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的婚礼 二零零七年国庆节,我开着李君奥迪车,李君就坐在我傍边,西装革履,胸挂 红花,光彩夺目,刺人眼睛,就像一只抑郁了千年的猛兽终于被释放进大自然一样, 后面的奔驰,宝马,凯迪拉克,沃尔沃随后紧跟而上,他在我耳边说:“人生就这 么一次结婚,要弄得有派头,有新颖才是。”那天的天气很好,金色的阳光,路边 青草翠绿,小河静静流淌,碎碎念的行人侧脸瞻望,一路风平浪静,路边开车司机 停下车来,纷纷避让,气势绝对空前。 到杨姗家门口的时候,李君正要下车,我拉住他的手,把胸前歪掉的大红玫瑰 花取下来重新挂正,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抿嘴一笑,说去吧,去吧,很快你就 是成了一个真正有责任的男人了。 我一直觉得这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朋友,操办他的婚礼比操办我自己的都要 认真。 这些年来我始终把他当小屁孩看待,我一直觉得李君是比较单纯的那种类型, 上次我和杨姗去观音山富达妇科去打胎,杨姗对我说这孩子是你的。我没有回话, 坐在李君的车里,心情复杂,想着李君也天天坐在这个位置上开车,他会想些什么 或者做些什么?会听什么样的歌或者想着生命里出现的哪些人?我突然很想知道。 杨姗走进手术室,不久又跑出来,还在洗手间呕吐了半天,我轻拍她的背说只 一会就好了,她转过身来抱着我,呜呜地哭了起,声音微弱,全身颤栗,泪水冰凉, 从我的脖子下浸淌而下。一个医生安慰她说不痛的,不痛的,十分钟就可以了。她 进去后,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感觉这个世界离我很远很远,在另一个星球上是 否还有一个相同的我,在经受着同样的痛苦呢。 杨姗进去不久,李君打电话来,要我帮他找一个婆娘,我说:“你干什么?脑 袋长包了?这不是你的原则啊, 你小子不是号称自己永不嫖妓的纯情男人吗?还有, 杨姗要是知道了,肯定跟我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啊。” 他嘿嘿笑,说:“少跟老子动不动拿婚姻作后盾唬我,你帮不帮?而且我声明 不是我要,是我的客户要。” 我在电话那头马上笑着说:“没问题,没问题,这事哥包了。” 面对情义,他曾为我赴过汤蹈过火,那时在学校里,我们曾伙同彼此去火车站 倒卖火车票,就在我们赚得苯满盆满的时候,我们被公安人员来了个放长线掉大鱼 的计划,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后,终被潜伏已久的公安抓了起来,李 君还尿了裤子,而我也被打掉一颗门牙,后来交了罚款后一计算,发现我们一分钱 也没捞到,还白白搭了一个月的时间进去。 回来后,他写下了一首,来谴责对现实的不满。是的,他的行为,让我在其后 的一段很长时间里不知所措。 一颗微小的尘埃从空中漂落下来/ 那是上帝流下的一滴泪/ 生时长醒的人和死后长眠的人/ 你们能否听到我无助的哭泣/ 请你惩罚我吧/ 今生无法逆转的错误。--------李君《上帝的错误》 每每想起杨栅,我就有一种负疚感,我亲爱的李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你 是否会惩罚我的错误,我们的友谊是否会在你的一记拳头下灰飞烟灭恩断义绝,所 有的情啊爱啊都像大便一样一并冲进令人厌恶的下水道。今晚如此苦涩,依如东莞 地地道道的夜生活,一个城市骄阳似火,一个负汉心如止水,即使摆在我面前最喜 欢吃的白沙油鸭,也让我感觉到如吃了蛇胆那般令我浑身难受。 李君在东莞银城酒店包了整整一层,张罗了近四十来桌,每桌6000元,另每人 回赠600 元每条的经典大中华。婚前我帮他订车子,发喜贴,买婚品,在金夫人婚 纱店里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设计布局交流,累得我浑身无力,鼻涕流三尺长也忘 了擦。晚上除了台上俩盏泛粉红色的灯外,其它桌面上一律采用烛光晚餐。 结婚的时候,主持人用棍子钓一个苹果,像钩鱼一样,让俩个人用嘴抢吃,只 有吃完了才能一生平安,开始李君推推搡搡,后来迫于我们的施压,俩个人如狼似 虎地去抢,牧师故意* ,好几次弄得俩个人来了个现场接吻,过后就是摸新娘,李 君朦着双眼,台上站着一排美女,陈芳也上去了,上去的时候还给我弄了个眼色, 令我全身不舒服,杨姗偶尔看我一眼,我装作没看到,她脸色微红,好似喝过酒一 样,看不出是喜是悲。我在下面起哄,想让李君高兴,李君摸了俩次还没摸到杨姗, 一次竟然还摸到了陈芳,我有点吃醋,想这厮手气也太好了。黄豆在台下一杯红酒 下肚,对着李君尖叫起来,李君,你的手气太背了吧,待会陪你买彩票,一定可以 中五百万啦,说完黄豆哈哈大笑起来,手拿猪脚吧嗒吧嗒地吃起来。我也附和着: “李娃儿,你再摸不到杨姗,你今晚就准备跪搓衣板了。”第三次的时候,李君摸 中了,他抱起杨姗,表情异常兴奋,在空中转了一圈,如跳芭蕾舞,手在空中挥舞, 杨姗在他脸上作了一个亲妮的动作,整个餐厅一下掌声雷动,笑声像炸弹一样轰鸣 起来。 接下来的是找鞋的游戏,杨姗走到我的面前,我身体颤悠了一下,她把绣花鞋 藏到我屁股下,陈芳在那儿看得眼珠子转了几十圈,像打了润滑油,我想一定吃醋 了。李君从幕布后面出来,跌跌撞撞地在若大的餐厅里搜寻,好似世界只剩他一个 孤零零,乌黑的蜡烛烟,轻轻缭缭地飘荡在头顶上空,我的李君,眼睛直勾勾的, 所有人起哄说:“趴下,像狗一样趴下,用你的长鼻子去嗅那双幸福的绣花鞋啊。” 所有人都在笑,他也傻傻地浅笑了一下,四肢爬在地上,身子躬起,在每一个桌子 边用他的眼睛和鼻子寻着看不见的幸福,样子滑稽得无不令人笑脱裤衩。当李君嗅 到我桌子边时,杨姗给我敬酒,我哈哈地笑说:“你们家李君长四条腿,回去要好 好看着啊,哈哈……。”突然陈芳站起来,把一杯红酒泼在我脸上,我生气地站起 来,骂道:“你神经啊。”当时场面很尴尬,站在我面前的陈芳,双眼逼人,阴气 沉沉,看得我心里颤抖不已。杨姗像一个冰美人,站在那儿表情僵化,尴尬得一时 无语。这时李君打破尴尬,从我屁股下拿出一双绣花鞋,双手振臂挥洒,高兴得跳 起来,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啤酒开启的砰砰声,每个人摇着啤酒,泡沫在空中 冲得老高。 陈芳像木雕泥塑立在那儿,没有人理她,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的眼泪随即哗 哗地流了下来,空气里到处酒精气味,我们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闻到了浓浓 的火药味。 外面不知什么原因,放起了烟花,火花在餐厅里晃荡了一下,就静如坟墓。回 家的路上,我把李君和杨姗送到万科园,我和陈芳就回家去了,一路上,陈芳一直 沉默,我放音乐,她关掉,我开空调,她关掉,我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呼吸一下新 鲜空气,她则又摇上去。陈芳的沉默让我全身空荡荡的,心里非常不安,我就像一 个等待受刑的人,面对尊贵的法律,无言可辩。 到家时,我说:“你整点声音好不好?这种沉默比让我死还难受。”她瘪着嘴, 直视着前方大叫起来:“你不是很喜欢在别人老婆面前瞎起哄吗?”我生气地说: “你没事跑上台去是不是想体验一下做新娘啊?”她一听火冒三丈,重重地推开车 门,对我吼道:“你无赖。”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砸在我的头上,空气疑固 起来,这么多年来,原来我们一直在互相怀疑对方的忠诚。 原来本子是《陈家七训》,没想到她一直都放在公事包里,那是爱情的检讨书。 我的心里被促动了一下,很多在学校那会儿的事情都被我回忆了一遍。面对《 陈家七训》,我简直成了历史中的千古罪人,世界上真的有那种如《陈家七训》里 说的那种男人吗? 这一次,我跟陈芳冷战了五天,我心里想:看谁忍得住寂寞。我跑下楼去,要 了俩瓶金威,喝完后,脑袋有点晕晕的,倒头在床上就睡着了。半夜醒来,听到陈 芳在打电话,侧耳细听,陈芳说不说了,他在家里。我从床上盘坐起来,目光如炬, 陈芳吓了一跳,身体向后退了一下,我问是谁?她支支吾吾说公司的一个领导,问 一下明天的行程。她假装打了个哈欠,我也不便再深究下去,再深究下去她肯定又 要翻白脸了。 二零零六年八月,黄豆摇身一变,一下从黑社会混到了政府高官,变成了市委, 前俩年的苏副市长不接受他的贿赂,在不到半年时间里,苏副市长的乌纱帽就掉了, 后来,苏副市长在长安街开了一家百货铺子,不到俩个月被公安局封店,吊销营业 执照,还在监狱里呆了十五天,儿子在学校里教书,也连降三级,我想他至今也没 活明白,有一个叫社会法则的东西吧。生活一下陷入绝境,老婆儿女都怨他不好好 工作,只有他心里清楚,如果收了黄豆十万块钱,他也许现在仍然做在副市长位置, 可是他知道,那是关于他从生到死的清廉问题,所以他死活不收,甚至把黄豆送去 的十万现金扫落一地,黄豆甩门而出,眼冒金光,嘴里丢下三个字“你等着”。 当你想好好生活的时候,一边是金钱的引诱,一边是关于人生的清白,有时你 甚至无法守住自己的生活。人一旦不清不楚的时候,就表现出发晕的迹象,离错误 的距离也就越近。 老陈在雍景花园买了别墅,花了一百八十多万,里面装修得跟一小王国有一比, 上次他请销售部的人去他家玩,他老婆在厨房里嘟哝了一个上午关于老陈的不良嗜 好,他老婆长得实在不敢恭维,瘦得跟一男人杆子一样,前面不凸,后面不撅,如 一根竹笋,一直竖着长,现在比老陈都高出半个头了,头发也来了个男人发型,穿 着齐膝盖短裤,腿上毛比我手上毛还多,老陈倒是老跟我们解释说找老婆要找会过 日子的,而不是天天缠着花钱的那种。 说完嘴巴扬得老高,猪蹄子掸了一下上万元的西服,好像自己捡了一块宝,让 我心里冷颤不已,鸡皮疙瘩都缠了一身。想想如果让老陈的情人知道老陈的老婆长 得这个样子,非笑死不可。 最近赵绣对我联系比较平凡,她做的工作也是不明不暗的,叫什么老板秘书, 我对这个职位很是怀疑,但表面她表现得和一大学生一样,晚上就不知道在做什么 了。有好几次李君约我出去玩,几乎每次都带着她,我把他拉到一边说,李娃儿, 你什么意思,每次都带着我的上级在我面前晃悠,弄得我说话还得罩着点。李君那 厮在一旁奸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眼犀利,好像有什么不愿透露的秘密。赵绣 坐在桌几边,偶有男的过来招乎,她都严肃地用眼瞪他们,直到他们歪歪扭扭地离 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