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看着众人吃得如此开怀,我悲伤地想,如果老钱能爬起来参加这场宴会,他该 会有多高兴。 一辆农用车冒着黑烟,像只剧烈咳嗽的野猪,一拱一拱地来了,拱到老钱家, 放平车厢,搭上木板,挂好彩灯,一个简易舞台就成了。把人群吸引过来后,这支 农村表演队就开始表演下三滥的节目,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在表演一个瞎子摸寡妇, 瞎子从寡妇怀里抽出一个胸罩,拿在手里一甩一甩,反复问寡妇:“这是什么?这 是什么……” 他们一边笑就一边跟我说,人越多,主人家就越有面子。 他们一边笑就一边跟我说,只有老钱的坟地好,四周都是石头,刚好中间能挖 出一个棺材洞,顺着石头挖下去,笔直笔直的。 此时,死者一个人躺在屋子里,活着的人假他之名,都在外面津津有味地打着 饱嗝看戏。 我进屋点了两根烟,一根给老钱,一根给自己。 进来几个男人,提着赤脚医生式的出诊箱。他们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大注射器, 从一个大瓶子里抽取了半筒水银。我觉得不妥,站起来拦住他们:“要不要喊他的 家人进来?”他们嫌我多心了,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然后把注射器扎进老 钱的肚子,把水银注射进去。 我把脑袋扭向墙壁。 我是电脑城里唯一去送老钱的人。 从浏阳回来后,我连门都不出,要么在床上睡觉,要么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敲门声吵醒了,一开门,小安站在外面。 我看看手表:“你怎么来了?”小安说:“不欢迎么?”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你今天应该是要上班的啊?”小安说:“跟你一样,请假了。” 小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你不是吹牛说你的家是乱而不脏么?怎么看上去, 是又乱又脏啊?”我打了个哈欠,颇难为情:“懒,没打扫。”小安问:“是不是 没睡醒?”我打了第二个哈欠:“有点。”小安说:“那你再去休息会吧,我来打 扫卫生,忙完了我再喊你。”我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说完,我就 打开门,把楼道里的巨型垃圾桶拖进来,如数把家里的垃圾往里面扔。 把垃圾清完后,我又把垃圾桶拖回楼道,然后坐下来抽根烟,烟刚抽完,就在 沙发上睡了过去。 被小安喊醒时,客厅地板砖上映射的阳光耀得我睁不开眼。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小安从厨房走出来,笑得很像最初的林林。 她解下围裙,对一脸愕然的我说:“我到门口去给你买点啤酒。” 楼上楼下,午间新闻熟悉的调调,夹杂在高压锅的冒气声一并传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