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望月 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陆潇看到这八个醒目的大字时候,又向四周望了望,全是大约有七八米高的围 墙,上面还拉着铁丝网。几个像瞭望塔一样的建筑上站着武警,端着枪,面无表情 的站的笔直。 陆潇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疼的直咧嘴,也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在做梦。他真的 身在监狱,也真的要坐牢了。 体检,剃头,领衣服……经过了一系列的程序,陆潇像一头马上就要进屠宰场 的牲口,被交给一个又一个狱警。 “3816!”一个最后进来的狱警大喊了一声。 陆潇一愣,左右看了看,是在喊我吗? “瞅什么,你,以后就是3816,给我记住了。”那人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哦。”陆潇点点头。 “噢什么噢,要喊到!”那个狱警说完,摆摆手,做个跟他走的手势。 陆潇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身体精瘦,比自己矮半个头,脸上始终铁青着, 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他带着陆潇走过好几条长长的走廊,最后走入了一栋门上写 着第二监区的楼,大概有五六层的样子。 一进门,只见两名武警押着,准确的说是拖着一个目光呆滞,和自己穿一样的, 藏蓝色衣服的中年人,他的空中好像是念念有词,可估计谁也听不清他在嘟囔什么。 他们迎面走过来,前面的狱警让了一下,陆潇也跟着停住了。 这几个人走过,紧接着带过来一股恶臭,夹杂着尿的骚味,让人一阵阵作呕, 原来是那个人大小便失禁了。 后面还有个武警,手里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有小盘子。等走过来的时候,陆潇 一看,一盘饺子,还有猪头肉拌黄瓜,还有个什么炒菜没看清。武警另只手里还拎 了瓶白酒! 伙食不错嘛!陆潇暗暗想,看来这地儿不是传说中那么可怕和黑暗。 “207 ,进去吧。你以后就在这间牢房,我就是你们号儿的张管教。”他边说 着边从腰间摘下钥匙串,打开了这间牢房的铁门。 陆潇跟着他走进去,只见屋子里有两排上下铺的床,每个床上都端坐一人,一 样的衣着,一样的冒着青光的发型。每个人都在上下打量着陆潇。进门靠左的一个 满脸横肉的家伙扑腾一声下地,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胖子,新来的3816,该教的规矩,该背的条例,该遵守的,还用我说吗?” 张管教依然冷冰冰的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然后从兜里拿了一根烟出来。那个胖 子连忙划着火柴,给管教点上。 “张管教,您放心,不用您操心,我都会教给他的,您保证放心。”那胖子点 头哈腰,脸上嘟嘟的横肉跟着颤抖。 “最近省里要来检查,都知道了吧?谁要是给我丢脸,谁知道后果。抓紧时间 学习,给我死记硬背,下周监狱长指不定会考核。”张管教抽了口烟,对胖子说。 “管教,您放心,您放心,我们天天都在背,都在学习。”胖子继续嬉皮笑脸。 张管教看了陆潇一眼,又斜眼看了胖子,走到门口,停顿一下,把手里只抽了 两口的烟递给胖子。 “谢谢管教,谢谢管教。您慢走!”胖子感激的把烟接过来,然后恭敬的看着 张管教走出去,咣当一声锁上门。 原本都老老实实在床上坐着的犯人们一看管教走了,有的躺了下去,有的跳下 地,那个胖子走到屋子中间,身后的人急忙拉过一把木椅,他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翘着二郎腿,叼着管教给他的半截烟,咪咪着眼睛盯着陆潇看。 屋子里一共有两排,六张,十二个床位,陆潇看见空着两张,就走了过去,想 要坐上去。不料一个年纪不大,脸上带着凶相,还有一条刀疤的家伙挡在了前面, 挑衅的目光看着他。 “妈个比,让你动了吗?当自己家了啊?”胖子说话了,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一 副模样,阴森森的。 “你想要我怎样啊,上床还不让啊?”陆潇也不惧,顺手拨了一下挡在自己面 前小子。 “呦呵,行,够冲的!哥几个,先给他入入门吧。”胖子的肥手一挥,又上来 五六个人,把陆潇围在了中间。 “你们干什么?”陆潇的话刚出口,不防身后一张大被蒙了过来。 这些人紧接像群狼一样扑过来,陆潇只做了几下挣扎就被放倒在地,双手也被 死死按住,身体丝毫动弹不得。拳头,脚,说着就一齐招呼上来,疼的陆潇一阵痉 挛,但他还是死死抗住,没有叫出声来。 他们打了足有半个小时,估计也是打累了,就全停了下来。此时陆潇也已经快 没了知觉。有人一把把被子掀开,他只觉的一阵眩晕,想要用胳膊撑起身来,竟然 像失了力气一样,一下子没能站得起来。 “怎么样,还牛逼不了?”胖子嘴上还叼着烟头,虽然那根烟早就着到底,已 经灭了。 陆潇缓缓的站起来,用手擦擦嘴角的血,眼睛里流露出可怕的光,恶狠狠的冲 向胖子。 “还不服是不?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等我一步一步收拾你。二子,带他去 刺头,不满俩小时不许出来。”胖子和那个带头打陆潇的小子说。 这几个人听了马上走过来,拉着陆潇就往拐角走。他使劲的挣了一下,那小子 没抓住,上来揪他的领子。 “哈,挺有种啊,兄弟们下手轻了点吧,继续!”胖子又像黑社会大哥似的下 令,又是四五个人围了上来。 就在他们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另一边床上跳下个人,挡在陆潇面前。是个白 头发的老者,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很瘦小,还有些驼背。 “号长,别再打了,成不成?你看他,比你们都小,哪能挨得住啊。”老人一 边做出哀求他们的样子说。 “老不死的,管什么闲事,你在这儿这么久,见过有人破坏这规矩吗?没你的 事,滚一边去!”胖子说完一手把老头扒拉开。 “小伙子,刺头就刺头吧,每个进来的都得过这关,这是号子里的规矩。总比 挨打,受皮肉之苦好些吧?走吧,走!”老头小声的跟陆潇说,然后不容分说的拉 着他走。 陆潇已经没了力气了,也只好随着老头去“刺头”了,虽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 “刺头”。 “算你他妈识相!老东西,顺便把厕所收拾了。那个赵贵临死也不留个好念性, 看他把厕所弄得,可哪都是粑粑尿,妈的。”胖子哼哼唧唧骂了一会儿。 陆潇跟着老头,拐了角,后面还跟着俩人。里面的小屋子是厕所,一个蹲位。 墙上有几个喷头,正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站那!”那个刀疤脸一指喷头正下方的位置。 陆潇好像知道他们口中的“刺头”是什么意思了。 “站,站,忍着点,我都熬下来了。”老头看陆潇攥紧了拳头,连忙跑过来对 陆潇说。 “老实站着哈,俩小时,少一分钟就有你好果子吃。”刀疤脸嚣张的扬着脸说。 冰冷的凉水射了下来,直落到陆潇的头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咬紧牙关, 闭着眼,这滋味真的很难受。 仅仅是过了十几分钟,头顶慢慢的开始疼,身子也跟着开始哆嗦起来,他觉得 自己随时可能晕死过去。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落到这幅田地?难道以后就要与这群魔鬼朝夕相处了吗? 陆潇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流到脸上马上就被哗哗的水冲走。 他又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比那时毒瘾发作时来的更加强烈,更加让 人难以忍受。 …… 大概有一个小时,水突然停了。陆潇也如同被抽了筋一样瘫坐在地上,他再也 捱不住了。老头很高兴,连说陆潇的运气真好,这样的情况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 上的。 胖子和刀疤脸过来看了,也没辙,便悻悻的走了。老头连忙拿来衣服,让一直 瑟瑟发抖的陆潇穿上。 过了好一会,陆潇才能睁开眼睛,头皮却依然没有知觉,此时他就觉得自己的 脑袋有脸盆那么大。 老头还跪在地上,拿着刷子,一点点的清除厕所附近的秽物。 “赵贵是哪个?他怎么弄得满哪都是呢?”陆潇终于说话了,看着这个一直护 着他的老头儿。 “哎,一个刚被拖出去的死刑犯,从执行日期前一个礼拜就大小便失禁,连走 路都不会了。”老头叹口气说。 陆潇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进来时看到武警拖着的人那副样子,也知道为什么他 有饺子,猪头肉吃,还有酒喝了。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别和他们对着干,谁刚进来都一样,都会被欺负的, 等你熬过这几天,就好了。既然进来了,你就得强迫自己适应这里。是龙你得盘着, 是虎你得卧着。”老头看看左右没人,语重心长的对陆潇说。 …… 天一黑,有铃声在外面响起,号里的灯灭了,各个犯人都上了自己的床,看样 子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了。陆潇又哆嗦起来,他感觉自己在发烧,而且出奇的冷。下 铺的老头把自己的褥子扔上来,悄悄的压在了陆潇的身上,可他觉得没有什么作用, 依然冷的要命。 屋子里已经鼾声四起,属胖子的声音最大,陆潇根本睡不着,脑中不断的闪过 一个个画面,一个个人,最多的就是张雪娇。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定是在哭吧。陆潇的心开始疼,一种思念和担忧开 始慢慢吞噬着他。 厕所的墙上有个小窗,被铁栅栏封着,皎洁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还 有两行流不停的泪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