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和你说再见 作者:秦潮 一晨曦透过雾霭,犹如金色的梦幻,轻纱般的招摇着,一种被称作弄堂的老 式民居便掩映在这虚无缥缈之中,美伦美幻的演绎出一番别致的诗情画意来,尤 其是中间的那一条石矶路,碎金般的闪烁着迤俪的辉光,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陷 入于无限的遐思,乐乐就最喜欢这样的景致了,每天,他都会在晒台(阳台)上 期待着,期待那如梦的美丽。 这已是都市里鲜有的风景了,就象这弄堂里的居民,淳朴、亲切,这时常让 乐乐感到欣慰和自豪,都市的繁华无疑是乐乐津津乐道的,但那浓厚的商业气息 和人际关系的淡漠却总让乐乐留恋这都市里最后的村庄,因为只有在这里,乐乐 才能充分感受到邻里间的亲情和朋友间的随意,所以,乐乐总是喜欢静静的俯瞰 这条弄堂,有时,他甚至是一个人靠在那弄堂的老式路灯下任思绪飞扬。 也就是在这老式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里,乐乐第一次见到了静洁,他是看 着静洁从深邃的弄堂的尽头飘逸而来的,她穿着一袭曳地的纱裙,似乎是白色的, 笼着她那婀娜的身姿,幻影般的漂移,古朴的弄堂彰显着古典的风姿,仿佛时光 在倒流,如梦如幻的隐现出不再回还的美丽。那一刻,乐乐几乎是呆滞了,他的 目光始终就没有离开过静洁,他一直盯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石库门那厚 重的门扉里。 他听到了门扉上扣铃的清脆的响声,宛如夜空里迎风摇曳的风铃。 那一夜,乐乐久久的不能入眠,和衣躺在床上,眼前尽是那一袭纱裙在飘摇, “怎么了啊,不就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吗?”他自嘲着那莫名的悸动,他甚至想到 了绮倩,还有雯雯,多美丽温柔的女孩子啊!她们始终都在乐乐的身边,是乐乐 最好的姐妹和知己,即使要寻找爱情,她们完全可以成为乐乐的最佳选择,何必 去想一个不知所以的匆匆过客呢?想着,为自己的滑稽而窃笑,他顺手按下了床 灯的开关。屋子里一片漆黑。此刻,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他的嘴角浮上了一丝 不易被察觉的微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一袭白色的纱裙却并没有淡去,它一直就在乐乐的眼前晃动着,整 整一夜。 天空渐渐的开始泛现淡蓝色的微光,然后是金色的霞,从微启的窗户里可以 尽情的呼吸清新的空气,还有那几株披着霞光的小草,在石矶路的一侧迎风舞蹈 …… 和往常一样,乐乐照例趴在晒台上俯瞰弄堂的晨景,这时,晒台对面的老虎 窗发出了松木摩擦所特有的“吱咯”声响,一张圆圆的笑脸从油漆斑驳的窗户里 探了出来,“乐乐哥!”她那圆润的嗓音旋即在晨风里荡漾开来,涟漪般飘扬, 犹如春风轻拂。“嗨,倩倩早!”虽然每天都是如此的重复,但乐乐依然喜欢看 倩倩的笑容,那样阳光,那样灿烂,犹如朝阳下的丁香,鲜艳而充盈着魅人的芳 香。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在木窗里悠扬的回荡,她的洁白的小手在那里 划了一道圆圆的弧,乐乐明白,她是想过来呢,今天是周日,可以和倩倩好好的 乐乐了,有倩倩在,寂寞的休息日总会愉悦无比,其乐融融的。 转眼间,那张调皮的笑脸就出现在乐乐的身后了,不用倩倩开口,乐乐就能 感觉到倩倩的成在的,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就是倩倩在身后轻轻的拥抱, 他能感觉到倩倩那温热的体温和弥漫的体香,虽然,他从不曾触碰过女孩的身体。 但只要倩倩站在背后,他就能感觉。 “哥,看我带什么来了?”倩倩娇柔的叫着乐乐。 “哇,是烧麦呀,我喜欢!”乐乐故意夸张的惊呼,他懂得如何让女孩子开 心。 “人家特意给你做的哦,一早就做的。”倩倩撒娇的说。 “嗯,好妹妹……” 还没等乐乐把话说完,晒台木质隔栏的上方又探出一张女孩清秀的脸来: “哇,好妒忌哦”紧接着是一阵欢快的笑声传递过来。 “啊?雯雯姐,你笑我呀,你也来吧,我做得好多的哦”。 “不啦,我一会出去呢,你们小两口慢慢用吧,嘻嘻……” “呜呜呜,我哭,你取笑偶!”倩倩顽皮的腾出一只手来,作出檫泪的摸样, 那边的笑声更响亮了。 倩倩是一个很细致的女孩子,和乐乐一起回到房里,她立刻就忙活起来,很 快,一顿可口的早餐就一应齐全了,烧麦,紫菜汤,摆放的整齐的碗碟,让乐乐 目不暇接,“做我的夫人得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乐乐俏皮的打趣着,伸手 就拿了一个烧麦往嘴里送。 “才不呢,谗猫一样的,怎么用手吃的啊!”倩倩柔声的埋怨到。 和倩倩在一起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看着倩倩纯真无暇的脸,怜爱之情不禁 油然而生,乐乐绝不是那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喜欢倩倩,喜欢和倩倩单独 相处的温馨感觉,就象现在和倩倩在一起,彼此的相视而笑,无间的亲昵,仿佛 兄妹,仿佛情侣,或者就是情侣。有时候,乐乐自己也这样疑惑着。 “哥,怎么啦?” “啊?你说什么?” “你怎么这样看我呢……”倩倩的眼睛明媚的闪烁着。 “我……我喜欢……这样看你呀!”乐乐本来是想说我喜欢你的,可话到嘴 边,却不知怎么的就拐了个弯,那时候,他似乎看到一袭轻盈的白纱在眼前一晃 而过,虚无,却很清晰。 倩倩却什么也没看到,她有些害羞,脸颊刹时的嫣红起来:“真的吗?哥!” 陷入沉醉和幻想的女孩子总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即使是一个偶尔的窥视者也 会为之而注目。乐乐不忍心告诉她那瞬间的幻象。“是真的!”他坚定地说。 女孩往往因为幻觉而美丽,不象男人。她有些陶醉,在男人如诗的情话里, 她不由自主的微微倚靠过去。窗台上,那一束含苞待放的丁香正弥漫着幽幽的芬 芳…… 二当皎洁的圆月轻轻挥洒它那淡雅如银的光芒的时候,乐乐正默默的站在月 光下凝思,现在,狭长的弄堂里空无一人,沉睡的不仅是白天的喧嚣,还有炽热 的交融。凉风轻袭,吹散了郁积的闷热,也吹醒了沉迷于温柔和清香的纠缠,乐 乐感到迷惘,为什么拢着倩倩娇丽的身体,有的却仅仅是原始的冲动,在喘息的 急促声中,他预感到自己体内能量的积蓄和澎湃,但他却始终没有逾越那绵薄如 纸的沟壑,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倩倩满脸通红的从他的 怀抱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他有过那么一丝的遗憾,但很短暂,他就平息了。如果, 他想,如果倩倩再坚持一会,他一定会不能自己的。他开始检讨起自己的行为来, 他想知道,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了女式高跟鞋触及地面时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他恍然如悟,眼前,那 一袭洁白的轻纱正在月光下飘然若蝶。他也终于明白,那阻碍他跨越沟壑的正是 这一缕纱裙。一种遥远却又真实的浪漫,在他满怀憧憬的心底里甜甜的曼延。 女孩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痴情,这一次,在她轻击扣铃的瞬间,她悠然的转 过脸来,凝视了一会站在路灯下的乐乐,然后,悄然消失在了墨色的大门里。 弄堂依然是那样的寂静,仿佛月光下从未曾走过一个如诗的女子。 只有望洋兴叹的感慨,却不曾想过临门守望的无奈,但此刻的乐乐却只能无 望的凝视那扇紧闭的大门。也许梦境多少能给人以安慰,让他可以幻觉大门开处, 女孩正柔柔的在呼唤他的名字。 一对恋人偎依着走过,他隐隐的听到那女孩子对男友说:你看,这人怪十三 的…… 倩倩的公司要组织旅游,因为可以带家人或恋人,倩倩几乎不加思索的就为 乐乐报了名,理由很简单,她认为乐乐就是自己的恋人了。在她看来,既然乐乐 拥抱了她,那当然就是喜欢她了。那天,在乐乐的怀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 颤和依恋,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有让一个男孩子如此用力的揉抱过。那一刻,她 感觉到自己融化了,犹如冰儿遇到了烈火。那种感觉时时的徜徉在她的心里,教 她难忘。 “乐乐,周六的火车,你一定要去啊!”倩倩用双臂环绕着乐乐的颈项,撒 娇地说。 “啊?周六,我有事啊!”乐乐做出无奈的表情,似乎他也很遗憾的样子。 “有什么事啊,人家已经报了名了,你不能让我没面子啊!”听说乐乐有事, 倩倩有些着急,谁都知道她会带会男朋友的,如果到时候带不出人来,她怎么交 代呢。 “没事,到时候我去车站送你,这样总有面子了吧。”乐乐笑着拧了下倩倩 的脸,他知道,倩倩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暗暗的有些得意。 倩倩一脸的无奈,她放下了环绕在乐乐身上的手臂,没了声音。 倩倩的热情是被他打发了,然而,乐乐却感到很空虚,真的有事吗?他知道 没有!只是他的眼前总飘逸着那袭洁白的纱裙,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倩倩。 “算了,我不要你送了!”倩倩恼怒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乐乐的眼前,那洁白的裙纱依然在飘扬着。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幻觉。 当清晨的阳光把缕缕的金色涂抹在乐乐身上的时候,他下意思的看了下墙上 的挂钟,“来不及了!”他自言自语到。此刻,他想象着远在列车上的倩倩,她 会怎样呢,一定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乐乐有些内疚,为自己的失约,也为自己的 不可理喻。他下意识的翻了个身,然后懒散的摆平自己的身体,继续他那纱裙的 梦幻。 那是一个云缠雾绕的山间小溪的景象,“我叫静洁,你呢?”女孩从衫林里 探出清秀的脸来,她微笑着,笑容中依稀透逸出清纯和妩媚。呵,那缕轻纱,真 的是那一缕梦中的轻纱,洁白、飘逸…… “静洁,好美丽啊!我是乐乐。”乐乐有些腼腆,虽然,他无时不刻的都在 想着静洁,但那只是梦中的幻象,他不敢相信她真的会站在自己的身前。 “乐乐,好好听的名字啊!跟我一起跳支舞好吗?”女孩嫣然的微笑着,那 神情仿佛充满了期待。 “嗯,好啊好啊!”乐乐有些激动,因为这正是他所期盼的。虽然他依然心 存胆怯,但他还是紧紧握住了女孩温暖的手,晨曦中,女孩的肌肤是那样的纯洁 无暇,女孩的神态是那样的娇柔和明媚,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静在温馨和浪漫之中。 “哎呀,你抓我这么紧干吗呀?”恍惚中,乐乐听到女孩娇嗔的埋怨声。啊? 那不是倩倩的声音吗?乐乐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正 紧紧的握着倩倩的手。 “你?怎么没走呢?”乐乐一脸的迷惘。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玩不成!”倩倩愤愤的抽出手来,边说边满身的捶 打着乐乐。 看着倩倩恼怒的模样,乐乐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好笑,他终于忍俊不住的笑 出声来。 “还笑?我让你笑!让你笑!”倩倩的小手加快了捶打的节奏,虽然心里还 是愤愤的,却也觉得好玩,她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接触会引出如何的感觉来。 乐乐笑着,躲避着,但慢慢的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在这初夏的季节, 本来就只穿了件薄薄的马甲,而且是躺在床上,和一个同样衣着单薄的女孩子嬉 闹,并看着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无所顾忌的游移,他忽然的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冲 动,这让他难以克制,他只感觉那一个刹那,他如同野兽般的一把将倩倩拉进了 怀里…… 其实倩倩自己也渐渐的痴迷了,本来,她只是想捶打他解解恨的,但肌肤的 接触和视觉的刺激却让她沉迷于那种飘忽的感受,当男人突然爆发的时候,她早 已经沉醉了。 “你会一直待我好吗?”完事后的女孩最关注的是长久。 “当然!”成功后的男人因为满足而充满温柔。 他们没再说话,而是用拥吻来代替语言。当他再一次吻住她的唇的时候,他 看到的却是那个女孩转身凝视他的眼神,明亮、清澈。 三“乐乐,你和倩倩,是吗?”白色的细沙上,印着两行长长的足迹,雯雯 侧身看着乐乐。 “嗯,是的,她说她喜欢我。”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好好待她,好吗?” “那你呢?你也是好女孩啊!” “我?哈,当然。告诉你个秘密,我快结婚了。” “啊?怎么会?” “他对我很好,他年龄大了,等不及。” 沙滩上,有两个小孩在玩排球,女孩不小心打了个趔趄,皮球颠着滚远了, 男孩子赶紧跑过去搀扶。玫瑰色的晚霞很美,在水里。 城市终究是城市,都市里的村庄终将永远的消逝并被遗忘,他们回家的时候, 看到有几个大姐正在拉横幅,那上面清晰的写着:用实际行动支持城市建设。 要动迁了,美丽的弄堂将成为遥远的记忆,那么纱裙呢,那袭曾经在弄堂的 月色里飘飘悠悠的纱裙呢?乐乐突然想到了那水中的晚霞,玫瑰色的,真的很美 丽。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乐乐依然倚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似乎,他又一次 看到了那个女孩,曳着一袭洁白的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