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我开始早熟 因为蔡小北,我的身体开始早熟。事实上,我们连手都没碰过一下。但我怀春 的心怀被他打开了。有时候,我自己给自己励志,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小北看看! 反正我俩已经分道扬镳了,就得气气他,就让他觉得读书有用。有时候,我又会自 我泄气,突然觉得努力地学习非常的没劲,即使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呢,到那时候, 小北又会在哪里,又会在干什么呢?这么一想的时候,,就会觉得未来一片茫然, 不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该何去何从。 就这样,我的经常走神的,恍惚的,时而努力,时而懈怠的高中生涯开始了。 上了半年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习很紧张,我终于把他忘了。 有一天,下晚自习,记得那是个冬天,很冷。那时候,同学很少有骑自行车的, 那还是奢侈品,属于家里的贵重物品。我走出教学楼,和两个女生一起往学校大门 口走。我们一个一个挨着从已经上了锁的大铁门旁开着的小门往外钻,等我钻出来 一起身,看见一个男的,穿着一件棉大衣,双肘撑在自行车的把手横梁上,一只脚 踩地上,一只脚睬车蹬子上,正窥视着我,我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叫,但声音没从口 里溜出来,他是蔡小北。 我没让声音发出来,就是当下已经决定不再理他。我已经改上文班了,我的数 理化不好,但我的文科很好,老师说,我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我这么想着,就自管自地不停下脚步地向前走。 他喊我的名字,同学们都疑惑地停住脚步好奇地打量他和我。 他还喊,邵英夏,邵英夏!我只好停下脚步,他推着车子追上来,我回头看他, 又看见他熠熠发光的眼睛,我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上车子吧,我带着你。他不等我反映过来,已经把车子停在了紧挨着我的身边。 有认识我的同学开始起哄,上呀,上呀,他们嘻笑着乱喊。我很难堪,慌不择路, 一着急,就上了他的自行车。当时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北风呜呜叫,而且这段路 正好是个斜坡,小北恭着背,两腿很艰难,我看出他的吃力,就说我下来吧。 听见蔡小北在前面喘着气嚷,别下,你们同学看着呢,多难看呀。 我本来见他时还有点生气,这会听他这么说,一下子不生气了不说,反而觉得 我们俩压根就是一伙的,应该齐心。 小北真上班了,没去挖沟,是跟着他姐学测量,每天扛着仪器跟在几个懂技术 的大人身后。我不知道在听了他讲的上班的事情之后,是说好呢还是说不好,我也 不知道好不好。就是觉得他那么点岁数就不上学了,怪遗憾的,但他那么讨厌学习, 讨厌学校,怎么办呢,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厌倦这个测量的活了,要不他来学校找我干什么?就说,你 还要在市政处上班吗? 我算正式的学徒工,算工龄的,怎么叫还上不上班。 可是你还挺小的,就这样一辈子了吗? 蔡小北神秘地告诉我,他爸爸已经托人,要让他去学习或者去当兵,那样的话, 回来就能转干,永远不会去挖沟,而是坐办公室。 测量也不干了吗? 当然,那也是工人干的活。 你怎么能当兵呀,当兵必须是高中毕业。再说你不是不愿意学习吗,怎么又要 去学习? 不是我想去学习,是我爸说的。 你爸让你上班你就上班,你爸让你学习你就学习,你真听你爸的。 我不听他的听谁的,反正我不想再上学了。 我猛然记起上初中时,别人和老师都说过蔡小北是和社会流氓搅一块的,而且 初中时他也的确神出鬼没的,就很好奇地问,初三的时候,总到学校大门口等你那 俩男的呢,一个个挺高,头发是自来卷,一个脸黑黑的,长得挺凶的,都比咱们大 好多的,他们到哪去了,怎么不找你玩了? 蔡小北一听我问这个,一下子有些懊丧,对我说他们已经给弄走劳教去了。我 一听,狠瞪了蔡小北一眼。 我瞪他的意思当然就是怪他交友不慎的意思,意思还有就是,你再和他们混一 样也会被劳教。但我自己却没有停止和这样危险的小子交往的意思。 他总是在我下晚自习的时候,在学校外边等我。然后用自行车带我一段路,说 会儿话,送我回家,看着我上楼,他就走。 我升高二的时候,蔡小北还没有去学习或者去当兵,他说他要送我一件要攒好 长时间钱才能攒够买的一件礼物,这件太高档的礼物,是一个砖头式的录音机,记 得问小北花了多少钱,他不说,问了好几遍,他才告诉我花了五十多元,我知道他 每个月的工资是二十二元,基本上是要上缴大部分的。也许他真要攒半年的时间。 他说是让我学外语的,但不知道在哪搞到了一盘邓丽君的磁带给我听。那时候, 街上还没有公开卖这样的东西,路子野的人互相转换着听或者录。 我开始跟家里撒谎说,高二学习太紧张了,我想住校,那样的话,就可以省点 路上的时间多看会书。 于是,我有了更多的时间跟蔡小北呆在一起。我经常不上晚自习,和等在学校 外面的蔡小北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他总是双肘趴在车把的横梁上,一只脚睬着地, 一只脚踏在车蹬子上,等我一溜烟似的跑过去,他脚下一蹬,我们嗖地就转身不见 了。我们有个据点,就离北山他们家不远。我们俩一起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一起 学着抽烟,在离他们家不远的一个工地上,那有一排排的水泥预制板,我们就坐在 那上面抽。第一次刚抽完一颗烟,他就说他好迷昏,我却说没什么感觉,不知道大 人都爱不释手的这东西有什么好。结果,他上瘾了,继续抽,我再不碰那玩艺。 到了四月份预考的时候,我几乎没怎么复习,我就知道我的预考成绩好不了, 结果政治和数学都不及格。 正好那几天蔡小北总也不来找我了,我很郁闷。 有一天,离下晚自习还早着呢,我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呢,把书什么的一收拾就 从教室里走出来了,同学们谁也不关心谁,马上就要高考了,谁还顾上了谁呀。我 没有从校园里直接回宿舍,而是先从学校的大门出去,沿着大马路的人行道往位于 操场南面的宿舍楼走去,那里还有个小门。路灯昏暗,街上没有什么人。我正走着, 看见前面有个人,在那站着,我有点害怕,迟疑间,试探着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 我发觉这个人的身形很熟悉,难道真是小北吗? 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了,他也不对我说话,只是看着我两眼发直。我当是只觉得 他很怪,叫了他两声他也不言语,问他怎么在这,他也不说话。我有点生气,准备 绕开他走人。但他马上伸手要拦住我的样子,我就躲,一来一去,我俩纠缠到一起, 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抱到一起了。我很害怕,急忙抽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就跑, 他就在后面追。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让他追上,为什么上楼时气喘嘘嘘的还回头等他?等我跑 进宿舍,还好,刘小艳刚从家里回来,正在屋呢。 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刘小艳吓一跳,我赶忙跟她说是找我的,话音未落, 蔡小北已经推门而入。我完全没想好怎么办好时,就听蔡小北和气地对刘小艳说, 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对邵英夏说,他还对刘小艳笑了一下,又补充说,你去上 自习课吧。 刘小艳几乎是被他拉出宿舍的,我都不好意思看那情景,刘小艳刚一出屋,他 就迫不及待地无耻地很响地把门插上了,我肯定是惊慌失措,但我竟然在他把我扑 倒在床上之前,很清楚地跟他说,把灯关了! 我们已经都够17岁了,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懂。黑暗里,蔡小北把我的嘴一 通乱咬,我想把他从我的身上推开,因为他压住了我的长头发,拽的我很疼,但他 坚决按住我,不叫我动弹,我只好低声叫压我头发了,他才稍微抬起点身把我的头 发从我的身后拿出来,然后马上又是一通乱啃。我以为就只是这么啃咬下去,就忍 着等他啃完,终于我被压得憋得难受,就用乞求的口气问他,行了不?蔡小北愣了 一下,我就像是给他提了醒一样,他开始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去摸我的身体。 这下我完全清醒了,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这种变化要把我吓死了,我开 始真的反抗。但几乎没有意义,恐慌中,我贴着他的耳朵急促地说,再等我半年, 我不会考上大学的,我一毕业,咱们就结婚。 这句话真的管事了,他渐渐放松了攥紧我手臂的手,我赶紧把他从我身上掀到 一边去,自己一骨碌从床上跳到地上,又飞快地把被他压皱了的衣服抻好,把弄乱 了的头发理顺,迅速地让表情也恢复自然。 我知道我刚才是为了脱身才那么说的,那当然是骗他的,我怎么可能才17岁就 结婚呢,而且,我会考上大学的。 蔡小北坐起来,从兜里掏出烟来。我看了一眼那烟盒,跟以前他说偷他爸爸的 烟比,好像档次低了一些,就问,现在你自己买烟抽了?你爸允许你抽了? 背着他抽可以,当面还是不行。 我看着蔡小北如饥似渴喷云吐雾的样子,觉得很不好看,他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衣服穿得也不怎么利索。就想到不知道他的近况怎么样了。我想问,但看他在一心 一意抽烟的样子,话就没有说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我主动说,以后先别来找我了, 我要好好复习一下,预考很不好,如果再这样下去,高考肯定要完蛋。 蔡小北笑,完蛋不正好吗,你刚才还说肯定考不上大学的,那就甭费劲了。 那我好歹也要试一下子,省得以后后悔。 后悔什么,还跟我一块上班得了。 我突然想起将近两年前,我们刚刚初中毕业时,我们俩的第一次约会,因为是 上学还是上班的问题的争吵,因为我想继续上学他就竟然当场断然翻脸的情形。我 想起他第一次和我单独约会就如此蛮横,忽然有些生气,纯属是为了报复,我说, 刚才我是骗你呢,我才不去挖地沟呢,我肯定能考上大学,等我一考上,就离你远 远的,我才不会跟你这样的人结婚呢。 我越说越解气,没察觉蔡小北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突然站起身,推开我,猛地 拉门,门没开,他又一下子把门拔拉开,因为太用力,门拔被弄掉了,他摔门而去, 我直到他走了好长时间,还楞在屋地的中央发呆呢。 我有点后悔,他一走显得屋子一下子很静很空,我的心也有些默然。不由得纳 闷起自己刚才的言行,怎么会就冲动了呢,再说,今天晚上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蔡 小北怎么啦,他才是突然冲动了呢,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呀,竟然性欲大作,可是我 怎么没什么感觉呀,什么是性欲呀,我不知道。 直到七月高考,蔡小北再也没在我面前露过面。 那年的八月,高考成绩下来了,我考上了,学校组织全体上线的同学到北山小 学体检。 我一直忍不住老朝小北他们家的方向望,希望或许能看见他的身影,其实他长 得真是帅,不仅仅是乌黑的眉毛和发亮的双眼,还有他已经变得越来越挺拔的身材, 我心里最喜欢看他穿着时髦的喇叭裤和人造丝的港衫,他比15岁时的蔡小北长高了 大约十多公分,已经有一米八了吧,只是不知道他还留着那长头发没有。 我一直等着他来找我,傍晚在没有了学生的宿舍楼前徘徊,我还自己去过好几 次我俩以前常去的那个工地,那里早已经变样了,那些水泥预制板都上了房顶了, 已经盖起了好多新房子。 我已经快绝望了,但我仍然不敢去他家找他,我只是假装成一个路人,好几次 从他家的门前过,我碰见过他妈,碰见过他姐,就是怎么也碰不见他。 直到有一天,我在东大街菜市场和初中同学小炉匠及眵目糊不期而遇,才知道, 蔡小北已经当兵走了。而且,小炉匠和眵目糊也都有了归宿,小炉匠也参军了,下 礼拜就走,而眵目糊已经上班了,他接了他母亲的班,成了一名国营外贸加工厂的 正式工人。 我强充着笑脸,问小炉匠去哪里当兵呀,他说是去威海,他很自豪,因为是要 上舰艇的,当一名海军战士。 小北是化学兵,他补充说,兵种不好,很危险。 但是那个地方还可以,眵目糊说,小北他们这拨化学兵去了重庆江津,听说就 在长江边上。 我的心无以伦比的悲伤,小北,你已经走了,一声不响就走了。我努力克制着 自己情绪的激动,努力找理由说服着自己,也许他找过你,没找到;也许他担心影 响你高考,所以没说;也许他走的匆忙,没顾得上。。。。 但不管怎么样,蔡小北在我17岁的时候,离开了我,去很远的地方当兵去了。 而我,当年九月,也离开了家乡去到了一个另外的城市,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我的青梅竹马的恋人蔡小北,我的心里仍然充满了甜 蜜,但我又总是更感觉到酸涩,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我们之间爱情的海誓 山盟的话语,但截止到我的17岁,我的心就开始变老了,因为我再没有力量把他的 影子从我的心里挥去。 在我从前的讲述里,我有试图把蔡小北讲得好一些的主观意愿,于是就有意无 意遮掩了他性格上的许多瑕疵。其实他是暴戾和蛮横的,甚至是不给你自我辩白机 会的。有一回不知道他听了别人说了我什么,晚自习后见到我,一把把我拉到马路 拐角的一个僻静处,不问青红皂白抢过我的书包兜头就砸,结果害得我大黑天满地 找我散落的到处都是的书。还有一次,早忘了是为啥,他猛地冲上来就把我的胳膊 拧后面去了,疼得我一个星期写不了字。就天天这样瞎闹还能考上大学,只能说明 一是我很聪明二是那时候的大学比较容易考,当然,考上的那个大学很一般,所以 我在这里就不细说了。 但是我真的很早就学坏了,这对我未来的生活影响太大了。我说过,我和小北 学过抽烟,但我没有上瘾。我和小北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没有越过最后的防线。但 仅仅就这些,也足以把我17岁后的娇俏涂抹上了狐魅的颜容,从那以后,我更开始 了声色犬马的人生,我认定这一切的一切,蔡小北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