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跟踪 爱是没有答案的,即使亲口说也没用。 爱只能凭感觉,而感觉又是那么飘忽不定。侯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张平了。 也许他还在怄气?侯莹认为自己没什么不对的,可还是想委曲求全。她常常委婉地 向张平撒娇甚至厚着脸皮挑逗,可他不是回避就是不理会。 有一次洗衣服的时候,侯莹偶然从张平的口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 为什么那么不快乐? 我也不知道。 后面的答案显然是张平的字迹,但前面的问题绝不是,一看就象个女孩的字迹。 侯莹隐约有些疑心,但又觉得不该怀疑张平。坐卧不宁了几日,一天偶然看到 一则私人侦探的广告,不觉动了心,觉得还是应该搞清楚。 那侦探信心十足,打保票说很快就有结果,收费也自然不菲。可几天后,却沮 丧地汇报说这家伙行踪不定,看来是早有防备,要多给些时间。 侯莹没有耐心了,决定亲自跟踪。 那天,她在张平的公司附近猫了起来。傍晚七点的时候,张平走出公司。侯莹 一阵难过,看来他确实没有加班。张平走得很慢,似乎一路想着什么心事。侯莹悄 悄跟着他。 最后,张平进了舞厅——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侯莹有点纳闷,他从不跳舞,到这儿干吗? 张平在角落里坐下来。他什么也不做,目光漫无目的地飘过整个舞厅,眼神冷 漠淡然,似乎超然于眼前的世界。最后,他定定地盯着不远的柜台,一动不动,象 一尊雕像。 在变换流离的灯光下,他显得那么高深莫测,侯莹不由想起一部电影的名字— —《神秘的大佛》。 他就这样一直呆着,久久地。侯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无聊,可又不得不忍受, 觉得人生痛苦莫不过此。 忽然,张平一把抱住头,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后来,他竟用拳头不停地捶脑袋, 极度痛苦懊悔的样子。侯莹既心疼又狐疑,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事? 张平折腾了许久,最后终于平静下来。他起身到柜台要了一瓶酒,独自喝起来。 有个妖娆丰满的女子接近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就象多年的相识一样熟悉。 侯莹不觉瞪圆了眼珠,又想起他说过喜欢胖的,不由紧张起来。那女子说了一句什 么,可惜侯莹却听不见,只能干着急。张平摆摆手,象是拒绝。那女子并不在意, 更贴近他聊天,不时娇笑,带着很浓的挑逗意味。侯莹忽然明白那女子的职业,不 由面红耳赤。 张平象个老僧,只是闷着头喝酒。那妖女卖弄了许久,似乎觉得臭味不投,最 后无趣地走开。侯莹大为快慰。 张平一直喝酒,不理会任何人。 十一点的时候,张平站起来,摇晃着走出舞厅。侯莹暗想,他每晚都是午夜才 回家,现在要去哪里? 张平低着头,走得很慢。侯莹觉得他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前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女子。浓眉大眼(眉毛画得极浓,一双眯缝眼竭力瞪着, 多少显得清纯),塌鼻子,张着血盆大口(当然是口红的功劳),似乎在等人。 那女子拦住了沉思中的张平,挤眉弄眼地说着什么。连侯莹这种不经世事的女 孩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张平似乎迷迷糊糊,很诚恳地听她讲话。 那女子说了很久,张平却一直不得要领。最后,女子急了,干脆用前胸去蹭张 平。张平这才明白,忙说“没兴致。” 女子气坏了,骂道:“没钱你早说,瞎耽误工夫!” 侯莹为张平感到羞耻与恼怒。 张平似乎并不在意,继续低头走。过了一会,侯莹纳闷地发现他竟然不走直线, 莫名其妙地在路上绕“S ”。 他到底在干什么?侯莹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 走过街道拐角的时候,侯莹终于发现了张平的秘密:他竟然在赶着一只蟑螂! 侯莹忍不住想大笑。 半小时后,张平赶着蟑螂,带着侯莹又回到了舞厅门口。侯莹累得半死,又气 得要命。 早知道他这样绕圈子,干脆等在这儿多好!又觉得那蟑螂更可怜,对它来说, 这样转一大圈必定就象一场马拉松。 那位血盆大口的女子看见张平又走过来,先是有点纳闷,后来就觉得还有希望。 于是,她换了一副嘴脸,可怜兮兮地说“先生,求求你,我今晚没地方睡。”那话 里有一种隐秘的挑逗。 张平放了蟑螂,怔怔地看她,似乎忘了她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子忽然红了眼圈:“我老家是贵州的……父母……车祸……我一个人…… 被拐骗……没钱……”越说越凄残,干脆哭起来。 如果看到那女子脸上的浓妆,三岁小孩也能识破她这种把戏。 天,张平竟然哭了!“真可怜。”说着,塞给她一百元钱。侯莹简直气疯了, 心里一直骂他太蠢。 张平抹了一把泪,转过身,看样子是要回家了。 这样的跟踪有什么结果?怪不得可怜的侦探也说需要时间。侯莹实在搞不明白, 他只是为了赶蟑螂?他一定在等什么人,却没等到。 侯莹不死心,塞给那女人十元钱。她立刻眉开眼笑。 侯莹问她:“你见过那个人吗?” “见过。他常来舞厅。” “他为什么绕舞厅转?” 女子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他老婆?” 侯莹一无所获,抄近路先回到家里,却不睡,悄悄藏到衣柜里等他。 张平红着眼圈进屋了。他看到床上没人,楞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她上哪儿 去了?” 张平默默呆了一会,也不去找侯莹,竟然直接睡了。 侯莹心中充满了问号。 第二天,侯莹上街买了个窃听器,晚上悄悄放在张平的口袋里。窃听器的有效 距离是十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所有的对话。 第三天是周五。这次,侯莹五点半就开始行动。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从窗户看 过去,张平并不在工作,而是在办公室来回跺步,似乎很焦躁。 下班的时候,侯莹第一次看见张平的文秘,她确实很漂亮。不久,张平也出来 了。奇怪,他却走向与舞厅相反的方向。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张平停了下来。他犹豫了好久,似乎做一个判断极为困难。 最后,他选择了左转。 这是一个僻静的小胡同。侯莹跟得很近。 张平忽然转过身来,侯莹吓坏了,急忙转身躲避。 张平向后看了看,竭力想寻找什么,可什么也没有。他支起耳朵细听,一幅很 惊恐的样子。侯莹觉得奇怪,窃听器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越发害怕了,加紧脚步 跑起来。 侯莹现在比较小心,远远地跟着。 又一个十字路口,张平犹豫后,再次左转。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张平依然左转, 这样,两人竟又回到原地。 侯莹气急败坏地想,难道他知道她在跟踪?故意兜圈子消遣她?侯莹越发生气, 决定就这样耗下去。 最后,张平还是走向舞厅的方向。 进了舞厅,同上次一样,张平先是呆坐,然后开始喝酒。 侯莹等得绝望的时候,出了一件意外。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走向张平。侯莹仔细辨认,正是他的文秘,不觉心里一沉。 那文秘气质高雅,靓丽动人。而且——很成熟。是真正的敌人。侯莹觉得有点 控制不住自己了。 “为什么这样消沉?”女子问张平。 “不知道。” “还是因为泄密的打击吗?” “不。” “那是因为什么?以前的你多么雄心勃勃!快乐一点,振作起来,好吗?” 张平不说话。 “因为你不再爱她?”女子问,停了一会,低声道:“别为了一个女子毁了自 己的事业。知道吗——,其实,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女子说着,忽然羞红了脸。 侯莹一阵难过,只觉眼前人影模糊。 张平仍然喝着酒。那女子忽然夺过酒瓶,“别喝了。” 她竟然管张平? “别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好吗?”张平道。 侯莹听不下去了,她问自己:这样的追踪到底有什么意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其实,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侯莹一把拔下窃听器,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她捂住脸,冲出了舞厅。 张平忽然看见侯莹,吃了一惊,立刻跟着她跑出来。 侯莹不理他,什么也不管,只是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侯莹进了一条小胡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到了哪里。她一下子 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个人来。他们走向侯莹,停下来看她。 “哇,这小娘们真嫩,哭得水灵灵的。” “是呀,她多伤心,让我安慰安慰她。 “还是看我的,我让她立马高兴。” 侯莹立刻止住哭,环顾四周,街上空无一人,不觉毛骨悚然。 三个人围住侯莹,充满善意地笑。侯莹吓得浑身发抖,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张平。 “小子,快滚,别坏了爷们的好事!”一个家伙掏出匕首,喊道。 张平不理他,向前逼上来。 三个家伙撇下侯莹,围住张平。 “张平,快跑,别管我。”侯莹喊道。 张平什么也不说,迎着匕首的寒光走了过去。他的动作笨拙僵硬,但眼中凶光 四射,极为可怕。 侯莹从未见到如此凶狠的目光,不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持匕首的家伙不由一哆嗦,虚着胆子喊道:“小子,别过来,我要不客气了!” 张平一脚踢飞那匕首,挥拳打了过去。三个家伙从未见过如此拼命之人,吓得 屁滚尿流。不一会,有两个逃之夭夭,只剩下一个哆嗦在墙角。 一只蟑螂不识时务地爬上街头,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爬累的那只。张平抬起脚, 一下子踩个稀巴烂。剩下的那个家伙抓住这黄金时机一骨碌爬起来,立刻就没影了。 张平抬起脚,对着空空的墙脚,狠命地踢了一脚。 侯莹忽然趴到他怀里,呜咽着说:“张平,求求你,别这样,好吗?如果我做 错了什么,你尽管打我骂我,千万别不理我,也别憋在心里。” 张平什么也不说。 过了一阵子,侯莹问道:“是因为圣诞节吗?” “不。”张平低下头,“对不起,我那天心情太坏。” “别说对不起,说你还爱我,好吗?” “求求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张平说着,挥拳猛击墙壁。 不一会,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它妈的,我谁也不爱。”他愤愤地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