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秋收了,地里到处是人们收割后留下的谷物,大家都在忙着收获。你也开始为 活命而奔忙了。你为自己又挖了一个隐蔽的新洞,从这个洞可以直接通向庄稼地, 又像《地道战》里讲的一样,在洞的转弯处设了可隐蔽的屏障,一旦有危险可以立 刻堵上,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你还在洞里储藏了许多谷物,数量之多,即使一个 冬天都够了。这时你真正体会了农民为什么恨老鼠了。可现在你就是老鼠,为了生 存也没有别的办法。 紧张的秋收结束了,你累的很,但你心里却感到很畅快,你第一次充分享受到 了劳动的乐趣。这一天,当你掩埋好最后一粒粮食,就趴在洞口休息。突然,你听 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本能地竖起了耳朵,随即迅速退到洞内,然后警惕地向 洞外的草丛里张望。这时声音越来越大,草丛也跟着声音不停摇摆,你紧张的不得 了,你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是什么,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就在你魂不守舍的 时候,你看到你梦中要嫁给猫的那个叫红妹的小老鼠探头探脑地来到你跟前,你又 惊又喜,急忙把小老鼠接到洞里。 小老鼠跟你到了洞里后,围着你转了几圈,嘴里吱吱叫了几声,完全不是你梦 中那个精灵般的红妹,也不会说你能听的懂的语言,它吱吱叫了半天你也不明白它 是什么意思,直到它将嘴里含着的花生吐出来后你才明白它是给你送花生的。你高 兴极了,恨不得亲它几口。那小老鼠瞪着大眼睛看着你,那天真纯洁得眼神实在让 人喜爱。你看着你梦中叫红妹得小老鼠,心中油然涌起一股亲切感。在你看来,红 妹虽然是老鼠,但很讨人喜欢。它身上粉红色得茸毛放着亮光,十分悦目;薄薄得 嘴唇如同涂过粉色唇膏一样,十分鲜艳。还有它那又黑又大的眼睛,闪闪发亮,炯 炯有神。你不由暗暗赞叹:它真美,只可惜它是只老鼠。可你转念一想,自己现在 不也是一只老鼠吗?想到这,你不由得尴尬地一笑。 你对自己目前得处境是不甘心的,你明白要想从老鼠变回人的模样是很困难的, 危险肯定会有的,但值得一试。你想到了“海的女儿”,不管有多么困难,你都要 把自己从老鼠变回人的,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你都决心一试。你心想:就是死,我 也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忽然,红妹立起身,耳朵支棱起来,眼睛紧张地朝外面望着。 “发生了什么事?”你警惕地问。 其实你说的话,这时也变成了吱吱的叫声。红妹嘴里也不停地吱吱叫着,可你 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你能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就在你困惑不解的当口,你猛 然嗅到一股难闻的臊臭味。红妹示意你马上走。你犹豫了一下,你一时想不好是回 到洞里还是跑出去。没等你想好,你就感觉好像是一股红色旋风朝你刮来,随着红 妹一连声的尖叫,你顾不上多想,就如同脚下生风一般飞窜了出去。你觉得自己从 未跑得这样快,你知道你身后得那个家伙跑得同样快,就像那个漆黑得晚上跟在你 身后那个家伙一样。如果不想让那家伙得逞就必须设法摆脱它。疾风吹打着你的脸, 草叶拌着你的腿脚,你对此无暇顾及。越过一道道沟坎,穿过一丛丛荆棘,你使尽 全力想摆脱这突然出现的危险。但你始终被笼罩在一个恐怖的黑影里,这是一只饥 饿难耐的老狐狸,它急于吃掉你,可它的动作明显有些笨拙,它几次挥舞着尖爪子 来镇压你,都被你轻松地躲开了。 你急速地跑着。突然你发现前面有棵大树,树身上刚好有个树洞,你鼓足最后 一口气迅速窜过去,猛地钻进树洞中。树洞很深,你掉了下去。黑黑的洞又让你想 起了那个恐怖的黑夜。刹那间,你被摔在洞底。洞虽然深,但你有一种安全感,你 一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你全身摊在洞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会儿, 老狐狸也爬到树洞前,探头探脑地向树洞里吹着热气,一双贼亮的眼睛扫视着树洞。 它太想吃掉你了,可惜洞口太小,把它的头卡在外面伸不进来。它气恼地用爪子使 劲儿地抓挠着,想把你抓出去吃掉。 你看到狐狸抓不着自己,心里便镇定下来,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洞口,一边放松 自己的身体,好恢复一下体力,准备一有机会就逃出去。老狐狸丝毫没有放弃的打 算,而是更加使劲儿地抓挠着,无奈树干质地十分坚硬,它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 它使出了看家的本领,随着洞口一阵忙乱,一股令人窒息的臊臭气就充满的树洞, 你咬紧牙关忍耐着,怎奈这臭气一股强似一股,就像矿井中的瓦斯毒气,熏得你晕 头转向。最后,你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丛树洞里爬了出来。这时的你眼睛 发花,两腿发软。你朦胧地看到一只苍老的狐狸正狞笑着等你出来。这只狐狸已经 老的不能再老了,身上的毛像干枯的野草一样炸立着,一双狡黠的老眼眯缝着,仿 佛正得意于自己计谋的成功。你恨恨地想:你这老不死的家伙,居然把我逼到这种 地步,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得逞的。 你踉踉跄跄地爬到洞口,一阵清风迎面扑来,你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迎着风 就扑到在地上,你被这重重地一摔,头脑开始清醒了,只是身体酸痛难忍,几次挣 扎着想站起来都没有成功,以至连翻个身都困难。老狐狸得意地走过来,用那只沉 重的爪子踏在你身上,仔细欣赏着到手的战利品。 此时,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只老狐狸的牙齿几乎掉光了,嘴唇的肌肉低垂 着,口水正沿着嘴角不停地流下来。它几次用它那冒着热气的舌头抚动着你的身体, 它是想把你囫囵个儿吞下去。你挣扎着,狐狸身上散发出的臭气熏得你几次要呕吐。 你现在并不害怕,你只是讨厌狐狸身上那股呛人的臭气。这时你又想起了红妹,你 为自己能够掩护红妹脱险而感到自豪,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像个英雄,尽管自己掩 护得不过是只老鼠而已。但是,红妹救过你的命,知恩图报是理所应当的。想到这 儿,你泰然了。老狐狸沉了一会儿决定吃掉你,它低下头,张开它的血喷大口准备 把你吞下去。你看见它一脸松弛的肌肉,觉得自己被它吃掉显得很滑稽,于是忍不 住大笑起来。你这一笑倒把老狐狸闹楞了,它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它发现这 并不影响它的胃口时就放下心来。你看见狐狸恢复了镇定的神态,自己又紧张起来。 你看着老狐狸又慢慢张开大嘴,你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突然,老狐狸抬起头,凄 厉地叫了一声,好像受惊一样跳到一边。你好奇地望着老狐狸,发现老狐狸刚才得 意的样子不见了,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愤怒的表情。你沿着它的视线望去,发现一条 毒蛇正朝你爬过来。你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你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蛇,也 是在如此近的地方看见蛇,况且你是以一只老鼠的身份呈现在毒蛇的面前,你既吃 惊又害怕、既新鲜又紧张。老狐狸显然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战利品,它朝爬过来的 毒蛇逼近了一步。毒蛇警惕地停止了爬行,示威地昂起头。老狐狸举起爪子探了探 又放下了。双方紧张地对峙着,你心里更紧张,你被谁吃掉都是很痛苦的。你决心 虎口逃生,你动了动腿脚,使劲将仰卧的身子正了过来。见到你在动,蛇和老狐狸 都停止了对峙朝你扑过来。显然,它们都不希望到嘴边的战利品跑掉。你急忙趴在 那里一动不动,毒蛇见你不再动了,就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昂然爬过来。老狐狸 见毒蛇要抢走自己的胜利成果,就抢先一步,用爪子将你压在底下,它觉得只要东 西在自己的脚下,东西就是自己的。它用力压迫着你,好像只要这样毒蛇就不敢再 去抢了。尖尖的利爪扎入你的肉里,你感到疼痛万分,但你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你心里想:只有让毒蛇和老狐狸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它们才会放松警惕,自己才能 找机会逃走。 毒蛇见就要到手的肥肉又被狐狸占住了,不禁恼怒起来,它高昂着身子,舌头 不断地在嘴边搅动,探察着动静,眼睛死死地盯住狐狸的一举一动。狐狸见毒蛇死 死盯住自己,也显得有些不安,它想把毒蛇赶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犹豫再三也 没敢采取行动。过了一会儿,狐狸见毒蛇只是盯住自己,并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意思, 就大着胆子低头准备品尝战利品的美味。就在狐狸低头的一刹那,那条毒蛇就像闪 电一般朝狐狸的耳朵咬去,随后身体舒展开开来,将狐狸浑身上下紧紧地缠住。狐 狸被毒蛇这一招弄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你借机从狐 狸的利爪下迅速脱身,趁它们厮打之际跳到一旁。毒蛇和狐狸已经顾不上吃你了, 它们彼此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服谁。只见狐狸挣扎着要站起来,而毒蛇却丝毫不放 松。两只凶残的野兽不停地撕咬着对方,都企图战术对方。终于,狐狸从紧缠在身 上的毒蛇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一口咬住毒蛇的身子,这时毒蛇也咬住了狐狸的脖子。 毒蛇在不断地用力,它在把身体力的毒汁都倾销到狐狸的身体中去。狐狸痛苦地挣 扎着,肌肉松弛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看得出来狐狸已经中毒很深了,它明知道自 己肯定会死的,但它却丝毫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它用它那快掉光牙的嘴狠狠咬住 毒蛇一刻也不放松,它不断地用力,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用力,只见它脸上的肌肉 都挤到了一起,它在拼尽最后一口气。终于,毒蛇那健硕油滑的身子被狐狸一咬两 断,张狂而凶残的毒蛇只好松开狐狸,从狐狸身上滚落下来。 你紧张的神经也松弛了一些,你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时,只见那老狐狸瞪着麻 木的双眼,摇摇晃晃地朝着看呆了眼的你走过来,冲你点点头,然后头一低,身子 沉重地轰然倒下。你惊讶地看着这只慢慢死去的狐狸,它依然瞪着眼睛,好像在为 没能吃掉你而感到终生遗憾呢。你看着它,沉默了许久,直到你发现自己已完全摆 脱了危险后,你才转过身,朝着远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