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夜色中悄悄淡去 夏夜的风柔柔的吹过来,清爽而又让人振奋。月光静静地流泻着,洁白如少女 的婚纱,轻轻披在蓉的身上,蓉很优雅,说话的声音纤细、甜美,仿佛那装饰于屏 风的仕女翩然于真实,路旁的霓虹瞬间跳跃起来,五彩的荧光簇拥着青春的丽影, 也梦也幻的奇异在那一个夜深深地俘获了我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步行,没有留意巴士车站守候的人群,疲劳与饥渴被凉爽 的风遗忘,捐弃,心却是怅然的。也或有一种隐隐的激动,在心灵的深处潮一般的 涌动着。语言因为渴望而苍白着,闪烁的眼睛终于感到了疲乏。“可以吗?”突然 的拉过了她的手,颤颤地问。 手柔柔的,很温暖。感觉有一种东西从她的指间传递过来,渗透到心中。秀长 的头发在靠我一边的脸颊上飞扬着,真想看看那张灿烂的脸,饶过去。 笑了,甩了一下头,眼睛真的很亮,晶莹,清澈,含着羞涩。手一直紧紧地拉 着,我能感觉到那紧拉的手已经潮湿,汗水在那里交融,此刻的宁静中分明喧嚣着 远方海潮的声音,澎湃,激昂。 文学社的成员基本上来自于鲁迅艺术学校的写作班,后来又加入了青创班的同 学,于是人气渐旺起来,蓉就是后来加入的青创班的成员。 蓉来的时候,老师特意介绍了蓉:雨蓉,我的学生,已经发表了三十多首诗, 是很有前途的文学青年啊。看得出来,老师对蓉疼爱有加,而我却在心里埋怨起老 师来,不必吧,文学社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不怕人家嫉妒! 心里想着,却也不愿去得罪老师,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作家,不忘扶植新人, 还把自己的家贡献出来做文学社的基地,难能可贵的啦。 “哇噻,大诗人呀,认识一下!”子桓突然夸张地站起来,在那里坏坏地笑。 说起来,子桓也算是文学社的老人了,他一直追随着老师,忙里忙外,俨然是 老师雇佣的一个大管家,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老师很少推荐他的诗文。对此,子桓 一直耿耿于怀,私下里常对我说,老师喜欢女孩,就喜欢发女孩子的文章。 听了,我总是笑。这子桓怎么这么小心眼,老师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蓉显然毫无准备,兀然脸红起来,老师回头看了看子桓,慈父般的笑了起来 “小家伙,欺生呀!” “嘿嘿,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师姐,向师姐学习嘛”明明知道自己比 蓉大,却偏要叫人家师姐,成心和人过不去。何必呢,这子桓。我终于忍不住: “子桓,你欺负女孩呀!”当然,也是玩笑。 “哈,老哥发话了,俺躲!”子桓说得没错,一年多来,我们哥们相称,无话 不聊,周末的时候还时常聚餐于街头的排挡,三两碟小菜,外家两瓶啤酒,谈笑风 声,其乐也融融,这小弟能不给大哥的面子? 气氛又复于融洽,社员们或交流着各自的新作,或轻松的畅谈。蓉很少说话, 显得有些孤独。 照例与子桓闲聊与街头的排挡,轻轻的呷一口生啤,眺望熙攘的人流,晚风无 限的柔顺,情侣们毫无顾忌的纠缠着,欢娱的笑声渐渐远离,复又飘来,树上的知 了不倦的歌唱着,都市的夜宁静而又喧嚣。 “老哥,喜欢上她了?”子桓斜睨着我,脸上充满了神秘。 “谁?” “雨蓉呀! “怎么可能,一面之交啊?”我淡然的笑了,却又有些疑惑,雨蓉靓丽的脸很 清晰,在我的眼瞳里闪烁着。 相约的周末很快的来了,叫上雨蓉,我们一行十余人去郊外采风。汽车颠簸了 近两个小时,梅笑隐终于忍受不住了。“同胞们,下吧,我真的受不了了,这破车!” 梅笑隐笑着站立起来。 “真象个妹妹!”子桓在一旁打趣到。 “妹妹?妹妹你大胆的跟我走!”梅笑隐不依不饶。 欢快的笑声在车厢里震荡开来,引来了无数双诧异的眼睛。 梅笑隐是一个很仔细的男孩子,也许是职业使然吧,他充分地显示了一个教师 的组织才能。虽然,今天的召集人是我。 下了汽车,才发现我们置身于一片宽阔的芦苇丛旁,顺着茂密的芦苇,依稀可 以看到浩瀚的长江水流湍急,颇有一番大江东去的豪迈。 “哇噻,真正的长江耶!”调皮的茹一边欢叫着,一边拉了蓉的手,向江边飞 奔而去。 “丫头,小心点!”真怕茹太贪玩,又闹出些什么事来,我赶紧叫嚷。两个女 孩疯丫头般的嬉笑着,欢奔着。那天的天色很蓝,有几朵白云帆一般的漂浮着,真 实,如网站的 Flash. 笑着,闹着,乏了,才发现我们原来置身于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茹 和蓉开始埋怨起来,指责着梅笑隐。我当然也不能逃脱。 “老大,有没有搞错,带我们来这破地方!” “老大,肚子扁了,怎办呀?” 我嘻嘻地笑着,权当是对两位小姐的回答。梅笑隐却很实在:“小姐们等着, 我去弄吃的。” 这笑隐还真有办法,一会就提着一桶小鱼来了,说是向渔夫买的。笑隐的解释 充满了自得。 就地用石块垒起了一只大大的火炉,荒野上很快冉冉飘起了烤鱼的清香,远离 城市的野餐让我们多了一份欢乐和融洽。 梅笑隐很会照顾女孩子,他自己吃得很少,好的多留给茹和蓉了。害的子桓一 个劲的大叫不已。 后来发生了一个意外,使一次欢乐的郊游多少带上了一些遗憾。那是两个女孩 子急了,想方便,神情颇为尴尬。身为男人,就只有义不容辞的做一回保镖了。我 和笑隐、子桓背对着两位小姐,任由她们嬉笑着朝芦苇深处跑去。没想到真的来了 一个男人,看样子是个当地的农民,无论如何的解释,他硬是要朝芦苇丛中去。不 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推扯中,我的裤子蹦了条口子,那才叫尴尬哩。脱了外衣权 作围裙,一行人黯然撤退了。 老师听着我们的叙述,关切的询问了一会,又不禁郎笑起来。在蓉的坚持下, 我们来到了老师的卧室,蓉帮我缝好了裤子。 很简单的一个举动,却很温馨,那一个瞬间,我看着蓉飞针引线的手发呆,她 会是我的女友吗?我真的喜欢。 爱,有时侯就象突然喷涌的清泉,开始的时候,只是涓涓的几点,到后来便潺 潺奔流,一发而不可收了。指间传递的是一丝心灵的怿动,而汗水的交融和激情的 涌动,让那一个夜在以后的时光中成为不灭的星魂。夜空中的星光永远闪亮着。 除夕夜,接到了蓉的电话,不顾家人的诧异,匆匆的与蓉约会去了。节日的盛 装点缀着雨蓉,亲昵的表情和细柔的声音让我陶醉宛如置身于梦中流水。火树银花 的衬映更增添了梦的颜色。一枝鲜红的玫瑰在烛光里轻轻的摇曳,酒吧的琴声悠扬 而又迷人。 被蓉亲昵的拢着,推开一扇古老的竹门,穿过篱笆合围的院子,这就是在我脑 海里想象了好几个月的闺房了。闺房很大,空空的只有一张竹床和几把椅子,灯光 下,一只猫咪悠然地抬起脸来,在蓉的小床上机灵的张望着。蓉很灿烂的笑了,抱 起小猫,亲切的唤着她的名字,并把她贴在脸上,仿佛是抱一个心爱的女孩子似的 吻她,那神情很悠闲,也很温馨。 在蓉的小床上,听蓉讲了许多的故事,尤其是父亲,更让蓉感到忧伤。也许平 凡人总是重复着一些无奈与琐碎,蓉的父亲白天里是一个正襟危坐的高工,可到了 晚上便是一个十足的酒鬼,在母亲的啸叫声中完全沉默和迷醉了。蓉告诉我,她曾 经看到过父亲的日记,那珍藏的记忆中俨然屹立着一个睿智而浪漫的父亲。可现在 的生活,却异常吻合于蓉的家居,贫寒、苦涩,死气沉沉。伤心的时候,蓉哭了, 她告诉我,她的许多作品其实就是写她的父亲,她渴望父亲的清醒,祈祷自己不会 如此的悲凉。 骄傲而快乐的小鸟居然隐藏着莫大的黯然与忧伤,哀伤的蓉宛如滴水的芙蓉, 更让人怜爱和依依不舍。那一个夜的月清澈,朦胧,挂在蓉的窗前,银白色的月光 静静的映照着蓉,蓉的小床,还有我。 那一个晚上,我一直陪着蓉,没有回去。 这两天,快乐的子桓有点阉了,他的女友纯子和他拜了,理由是不想嫁一个满 腹虚幻的诗人。本来纯子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从遥远的天府走进了子桓的石库门。 子桓的父母是地道的老实人,全心全意地照顾着纯子,期盼着女孩早日成为他们的 儿媳,可生活的清贫终于让纯子萌生了去意,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水果摊主走进 了纯子的视线,她义无返顾地走了。 没有一丝的眷恋。让人心寒。 我想起了茹,也许茹能安抚老人的失望,也能给子桓带来希冀。 几次找茹,茹都很友善,却又很难切入正题,小不点嬉皮笑脸的,甜甜的叫我 大哥。起初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谁不知道这小不点的机灵和顽皮呢,但这小 不点却越发放肆起来,大哥大哥的叫个没完,让人横生了几份妒忌。尤其是元宵节, 还真的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那是去逛元宵灯会,累了,便在城隍庙九曲桥的茶楼上品茗观灯。茹突然悄悄 的耳语:大哥,外面太挤,你帮我开路好吗,我要上一号去啦。唉,这能不帮忙吗? 只好依了茹,站起身来。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旁若无人地抱住了我,边推边拥地拽 着我朝门外走去。 元宵节的九曲桥上人山人海,寸步难行。被茹拥着,又要拉紧她,以防被挤散, 那样的紧密接触着实让人喘不过气来,而茹却没有一丝的慌张和羞涩,反而很得意, 嘻嘻地笑:大哥真好,我喜欢大哥。 回茶楼的时候,这小不点又心血来潮,硬是让我给她买了一对手提灯笼,并在 茶楼里当着蓉的面说,这是我大哥送我的,怎么样,好玩吗?说完还十分自得的样 子,仰着脸笑。 其实也没人知道我与蓉的故事。大家都哄笑起来。唯有蓉的脸色有些阴沉。 晚上,打了近半个小时的手机,再三的解释,蓉的语气终于有些婉转,但似乎 总多了些什么,仿佛茹真的成了我们的障碍。但我始终并不这样以为。 没有为子桓做成好事,自己到卷了进去,想来真是可笑。又与子桓一起走进酒 店,各自喝着闷酒,少了一份喧哗和热烈。良久,子桓终于开口道:“老哥,追紧 点,蓉不错的。” 无言以对,喝着酒,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 “老哥,听说梅和蓉在一起……”愈言又止。子桓的眼睛似乎看着很遥远的地 方。 “是兄弟就说明白点!”我狠狠地说,那声音近乎于咆哮。谁愿意听到这样的 消息呵。 “梅去了蓉的家里,听说还帮蓉按摩了……,哦,是梅说的……” 我能感觉到酒精在我的身体里燃烧,一股怒火直涌脑门。 再没有和蓉见面。后来听说她病了,是很严重的妇女病,也只是委托快递捎了 束鲜花去。 不断的有消息传来,说蓉结婚了,离婚了,最后的消息是蓉去了美国的加洲, 先生是一个大她二十余岁的医生,美国人。 而最离奇的,是她的原配,竟然是子桓。听说子桓至今仍带着他们的儿子,靠 美国寄来的小费生活着。 文学社在无形中散了,有关梅的消息则更少,只知道他的婚姻仅仅维系了一个 月。有朋友在川藏边缘看见过他,背了一架相机,在摄影…… 小妹茹去了深圳,时常的寄一些照片回来。至今仍然单身。而我,也快要结婚 了,新娘是文学社的洁,一个从未进入过我视野的不起眼的女孩子。 故事本该结束了,我和洁将是文友中最后一对步入婚礼殿堂的人,而他们却大 部分离异了。那一天,正在准备婚礼的事,老师打来了电话,说有要事找我,在上 海大厦1806房等。 敲了一会门,没反应,正想走,门开了,是蓉。 “我在猫眼里看你一会了。”蓉微笑着递上一杯红酒,显然是准备好的。 “回家了,总想见你一面,我明天就走。”她顿了顿,继续说:“一是想念朋 友,所以约你来,二来也是不想留下遗憾,人都走了,为什么就不能留一个好印象 呢?” 国外的生活让蓉的语气显得更随意,但分明能感觉到一丝激动。她背过身去, 很久的沉默着。 我终于知道,原来梅的确追过蓉,也真的去了蓉的竹院,但更本就没有按摩的 事,到是梅的轻率的举动迎来了蓉的一记耳光。梅从此就消失了。而子桓又把一个 最坏的也是最可信的消息带给了蓉,说我已经和茹同居了。子桓天天陪伴着蓉,照 顾她,安慰她,所以才有了蓉与子桓的婚姻。 “他是个懦夫!无聊的小人!”蓉愤愤的骂。 我有些窒息,拉开了临江的窗帘,窗外,浦江的水烟波浩淼,却异常的平静, 聚光灯的彩色光柱在江面上来回的扫射着,夜色中的浦江模糊而又清晰,朦胧中似 乎在倾诉着一个悠远的故事,委婉,凄凉。 夜色中的上海永远是最美丽的,动人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