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赵冬
第二天,赵冬回到了父亲那里。刚一敲开门,胖女人便及时堵在了门口。
赵冬说,我只是来看一看我的父亲。胖女人这才让开。
家里到处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父亲躺在床上,他病了。
消失了好几年的女儿来看他,父亲高兴得喘不出气来。赵冬坐在父亲床头,第
一次如此近的注视了他。他的衰老极其惊人。这完全只是一个老人了。赵冬从坤包
里拿出一些钱来。父亲的泪很快流了出来。
离开了父亲,赵冬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风刮起她的白色衣裙,翻飞如雪。
她的眼前浮现出某一个晚上,一个男人趴在她的身边,颤抖着拿出一方白色的
手巾,像举行一个神圣的宗教仪式那样,庄严地垫在她的赤裸的身体下面。方晓就
这样伤害了她,而她也这样伤害了方晓……她早已不是方晓眼里那个中学时代如圣
洁的雪花的赵冬了。
思绪繁乱的赵冬渴望飞翔的自由。她的幸福的起点她的痛苦的开始都是因为那
幢高楼上的一个房间。去看看吧,一切都将结束。
还是那最高的一层。刚刚出去的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赵冬在心里说,在
我的开始就已经是我的结束了。现在是一个新的轮回。
都市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静谧了。风也是无声的拥抱。赵冬拿出母亲的相片,
她想看一看她,但黑夜太浓重了母亲是否仍在笑着。她想起母亲曾以破碎的形式告
诉她于爱她只有失败。可她呢?她最爱的诗句是泰戈尔在《吉檀伽利》中的一节:
你把我排在了失败者之列,我知道我羸不了,可是我离不开比赛,我将一头扎进池
中,哪怕沉到水底!
她本想今天把母亲的照片给父亲的,让母亲陪着父亲。但在看到胖女人时,她
改变了主意。赵冬把母亲的相片紧握在怀里,然后张开了双臂。
她感受到时光像水一样拂过她的身体,心灵也一片空灵。没有恨,没有爱,没
有悲,没有喜。只是保持着这样一种飞翔的姿态,飞翔,呵,飞翔!
她的双脚离开了墙栏,她就像一只鸟那样向下滑行;又像飞天女的衣袂,撒出
白云云朵朵。在下坠的过程中,赵冬无比清醒。她甚至想起十八岁的她就曾站在大
学宿舍的栏杆前想像飞翔。没有眩晕,也不会有痛。在着地的瞬间,吴清远,何强,
童志超,方晓这些似曾熟识的男人的面孔最终重叠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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