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主义 一 什么是颓废?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宁愿想一点比较实际的东西,比如酒、 比如女人。酒可以买到,女人也可以。如果再深入一些你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是买 不到的——既然现在 什么都有得卖。但是可以买到的酒与可以买到的女人却有些不同。买到的酒就 握在你手里,你可以喝可以倒可以随你怎样,立刻砸了也没问题;可以买到的女人 她只会与你调情做爱,也许遇到质量不错的还会捎带一点浪叫给你。但相信我,这 只是为了让你下一次的光顾作的打算。所以准确的说我买到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生 动的玩偶,供性专用。从这个观点出发,至今为止,我还没有买到任何真正意义上 的女人。于是我便没有属于自己的女人。 二 我喜欢喝酒偶尔也会嫖妓,再若有空就约上几个朋友烂赌一场。 如此这般照样不孤独。过的就是没有拘束的日子,孤独不是钱的对手。其实我 的样子不算太丑,甚至可以算作英俊。我还年轻也有钱。 但身为一个非常正常的男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女人。但是我有一个固 定的玩偶——活生生的住在我的另一间公寓里。她叫菲菲。我不知道她的真名也不 打算知道。包下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曾偎在我身边说了一句很触动我的话她说, 其实你长得不错,就是颓废了点。说这话时她正抽烟,面无表情仿佛不是我在嫖她 而是我刚被她嫖过一样。所以事后我丢了一叠钞票给她说,跟我。在这之前我没有 想过会为一句话而包下一个女人,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已经做了。如果你有过很多 钱就会知道钱多到一定程度你就会失去对它的敏感。 这种感觉就象一个人只有是男人的时候才会在意女人的乳房反之则无所谓了。 菲菲对房事无动于衷,我喜欢把她比喻成一块木头。 我知道她已经做过两年的妓女,对这已经不感兴趣了。不过我对性的要求并不 苛刻,我更喜欢与她聊天。 “菲菲你说怎样才可以让一个女人爱上我?” “这有前提,你得也爱她,真正的。” “这么简单?” “爱一个人并不容易。” 我似懂非懂。 “你寂寞了?” “有可能。” 三 我不喜欢为自己辩护。在很多人眼里我不是个好人,就当我是坏人吧。其实我 真的很坏。你听过地头蛇吧,我就是,而且是非常地道。我没有打人的习惯,但不 是说我不打人,恰恰相反被我打的人不在少数。问题就在于——如果打人不用自己 出手算不算自己打的?打架是一件很俗气的事,但是能点上一支烟在小车里指挥就 是一种境界。做到这点并不难,只要你有钱——现在一只右手的市价是五千人民币, 左手可以副品赠送。一条命也就三四万。 贱得很。我还记得一天下午有一个穿得很土气的乡下男子拦住我的车。在车外 冲着我叫骂。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他的口音,可能是江浙一带的。当时车里只有我一 个人,在以前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并不是我说我怕了。当时我就下了车立刻 给了那人一耳光。我以为他会因此畏缩。结果不是他也不客气,照样轮了我一人嘴 巴子。他用的劲非常大,我猜我的脸上留了几个指印。 这是奇怪的,混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谁敢这样对我,更别说动手。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我是不是就要认栽?我并不打算与他打架。 一切都太莫明其妙。只是后来,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外地汉子。 身份不详。我叫了两个人挑了他的脚筋。打昏后再丢到城效。一切就算了事。 有些事过去就要忘记。我想他会因为疼痛而后悔对我的态度。话说回来,我并未因 此得到些什么。还是空虚。 四 我没有正当的职业。或者可以说我有,因为我是某煤碳公司的挂名经理。 挂名这个词比较悬乎。因为挂名你可以有一个名份,为你挂名的公司也可以通 过你的关系网从中捞些好处。有点象妓女与贞洁牌坊——一个为名一个为利。我自 己开了一家全市最大的美容院。我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飞花城”。其实这城里只 有塑料花,也不会飞。里面养了不少婊子。如果你实在不想嫖妓,没关系,也可以 洗头,泡脚,按摩,不一一例举。总之服务项目应用尽有。本市的公安副局长姓张 我喜欢叫他张痞。不是因为他长得痞,而是他本就是一个痞人。我不想谈论时事。 就张痞而言,四十好几的人,还好色得紧。我知道他最喜欢玩的一种床上花式是 “双飞燕”——名字听起来挺花哨,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对两。所以只要免费让他 玩几次女人,再或给点甜头他吃。也就算搞定了。“小颜,最近有什么新货没有?” “有啊,兄弟开了口还有什么话说。四川的,十九岁。”“样子怎么样?”“咳! 我说张痞,你不会信不我过吧。”“哈哈,好好,今天晚上给我留着,先操了再说。” “这还差不多,来抽支烟。” 钱我有,婊子我也有。他因为我而有钱,因为我而可以免费玩女人。因为张痞 我先后结识了税务局、文化局、以及市政府等等部门的人物,于是我突然发现凡属 本市的行政管理部门之间的领导们相互之间都有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这是一张庞 大的网,我就是网中的一根丝线。因为钱继而可以滋生出面子、暴力、甚至权力又 因为具备后三者的关系,钱会因此爱上你越变越多。如此循环空虚反倒被推上另一 个尖端。可是只要是人,活着无非只为了四件事——吃、睡、性和排泄。除了这些 再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吃炒粉与吃黄金宴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排出的一样是粪便。 就如同此刻在我一侧酣睡菲菲与昨夜和我做爱的俄罗斯女人同样都是婊子——她们 不会因为国籍和档次的不同,而让我对性产生一些什么新奇的感觉。 夜还是那样深。 五 某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个宴会上。开始时我只是无意的瞥了 她一眼,随既我就发现她早就在打量我并且面带微笑。当两人目光相遇时我似乎可 以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从这个宴会的的层次上来判断她应该不 是鸡,因为有了必要,所以我向她走去。对话的内容可以省略,我比较喜欢回忆实 质性的过程。 我与她在盥洗室里反锁了门,狂吻。她凌乱的喘息毫不留情的将我的情欲推向 另一个巅峰。我不是绅士既便是到了这个阶段似乎也没有再客气要。于是我略带疯 狂的扯掉她的内裤靠在墙与她做爱。这似乎很刺激,天知道。 事后我得到了一张她的名片——刘韵,秘书。女人与婊子就是不同,连名片也 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真正正的女人? 我出乎意料的心动起来。这晚来到菲菲的公寓出乎意料的听见她的哭声,她不知道 我来了,她躲在卫生间里哭泣。我不太想去探清究竟。虽然菲菲不算什么正经女人, 起码还算个人,情绪上有高潮与低潮在所难免。至于我对她如何她应该清楚,与她 上床我给了钱、没有虐待过她,她应该知足。只是有壹点我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 要用颓废这个词来形容我。我听过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某些文章或画作。虽然隐隐觉 得她说得没错,却没有深入去想。于是找来一本字典找到解释——颓废:1 建筑倒 坏(不适合我)。 2 精神委靡不振(可能就指这了)。 原来我没有女人是因为我委靡不振。小悟。 将这个词彻底理解之后我问自己是否应该改变壹下自己, 把阳光的色调,调亮 壹点,就算是为了那个女人吧为什么也好。 一天后,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那天与菲菲购物的过程中我又遇 见了刘韵——依旧很妖艳。不过她的腰正被壹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搂着搂得非常紧很 亲热。我很失望。 这次的经历让我决定只爱钱。女人,犹其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贱货。菲菲漂亮吗? 漂亮。不过是妓女。刘韵漂亮吗?非常漂亮。不过是二奶。我喜欢听郑中基那首 《别爱我》歌词是这样写的:这座城是片繁华沙漠/只适合盛开妖艳霓虹/寂寞的人 们满街游走/打听幸福的下落…… 我就象一匹沙漠中行走的骆驼找不到绿洲但求壹泽沙水。按理接下来我的情绪 也陷入低谷。菲菲应该看得出来。可她却不识趣,也不知哪根经搭错总在缠着我撒 欢。缠着缠着我就烦了,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吼道你滚! 她滚了,甩门而去。 我开始抽今天的第二包烟。 六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既然开门做生意就少不了竞争。这座城市上规模的美容院音 乐茶座总计五十来家。它们都和我的飞花城一样挂羊头卖狗肉——明的是休闲按摩, 其实就是妓院。前阵子的严打不是没有进行过,只是收效甚微。等风潮过后这些店 子又开始门庭若市。 但是那些没有后台的就一率关门大吉。也就是说严打反而帮我的生意。有张痞 这样的人物在我还愁什么?必须承清的是,我没有强迫任何一个女人出来卖。她们 都是自己找上门的。做鸡的女人都虚荣,有了钱才能好好虚荣一翻,但她们又懒又 笨,钱当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所以做一间男人的公厕就成了最佳选择——既省事 又来钱,何乐而不为?逼良为娼只适合古人现在早已不流行。 记得自己小时候我的目标也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至于为什么要有钱倒没有深想, 只觉得有钱人很风光也很体面,但如今真的有了钱却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没有。我 就象一具僵尸昼伏夜出,每天不知该做什么。 我的脑子象一个垃圾桶里面塞的全是垃圾。而且也许我比妓女也好不少了多少, 只不过她们卖的是肉体我卖的是灵魂罢了。 在这个圈子里打滚让我变得好象泥鳅一样善于钻营。可是我真的有些累了,我 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终于有一天我犯了一个大错。 那天我心情烦闷(其实我的心情一直都没好过)就约了张痞等吃客一齐喝酒。 严格来说我没有真正的朋友,但他们好歹也是酒肉朋友,一个人喝实在太无聊,不 如顺便都请了,也好做个人情。我们喝着,从五粮液喝起,接着是茅台,再后来是 人头马,最后是XO. 那天总计花了多少钱也已记不太清,大概是五位数吧。因为当 时喝醉了。 我是极少醉的。有一次在酒席上连喝了两瓶竹叶清也没醉。但这次是真的醉了。 因为喝到最后我已经开始口无遮拦,看谁谁不顺眼逮谁骂谁,边骂边哭。张痞因为 就坐在我旁我就骂他最多。我记得当时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算个什么东 西!四十好几的人就肥得跟猪一样!你老婆嫁你也算瞎了眼!你他妈还不知足…… 还到我这里嫖! 嫖就嫖吧,还他妈一毛不拔!老子还要每个月上供给你!……操! 你不就是什么狗屁局长吗?在我眼里算个鸟啊!……“骂过他之后再指着在座 的每个人一一骂遍。醉是醉了,不过,好痛快!只是当我清晨醒来一切都变了—— 我躺在拘留所里,戴着一副冰凉的手铐。后来知道酒后我打了张痞,他已经住院。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我一直没有出来。这段关押的日子里也没有任何 人来看我。飞花城被查封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我没想到连上次那外地汉子的 事也东窗事发。在庭上受审时,我知道告我的人就是菲菲。那汉子居然是她的远房 表亲。那次拦车就是为了找她。 我悔之晚矣,那人已终生残废。 我被控三条罪名: 蓄意伤害他人身体 教唆犯罪致使他人终生残疾 长期纵容从事嫖娼卖淫活动 三罪并罚我得坐二十年牢,财产充公。突然间我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 我完了。 当庭警将我瘫软的身体拖出法庭时我近乎癫狂的大喊:完了!完了!庭警嫌我 太吵照我头上就是一闷棍!“砰”——眼冒金星。 醒了。 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