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整整一天,林烁阳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没出超净间,白发导师的敬业让他也不 敢懈怠,再偷懒真有点说不过去。上次片子的问题基本找出来了,出在“光刻”这 一道工序上,曝光的时间不够,使得硅片上显影胶未完全反应,部分铝膜还有粘连。 通过压电效应,由机械波转化为电信号更不在设计的范围内,必然导致频率偏移。 老头怒,既然问题不出在电路的设计上,就有理由向需要负责的人发脾气。林烁阳 在一边,希望他多骂一会儿,呵呵,这样他可以多发发呆。 下午五点半,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和办公桌。导师走到林烁 阳的办公桌前,拍拍林烁阳的肩:“小林,今天辛苦你了,你知道我不是冲你来的, 要不,待会儿回去咱爷俩喝一盅。林烁阳站起来,拍拍老头的肩头:”老大,兄弟 今天晚上约了个母的,下回吧,要求不高,小二就得。“老头爽朗,嘿嘿一笑:” 行,你记住喽。“走了。 林烁阳给乐姐发了个短信:“二十分钟以后,大门左边的麦当劳。”其实真没 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可是在这样的国家单位里,还是注意一点好,总有人喜欢传, 所以像这样的正常交往也变得像地下工作,这点让林烁阳很不爽。 车子缓缓前行,林烁阳戴着太阳镜,坐在副驾驶上的乐姐忽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林烁阳微微侧了一下头,顺便看看反光镜,准备并线。 “其实你长得真挺好看的,”乐姐望着林烁阳的剪影,“而且这快一年的时间 也成熟了不少。” “你还不是一样。”话一出口,林烁阳觉得好像说的有点不妥。 “……差不多,这么大人了,才成熟,晚了点。”乐姐自嘲。 “哎,对了,你儿子怎么样?” “等会儿你就看见了。”乐姐挺了挺胸,骄傲地微笑。 看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乍巴乍巴,从临时保姆的手中扑向乐姐怀里,林烁阳感觉 得到那女人和孩子心中的甜蜜,当年,妈妈是不是也是这样…… 乐姐把儿子抱到林烁阳面前:“丁丁,叫哥哥”。 “这不对啊,这,差着辈哪,叫叔,丁丁叫叔叔。”林烁阳把太阳镜推到头顶, 伸手想把小孩接过来抱抱,小孩猛地扭转肥胖的腰,紧紧搂住乐姐的脖子,嘴里含 混不清地叫“妈妈”。 要不是不明就里的托儿所阿姨过来,“丁丁长得还是像爸爸”的跟那浑搅,林 烁阳他们可能还得在大门那多晒会儿太阳。 上车之后,丁丁兴奋地东摸摸西看看之后,就呼呼地睡着了,在乐姐的怀里, 乐姐尽量给丁丁一个舒服的姿势,还很轻很仔细地抠干净小儿子的鼻屎。林烁阳趁 红灯的时候瞟了他们一眼,这女人啊,尤其是当了娘之后…… 进了乐姐的家,林烁阳想象不出这里曾经是一个失意女人的避难所。现在,到 处都是活泼的痕迹,被孩子弄得乱七八糟的沙发,茶几上的奶瓶和奶粉取代了原来 那套银质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小孩特有的奶味,这样的变化虽然让人找不到乐姐 原来的风情味道,但是却可以让人心定神宁。 乐姐把丁丁抱到卧室里,林烁阳站在门口:“孩儿他妈,咱俩吃点什么啊?别 光顾你儿子好不?”乐姐嗔怒:“你小子长大了是吧?!” 一盘蛋炒饭,两碗方便面里配送的海鲜芙蓉汤。 “你行,乐姐,服了。”林烁阳拿起筷子开始吃,“别说,炒得还不错。” “是吗?这也是一种生活。”乐姐的笑容透着满足。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有一哥儿们每天晚上都要泡面。有天泡好了出去上 厕所,正好从墙上掉下来一个东西咣地砸他碗里,你知道掉下来的是什么吗?下午 那帮孙子踢完球的臭袜子,脱了啪一拍能粘墙上,这会儿就那么巧。我把袜子从面 碗里拿出来,宿舍里那么多人没一个吱声,紧跟着那哥儿们就回来了,开始吸溜吸 溜地吃,还说,哎你们说这面是不是过期了?”林烁阳笑着指指自己面前那碗汤, “嘿嘿,差不多就这个味。” 乐姐眯着眼看他:“没你说的那么难喝吧!” “其实当学生那会儿挺有意思的,再辛苦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意思。管理学院 有一哥儿们,我们管他叫黄品源,黄段子,毛片,什么什么的他都有,还特明白, 把VCD 编号排列得特有序,找起来也方便……” “烁阳……” “……我知道你不感兴趣……” “烁阳,勇敢点,我知道你有事想对我说。”乐姐淡定的眼神。 “乐姐”,林烁阳顿了一下,“我妈突然告诉我,我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乐姐显然很吃惊,但她尽量不表现出来:“烁阳,你觉得我爱丁丁吗?” “那当然。” “你爸妈也是一样。” …… “谢谢,乐姐。” 从乐姐家出来,快十点了,林烁阳不好意思留得太久,虽然这会儿他很渴望倾 诉。 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给了江天龙,响了很久,在林烁阳的耐性消失之前,电 话接通了,电波传来的声音带着来自北方的冷漠,但传递的信息却让林烁阳不知如 何是好。 林烁阳感觉到,江天龙似乎并不像以前那般调侃和热乎,但就算这样,电话两 端都不愿主动挂断。 “傻逼,”江天龙对林同学的一贯称谓,“你做事可真够绝的。” “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林烁阳的确是听不明白。 “操,你他妈还跟我装。” 林烁阳几乎闻到了江天龙吐出来的烟味,脑海里闪现江天龙说这句话时把烟狠 狠摁灭的动作。林烁阳隐隐地感觉到江天龙欲言又止的冲动,“我真不知道你说‘ 我跟你装’什么,我他妈跟你装什么了?啊?你说我他妈跟你装什么了?我把你当 成上辈子就认识的兄弟,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么,是她在说假话……” “大哥,求你了……”林烁阳实在不能忍受,“你把话说清楚行不行?” “等一下,让我把关系理顺”,江天龙整理了一下思路,“上次在小姨那儿, 你说张瑜娜怀了我的孩子?” “对啊,我还替你被她大伯骂了个溜够……”林烁阳忽然有点明白,“难道, 她对你不是这样说的?” “……”江天龙默认。 “难道,她说那孩子……是我……我的孩子?”林烁阳进一步猜测。 “……”江天龙还是没说话。 “操,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就算我们……”林烁阳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他忽 然觉得不管张瑜娜有没有告诉江天龙那天晚上在酒吧在宾馆的事,他也不应该先说 ……操,早知道打死也不去了。 “那她为什么把自己往这样不伦的问题上推?”江天龙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会对她有什么好处……” “……让我们俩反目……”林烁阳真觉得还好拨通了江天龙的电话,还好江天 龙没有挂断,还好他们都不是把话放在肚子里不说的人,否则……哎呀妈呀,太可 怕了。 江天龙的语气好像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少:“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呢,还没回家。你呢?” “我也在外面,刚才小姨打电话让我过去。” “别扯远了,张瑜娜为什么这么跟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维持现状。” “什么,搞笑吧你?” “傻逼,说你傻还真不是装的,我倒要看看她想卖什么药!大不了,演一场戏。” “好,我给你客串。” “哎,还有件事……”江天龙把话“咔”地切断。 “快说!” “嗯……”江天龙觉得再说自己就话多了,再说小姨喝多了说的话,他也不确 定,说太多也显得忒那个,还是让当事人去自己解决比较合适,“哎,傻逼,今天 别约我喝酒啊,我忙!” “操,自作多情。我还上班呢明天,谁像你,这么大了还没毕业,游民一个。” 牛奔!话说清了,爽! 至少林烁阳自己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