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买票 “喂,瘦狐啊,你快点去买票啊!”野火在旁边象个鸡婆似的催促了足有十几 次。 要是在平时,我早就叫他闭上他的臭嘴了。 但这次是我求他。有求于人,嘴巴不硬。“好啦,好啦。拜托,马上就去。” 我嘴上应付着,屁股丝毫没有离开已被我捂得滚烫的板凳的意思。 “不去就不去,只不过那个青春玉米只怕要被别人泡了。”野火口中嘟哝了一 句。 “青春玉米”是我的发明创造。 众所周知,湖南人说普通话是出了名的烂,我当然也不例外。 才进校门时,我普通话比现在当然要糟糕得多,而且我还有个缺点,就是说到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时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犯错误。一日在说张柏芝时,将 “青春玉女”说成“青春玉米”,引得同宿舍的三个家伙哄舍大笑,众口喷饭。 我脸一红,脑袋急转两下后不服气地狡辩:“这是我们长沙对玉女的称呼―― 你们想这玉米又嫩又纯又甜,与这玉女不是极为相似吗?” 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相信了。从此我们宿舍就把清纯可人、活泼可爱的美眉唤 作“青春玉米”。不过后来他们有意无意地找到几个长沙人求证过,才知道我在大 撒其谎。很快他们就将瘦狐这个绰号扣于我的头上。这个绰号的意思大家用屁股想 想也会明白,就不用我多解释了。 虽然谎言被戳穿,“玉米”这个词却没被我们抛弃,仍旧在我们之中大行其道。 野火口中的那个青春玉米是武大英文系的美眉,前不久野火泡上了她的同班同 学,一日我和他一起到她们宿舍去,见到郭雨田,立马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再见 倾心。 我婉转地恳求野火穿针引线,他却再三再四地不肯,左搪右塞、前推后诿,说 郭雨田绝对看不上我。 我引经据典:“俗话都是这么说的,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什么‘美 女总伴拙夫眠’。自古以来漂亮的玉米大多被丑男人泡上,更何况――” 野火打断了我的话:“人家丑得有型,丑得有模有样,你属于那种帅也帅不起 来,丑也丑不出色的平平无奇的芸芸众生。” 我瘦狐虽然瘦点,但自诩为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绝非他这种无情讽刺、恶毒 攻击所形容。 最后还是拳头加枕头解决了问题――拳头是三下两下把他揍得缩成一团,枕头 是我用他的枕头堵住他的嘴,叫他无法呼吸,直到他脸色发白,无奈点头同意为止。 野火站起来,捏捏脖子,干咳了几声,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戴上掉在床头的 眼镜,仰天长叹了一下,说:“我只负责给你搭桥牵线,成不成要看你自己的哦。”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我把他拉到店中,让他以酒压惊。 野火是我们中文系的一大才子,到校不久我们就惊闻他十四岁就出了一本诗集, 艳羡之余,捧而拜读。老实说,诗作嫩了点。不过想想人家是十四岁写的啊,那时 我还在干什么?好象除了语文课本上的诗外,还没读过几首,更别用说写了。 以后又听说他不光写诗,还写小说、散文,在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 十篇。 于是我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急急忙忙偷偷地把QQ里面的 “武大才子瘦狐”改成“武大裁纸瘦狐”――人家那才叫才子,在他面前我算什么? 替人家裁裁纸还差不多。 不过后来他写的诗我就看不懂了(不知道是他的文学水平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还是我的欣赏水平原地踏步,没有进展),当然更加地写不出。 有他这个大才子罩着,我感到很窝火,很有些嫉妒和愤愤不平(依我小人之心 看来,与我有同感的大有人在)。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看来确实如此,尽管现在 已进化到了二十一世纪。 正因为野火大大地有名,所以围在他身边转的MM(美眉)也不少。但不知是因 为喜爱文学的美女比较少,还是因为野火的相貌比较低档,总归围着他转的美女很 少,恐龙很多。 自古才子皆多情(比如唐伯虎之流),野火自然也没能例外,他换女朋友就象 我隔三岔五地换圆珠笔一样,不过他是故意甩人家的,我的圆珠笔是无意弄丢的。 虽然他泡了不少小妞,但都属二三流的货色,校花固然远在天涯,系花也沾不 着边,班花也够不上,只比珍稀动物恐龙好看那么一倍两倍。说实话,这样的小妞 我就是不去找,也有人送上门来――不过我都会拒收。 这次他泡的英文系的美眉樊玉玲却比以前的那些要顺眼得多,大概他也总结了 经验和教训。不过和郭雨田比起来,樊玉玲还是要逊色不少的。 要泡MM,钞票要多,时间要足,环境要佳。第一条嘛,我理所当然地不过关。 第二条,我绝对没问题。时间多的是,而且现在正遇上“五一”七天长假。天赐良 机。第三条呢,武大环境是第一流的,不过我和郭雨田两个都呆在这里面非止一日, 也就少了新鲜感。好在环境可以创造,神农架就不错,既美丽又神秘。 说服她们宿舍的美眉去神农架,花了我不少的心机和口舌,其中辛苦不足为外 人道也。反正最后总算心机没白费,最后众位GG和MM一致同意五一长假去神农架观 光游览。 现在听到野火提到郭雨田,脑海里刹那间浮现出她可人的脸蛋,迷人的笑靥, 动人的长发,诱人的身材…… 我马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三五香烟和打火机,风风火火地直往门外跑,差点 撞倒两个网虫、撞翻三台电脑、撞死四只苍蝇。 “喂,瘦狐你别跑。结帐,结帐。”胖乎乎的老板娘在后面喊。 我跑回她面前,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她,她两手抓住,置于头顶,抬头 向外望。 “假的。”我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的横肉说,心里想着她这两块肉要是割下来 不知有几斤几两。 她没理我,低下头来,两手用劲地扯了扯,听到钞票发出清脆的“叭叭”声, 这才开始找钱。 出到门外,“吱”地一声,一辆摩托车驶到我面前几米处,我一看,原来老板 正从外回来。 我赶紧走上前,递上一支香烟:“车子借我骑一下。” “到哪去?”老板两脚踩地,脱下头上的头盔,露出里面圆乎乎的脑袋。我看 着他腮边的横肉,心里闪着一个念头,要是把它割下来炒炒,和猪头肉比起来,不 知道哪个滋味更美?看到他们夫妻两个,我总感到一丝悲哀,为什么人家那么肥, 我怎么就肥不起来? “有点小事,一会就好。”我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在心里继续比较着两种 肉的味道。我不敢告诉他我去买车票,否则路途既远、时间又长,他是绝对不会答 应的――就算我把剩下的九根香烟一起献给他也无济于事。 他把香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以惊人的速度燃烧起来。他喷出一口 烟,我赶紧扭开头,听到他问我:“你的自行车呢?” “被偷了。”我尽量把话说得简明扼要、言简意赅,这不是我一贯说话的风格, 要是平时我一定会将失窃的详细经过一一诉诸,并且不失时机地抨击一下当前社会 治安存在的种种问题和不足之处。但今天中午喝了点啤酒,虽然只有区区四瓶,现 在好象嘴里还余味袅袅。要是我象平时一样地大放厥词,只怕会被这个酒鬼色鬼兼 赌鬼的家伙闻出问题。 “小心点啊。” “知了知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用得着这样婆婆妈妈地千叮万嘱吗? 于是戴上头盔,发动车子。慢慢驶离网吧。这时天上又开始飘起雨来了。今年 春天雨真够多的(要是我的钱能够象春雨一样多就好了),没几个好天。害我隔两 天就要洗满是烂泥的衣服――一踢起足球来就是在烂泥里打滚。 车子很快就驶上了大道。我的嘴里也开始哼起一首我不知哪百年改编的一首烂 歌:“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山顶我喝啤酒。啤酒喝得我哥哥醉呀,抱起妹妹就 亲个嘴――” 其实比起摩托车来,我还是喜欢骑自行车的。我很喜欢骑着我那辆破车,逡巡 于闹市之中,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当然不是找熟人,我在武汉没几个熟人,我 是在找美女。 破车招摇过闹市,美女如云随我看。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过瘾(可惜车子被偷了,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那辆破车竟 然还有人偷)。 前不久在网上看了一个帖子,给全国的大城市的美女打分,第一名是大连的, 下面是重庆、成都、长沙、扬州、杭州、南京等等。好象没有看到武汉的,这个灌 水的家伙看来一定是大连的,好在他给我老家长沙打的分还靠前,否则我一定会拎 上几块砖头把他家的窗户砸个稀巴烂――虽然到目前为止,不知道他家朝南还是朝 北朝东还是朝西。 不过,尽管美女如云,我也只能看看而已。凭我一个穷学生,还能怎样呢? 追上去来个马路求爱?唐突佳人也还罢了,万一她惊而叫之,大喊:“非礼!” 我就惨了。最起码也得进派出所去挂个号。 就算遇到个大胆的,欣然同意,雀跃赴会,但这爱来恋去的,非有钞票不可。 我有句名言,叫做——经济基础决定爱情建筑,意思是爱情这东东是金钱堆出 来的。没有钱而谈爱情,已不是这个时代爱情的主旋律了(除非你帅得一塌糊涂, 赛过贝克汉姆,MM一见:“啊,帅哥啊,我最喜欢的耶――”两个一见钟情,一拍 即合,就此宽衣解带,上床成就好事)。 而我只是一介穷学生,真正是胸有雄才大略无人见,身有两袖清风众周知。 正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可是少年没有钱。美女于是看不见,转身去将大款 缠。 一路上我虽然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但还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红灯停,绿 灯行。终于来到了武昌火车站。 进得售票大厅,但见人头攒动,人潮汹涌。端的是热闹非凡。 虽然连绵阴雨似乎影响了市民出游的兴趣,但还是有许多追求生活乐趣和浪漫 情感的市民踊跃出游,当然还有不少学生和打工族赶着回家。 我看了看长长的队伍,皱了皱眉头,瞧这架势,不排上一两个小时想买到票是 痴心妄想。看来应该早些来的,都是游戏害苦了我,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游戏戒掉 (不太可能吧???) 我踮起脚来放眼望去,寻觅着购买西去火车的窗口,找到后向那边穿梭而去, 顺手把手机从腰间取下,放进裤袋中,以防被人混水摸鱼地取去。 一路过去看到不少学生模样的,但都不认识,走到那列队伍前,我一路寻觅― ―这次不是找美女,我从来不在火车站的售票厅里寻找美女,因为这里一般不会有 美女(叫美女来买票?真是罪过。那要被色狼吃多少豆腐?)――我想找一个熟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那哥们正抬着头望着前 面的队伍,没看到我。我走到他的前面,才想起他是保险系的,球踢得不错(比我 当然差远了),我就是在足球场上认识他的。和他只是踢过几次球,并不太熟识, 姓甚名啥也不大清楚。 我象招呼老朋友一样地拍拍他的肩膀:“嗨。”这主要是做给排在他后面的人 看的。 他扭过头来望了我一下。真怕他记性不太好,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那可就惨 了。要是知道有今天,当初真应该好好地着意巴结一下。书到用时方恨少,朋友也 一样啊。 “是你啊。”他认出我来,脸上露出笑容。“怎么,你也来买票?” “是啊!”我笑得更开心,看来可以少排半个小时的队了,“准备到哪里去玩?” “我家里有点事,准备回家。” 我掏出香烟,给了他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拿出打火机“啪”地打着,替他 和自己点上。 我们两个聊了起来,原来他家在襄樊,前几天家里打电话来说奶奶生病了,所 以五一回家去看看。他问我到哪去玩,我告诉他,他说:“神农架啊,很好玩的。 票买了没――”这时他才猜出我喊他的目的,很识相地压低声音说,“把钱给我。” 我把钱给他的时候,尽管我的身体已经调整到足够遮挡住排在后面的人的视线, 但还是听到了阵阵嘘声和抗议声,他冲我笑笑,耸了耸肩。 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那哥们终于购得了车票。我从他手中接过车票和找的零 钱,向他道了谢,脑海中开始幻想我和郭雨田在苍翠葱茏的神农架中携手而行的情 景。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