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人拍醒我:“你被开除了。” 我“哦”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在自己的梦里。 天快亮的时候,掀开被子,走出寝室,踱到楼道尽头,趴在窗台上,看着金光 慢慢爬上我曾经出入过的各栋建筑,又从牛仔裤里摸出半包“熟了”的烟,一一抽 完,然后打个电话回家。 父母应声而来,张罗着保我,不过,事情已经捅到校长那去了,任何举措都已 无济于事。我于是真的被开除了,不是什么保留学籍,留校察看,而是直接卷铺盖 走人。每个教学楼的门口都贴上了对我的处罚告示,一个个红色的公章在炫耀着它 们的威力。 看着父母张皇失措地穿梭于办公室,蜡黄着脸,我再一次确认,我非但不是他 们的英雄,而且始终是他们的耻辱。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试图用一种轻松调侃的 笔调来叙述被开除这件事时,我依然不能不理会心底如新的刺痛。 妈妈问我:“怎么办?”我说:“出去呆上一阵吧。”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如 果我这样回家窝着,他们会淹死在别人的唾沫和幸灾乐祸的眼光里。妈妈松了口气, 向爸爸点点头。爸爸问我:“你要多少钱?”我问:“那个人的医药费赔了没有?” 爸爸点了点头,我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说:“给我1000块吧。”爸爸说:“1000块 肯定不够。”我说:“差不多了。”爸爸摆摆手,说:“你不懂。”说罢,掏出5000 块给我。我想一想,从里面数出1500块,其余的又都退回给爸爸了。 在饭店里吃完一锅鱼,我带着行李直接上了公交车。 “我们就不送你了?” “不用了。” 我摸到最后一排坐上,车开出去老远,还能扭头瞅见在几个正研究公交站牌的 白人游客身旁,我那短小的中国父母如企鹅一般原地踟躇。他们看上去很激动,似 乎在争吵些什么。从我酸涩的眼中看去,他们已是无声。 再见,妈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