时机地演习着它 们的练习曲。几只麻雀,就站在窗玻璃外的窗台上,抖着翅膀,跳跃着,相互叽叽 喳喳地说着什么,它们并不在乎窗内有人。楼上有几只笼养的鹦鹉和百灵,也兴高 彩烈地叫唱,并招引来一些过往的闲鸟,也不时停下来,仿佛参加演唱会一样,即 兴地唱上几曲。 这是间适合读书写作的屋子,很安静,又有绿色和鸟语花香相伴,只可惜小方 是个爱动的人,很少有功夫来领略这份情境。 但是,我住的那边,却是另一种况味。室内没有大的分别,面积、格局都是一 样。不同的是窗外和面对的方向。窗子的大小也和小方这边的相同,但坐在窗下向 外望出去,首先看到的是由钢条铁棍焊接的防护栏。栏外是一根水泥电杆。电杆像 一棵奇异的树,横七竖八地向四周幅射出无数不长绿叶的黑色枝条,在我和蓝天白 云之间,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于是,我每天所面对的天空,都是破碎的。偶尔有几 只鸟儿飞过,总担心它们会撞网而死。 窗外也有一块公用的水泥地坪。不知自何年何月何日始,有了一堆沙土。住在 钢筋水泥笼子中的孩子们,少有接触泥土的机会,但他们天性中似乎并不能泯灭与 泥土亲近的欲望。于是,窗外空地上的沙土堆,便成了孩子们读书之外的乐园。大 人们有时也来凑热闹,在孩子们疯玩时,东长西短地闲扯谈。晚上,这片空地又成 了停车场,自行车,摩托车,私家汽车,应有尽有。离窗10米,是一条路,路边建 着楼上各家的储藏室,铁门开关之声不绝,此起彼伏,很是热烈。特别是夜深人静 时,巨大的撞击声常将我在梦中惊得一身冷汗。白天,各色小贩们也穿梭来往,叫 卖声不绝于耳。汽车发动时的引挚声,对听觉更有特殊的效果。 如果我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真是一份得天独厚的机缘。躺在床上,可以有各种 声音免费入耳;站在窗下,又可以观看各色人物、车辆。 可惜我是一个靠写作吃饭的人,需要的第一是安静,第九还是安静。但上帝却 偏偏喜欢恶作剧:将需要的拿走,将不需要的强加给你。 搬来这里的前一天,我和小方及他的女友一起来看房子,都看上了这间朝南的 房间。于是就把决定权交到上帝手上。上帝出示了一枚硬币,让我们分别去丢,丢 错了就从这间屋中退出来,让给幸运者。于是,我退了出来,便出现了现在的格局。 当然,上帝的另一种成功,是让我从此以后夜夜失眠,让我不得不头脑迟钝地放下 手中的笔。 有时,作沉思状地细想一下,便感到把责任推在上帝头上有些好笑。上帝其实 是位相当宽厚的老头儿,你不拿他当回事时,他便知趣地悄悄走开了。这边或那边, 你完全可以不听上帝那一套,再换个地方,“诗意地栖居”,上帝见了说不定还会 笑着祝福呢。 其实,改变现状的方法有时很简单:放弃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重新选择!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