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赵冬
十八岁的赵冬渴望飞翔。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在最高层女生宿舍的拦杆边,
赵冬渴望飞翔。她甚至想自己飞下去的感觉,落地的感觉。会眩晕吗?会疼吗?在
她凭栏发呆时,同宿舍的于玫会说:“冬冬,你可别想自杀啊!”
赵冬是文静的,于玫则完全相反,风一样。大学里的赵冬爱好文学。而于玫是
一个什么都爱好的人。大学的生活是五彩的,可赵冬只在床上读着书在图书馆里坐
着写在教室里静着听度过。于玫呢?不可避免地会投入到爱河中去。
当时,她发疯般喜欢上大才子陈刚,常做一些伪女诗人的事,今天抄一句明天
凑一句的拿一些歪诗去请教陈刚,笑着去,多数会咧着嘴回。可第二天又欢天喜地
的重新再来。据说,陈刚也不胜其烦。可后来,于玫没戏唱了,陈刚爱上了他的同
乡,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于玫疯了似的采取了挑,粘,求一系列战术后败下阵来,
大醉一场睡倒三天。可第四天又像没事人一般了。还常跟人说陈刚是她哥们。后来
毕业了,竟真的做了好朋友了。赵冬起先很不喜欢于玫的,不过两人在一起久了,
倒也觉得这个活宝的可爱了。再说,于玫也很崇拜她,常说现在的大学里谁还能找
到第二个像赵冬这样心如止水的人的话,她就跟他做一辈子仆人。
像赵冬这样的女孩在大学里不可能没有故事,但赵冬总是让故事提前收场。
很多男孩在赵冬这里吃了败仗,于是,渐渐的,传出了赵冬是没有感情的话来。
于玫把这些话说给赵冬听了,可赵冬只是抿嘴一笑,说:“谁说我没感情来着,
我是不滥情!”
毕业了,同学们都四海为家去了,可巧,赵冬,于玫和陈刚竟呆在一个城市了。
陈刚也因于玫而认识了赵冬,可惜的是,以前写诗的陈刚不再写诗,进了一个单位
做文书去了,兢兢业业的,却至今未见提升。于玫从一家单位跳到另一家单位,却
说跳槽的感觉就像《围城》里讲的,“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在城里的人想冲出来。”
后来干脆一个人随波逐流地跳进商海里去了,赚了几个钱,便狂得想当李嘉诚第二
了。爱好文学的赵冬自然而然地当了自由撰稿人,往报纸杂志上写写豆腐块什么的,
日子倒清闲,只是爱好文学的心却不知不觉中淡了许多……二十二岁那年,赵冬的
爱情感觉不期而至。这个故事缺少太多的戏剧因素,没有构成因果关系的时间地点,
一切都是不期而遇。正如那擦身而过的奥迪车一样。赵冬遭遇了车祸。其实责任在
她,走在大街上,她还在想着一篇文章的构思。幸好奥迪车只是擦伤了她的腿。主
人下车了,她呆若木鸡。
而当他面对她时,她觉得文思泉涌。这就是灵感吧。
这张面孔决不像父亲。他精致,有刚强的轮廓;而父亲的面孔却是如此粗糙。
没有让赵冬深恶痛绝的酒味或烟味,淡淡的,是薄荷?是樟脑球的味?赵冬的脑海
里翻滚着父亲的影像,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重叠着,他的面孔却更加鲜明。赵冬似
乎忘记了她应该远离任何在她心目中适合做他父亲的男人,在她的心里,父亲是支
离破碎的,是隔着玻璃的,是缺少美的,而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禁不住要把他和
父亲作比较,觉得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他这样的。在真正的意义上说,她从未有过父
亲的爱,她是伴着父亲的呵斥和打骂长大的,父亲一直是她的不可触摸的伤痛,而
今天,这个男人,已经伤害了她!她越是不愿想起父亲就越渴望一个理想的父亲,
也就越危险。就像一个孩子被家人禁止玩火,可是他更加渴望去触摸那跳跃的美丽
的火焰了!终有一天,他会把手伸到火焰里,也许会被烧伤,但他终于知道火是怎
样的了!赵冬觉得,她心目中的好父亲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她必须得接近她,让他
接受她!
她可以选择像爱一位父亲那样来爱这个男人,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用错误的方
式对待未来了。那一天,那个美丽的时刻,那个伟岸的身影,那浑厚的声音,已经
在她的心里了。她整日拿着他给她的电话号码,手颤抖着伸向话机,却总是放下,
她想着听到他秘书的声音时该说些什么,说“我是吴总的亲戚,请帮我转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了又该说些什么,说“您好,我是那天被您的车撞倒的那位女孩,我
想告诉您,我很好。”这当然不合情理。她每晚都抚摸着他给她的营养费,一沓人
民币,感觉着他的手的温度。“吴清远,吴清远,他为什么要给我他的电话?我为
什么要接受这些钱?他会不会把我看成唯利是图的小人?”赵冬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使她坠入梦乡。
新的一天开始了,赵冬还在继续梦中的等待,可电话始终没有响。他为什么不
打电话来?可笑之极,他为什么要打?你拿了钱,又不伤得严重。赵冬恨不得现在
就冲到他家去把钱还给他,或当时自己应该伤得厉害些。
开门的声音。父亲现在才回来,一脸的疲惫。他已经有白发了。赵冬看着,心
中一酸,在她眼前却马上浮现出吴清远俊朗的脸来了。
以后的每一天都在吞噬着赵冬。她不再抱希望了。但是,另一种想法却不可避
免的占据了她的心灵。“他怎么了?还好吧?他是不是也在等我打电话过去?”渴
望相见的心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正如恋爱中的男女,一时的冷却后紧接着会是无数
的火热。激情。
她穿上了最好的裙子,淡紫色,忧郁而神秘。然后在坤包里装进那一沓钱,她
想到一个极好的借口。出门了。
名片上的地址她是知道的,那里是一处正在发展的经济区。打了的,上车后,
她却有点后悔,也许他会将她“请”出去的。
他的公司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使她无比兴奋。小姐带她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
深深吸了口气。
开门后,她看见他坐在电脑前。迎上来的目光是一种询问。这跟她事先设想的
惊喜不同。
小姐在她身后将门带上,轻微的一声响。赵冬的心也咯咯响了。
二十二岁那年,赵冬的女孩生活结束于秋风落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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