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再看一眼这个想来将要熟悉的地方,感情其实是异 常复杂的。心里想说的话是:纵有留恋处千般,终须一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 见时难别亦难。万水千山总是情,后会有期。 保安却径直走过来,阻拦,面无表情的问,你们要干什么? 出去呀。我们想当然地说。逛了这么久,不出去,难道要留下来睡眠歇息不成? 这个入口,只能入不能出。保安干干净净地说完,规规矩矩地退回门口的左边, 收腹挺胸站笔直,认真地看门口。 入口?出口呢?东走过去问出口在哪里。 保安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在大门口,收银台那边。 我们张望着,商品堆放得太高,望不见“章台路”。我们绕着走。 大门口,一字排开的收银台前,许多人提着大包细袋在等候结帐。 我们是否也应该买点什么?比如洗衣粉?洗头水?沐浴露?塑料胶桶?被子、 席、蚊帐等。这些早上都买了。其它的,就先不买了。我们一行人两手空空地在保 安疑虑的眼神下鱼贯而出。那保安?小样的,若在我的地盘,我铁定揍他,往死里 揍。那眼神,分明流露着目无尊长的傲慢。无知! 不过,一个转身后,小保安就被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连一点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留下。 街道两边的风景树,与花花草草的栽种,错落有致,在灯影摇曳里,影影绰绰, 赏心悦目。 沿路摆滩的小吃档闹哄哄的,三步一站,五步一岗,款式多样,味道不错,也 很廉价。我们吵吵闹闹着一路吃过去。莫道不开怀,风里笑啖,月华如炼,霓虹干 盏,人在画中走,一时多少壮怀激烈。 这儿有礼物派呢!我们飞快地凑了过去。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站着一名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她一手提着一个鼓鼓的塑 料袋,一手拿着一盒——牙膏。舞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呼叫声如潮。女子娇声娇气 地说话了,哪里叫声最响亮,我就投到那里去哟。我们马上齐声嚎叫起来。与此同 时,一盒牙膏翻着跟斗飞了过来。东个子比较高,像一只鸬鹚一样,一张嘴就接住 了抛来的鱼。 看看什么牌子?竹盐?没听说过。拆开闻闻!还挺香的哦! 又派了!又派了!牙膏到处飞。 女子伸手入塑料袋,提出一瓶?沐浴露。作势要抛,又笑着往回收,说,这么 大,怕你们受不了,弄伤了就不好了,是不是呀。哈哈。要么这样,我出一个问题 考考大家,谁回答得又准又快,我就送给谁,好不好呀?好!……应声响彻云霄。 女子瞬时庄严肃穆起来,厉声问,你们当中谁做过贼?!现场应声死寂一片,万籟 俱静。这算什么问题? 舞台前一个家伙举起手,高呼,我做过贼!突然地。 女子立时乐颤颤地走向他,说,难得有人这么不要脸,这个就送给你了。那男 子傻呵呵地接过沐浴露,裂开嘴巴的笑容里,牙齿齐露。女子低头瞄了瞄他,说, 开了一个小小玩笑,你不会介意吧?那男子中气十足地飙高音,不介意!不介意! 女子乐开了花。 ——妈的,说自己的做过贼就有礼品拿,下次问,我就说我一天到晚做贼。梦 里还做。不过,怕是也没有用,我离舞台那么远,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我伸手扒开 人群往里钻,东却伸手抓我,往外拽,他说,别往里钻,等一下找不到你了,怎么 办?想想。也是。 紧随其后出场的深圳“刘德华“,短衣帮劲装美少女,光头男,男女组合,你 方唱罢我登场,闹哄哄的……直至主持小姐头也不回地走下舞台,约三十秒后,舞 台上的灯光熄灭,人群一哄而散,刹时寂静的舞榭歌台,分外萧条,落寞,与冷清。 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走吧。一个同伴说。 我们一边应着,一边移动脚步。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夜已阑珊,我们并排 着走,迎面走来的人都很自觉地靠两边避让。夜风清凉。抬头可以望见连绵起伏的 青山,峰峦叠障,四面环绕,而街道,便是它怀抱里最出色的孩子,洞开着闪烁闪 烁的大眼睛,此时,很安静。 为什么会有这许多的山?而在我们湛江,一马平川。 一座小桥。 横贯街道而过。小桥下面是一条小河。依小河建着一座小公园。公园里苍翠挺 拔的树,仿古的闲歇凉亭,招展烂漫的花,曲径通幽的石阶小路,绿茵的草,风景 优美。 进去坐坐吧。一个同伴说。 没有人异语。也没有人故意咳嗽。 坐哪里才比较合适? 石凳上,凉亭内,月光下的草地上,树荫里的草地上,早已星罗棋布地坐满了 “人”。这是一些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人”。他(她)们纠结缠绵,旁若无人。 我们当时称之为狗男女。一些耳鬓厮磨,呢呢喃喃,一些交织如藤蔓,相互贪婪地 吮吸着对方的嘴巴,仿佛味道不错。有一句古语说“非礼勿视”。而我们却不是这 样认为的。 还记得一班人围着一台21寸彩色电视看A片,那其实也是挺愉悦的一件事。愉 悦的。而如今难得身临如此情色靡糜的境地,如果不好好观赏观赏,等到错过以后 才追悔莫及,那不能不说是对上天的意思一种莫大的辜负。唔,是辜负。我们兴致 勃勃地在公园里搜寻,仿佛在找寻一个歇脚的地方,这样,在树影幽暗的地方便不 可避免地踢到一些人。就像摸黑路过养狗的村庄,难免会踩到狗屎一样。你踩到我 了!那些狗男女不无埋怨地说。我们热情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无意的, 无意的,你们继续,继续。他们也没有闲情特别计较,很快又投入原来的作业。我 们继续搜索着,有如扫雷的工兵。一个同伴惊异地说,这里干起来了!哪呢?哪呢? 我们一边着急地追问着,一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虽然是在树荫里,但还是清晰可辨,看起来,诚然已经进行了插入。一个短发 模样的男子坐在草地上,一个长发女子坐在他的两腿胯间,一起一落,节奏强烈, 脑后的长发抛起又落下,抛起又落下。男子仰着头,两手往后叉地,好像好辛苦的 样子,也好像很爽的样子。我们屏息静气。津津有味。这远比超级A片更让人入迷。 时间过去约三分钟,他们偃旗息鼓,温柔地抚摸。我们摇摇头,表示不满意。再看 看周围,很多狗男女都不安分起来了,狂烈地摸索着。夜,很静。可以听见小河里 传来的潺潺的流水声音。空气中漂着薄薄的雾气。 月光下,朦朦胧胧。时间已经是初夏了。家乡的土地早已播种了。而这里的人 则不同,播种似乎是可以随时随地的。不看了,走走走,再看下去,我就要改变理 想了。一个形象略显猥琐的同伴催促兼威胁着说。注意力渐渐集中在他身上,这小 子平时鲜有听闻胸怀什么理想?何来“改变”之说?这是否有点“哄抬物价”之嫌 疑?成像一只嗅到了腥臊的猫,笑嘻嘻地挨过去,捧起他的小小头颅,说,小朋友。 乖。告诉叔叔,长大以后打算做什么呀?猥琐男一本正经地抬起头,严肃貌,慷慨 陈词,我长大以后要做一名出色的强奸犯!顿时,哑笑者众:这听起来是一份有趣 的工作。低低的哄笑:只是有点对不起的列祖列宗。清明祭祖的时候,你留在家里 煮我饭就好了。哈哈…… 回到宿舍,已经是夜十一点了,一番简单的洗刷后,便睡下了,有点累,却思 绪万千,在这异地他乡,竟也沉沉睡去。 天亮时,一片晴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