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我的父亲 提起思念,本该是女孩子的事儿,七尺男儿的思念听来也许好笑,却不知是否耐读. 那是初春的早上. 血液病房. 我睁开眼来,陡然见窗外的老树上竟挂满了白雪,初绽的花儿是通红的,与白雪放 在一处煞是好看.这雪白与通红又都挂在黝黑而苍陋的树枝上,竟是很值得玩味的画 儿. 一只麻雀飞起来,蹬落了一枝的白雪,抖净了那通红.雪齐刷刷的落下去,又惊起 更多的雀儿,又落下更多的雪,露出更多的通红...... 麻雀们还是饿的,在湿润的青雪里找寻草籽.间或飞上树梢寻些嫩蕊,但那毕竟不 如草籽的味美,就有干起刨雪的营生了. 浓浓的春意,与我只隔了一层蓝色的窗.窗外,还有格外蓝的天空.我却只能被暖 气烘烤着,品尝不到一丝丝春的清新. 43床---我---斜倚在床头,看远方的炊烟升起来,似乎也听到早市的叫卖.42床笑 眯眯的老头儿已经赶回家吃饭去了.笑眯眯的走,笑眯眯的来,享受着孝顺儿女带来的 欢乐.41床也是老头儿,枯瘦得如同窗外的老树,睁着因为瘦而显得很大的眼,喉咙里 咕哝着,生命的流淌在他这里就像塔里木河一样. 我莫名的想了一句:我低沉的歌唱,捎给我的云,淡淡悲伤. 春天就因为这蓝蓝的玻璃被关在窗外. 血液病房,满是生命的枯朽与绝望. 一长串脚步声,缓慢,沉着而有节律.从走廊尽头传来.到门口,伴着"吱扭"的开门 声停下来.接着就是屋里人礼貌的打招呼的声音. 我把目光从蓝色玻璃外的蓝色天空中拽回来.扭头看时---却是父亲.春天潮湿清 冷的气息从父亲的发梢透出来,满是春雪即将融化的气味. 除了雾气,还是雾气.父亲原本白皙的脸显得有点发青.手也没有血色.而藏青色 的西装仿佛是着意为今天穿的. "我做错了车,在东稍门下的,走到这里有点晚了..." "饭还没吃吧?昨晚睡的怎么样?" 父亲一边说着,忙着把东西往柜子里收拾. 我木然的看着父亲,仿佛他是春的使者.我嗅到的是昨晚路灯下夜的气息.一个人, 背着书包与衣物,早初春的夜风里,枯黄的路灯下,来住院的一个瘦长的影子.那时的 影子显得不够挺拔.那时的思维尚不清楚血液病房的意义.那时的我还庆幸逃脱了高 三的藩篱. 父亲的手冰凉,如同窗外的融雪.父亲的眼窝深陷,恐怕又是深夜工作的结果. 匆忙的,父亲恐怕要走...匆忙的,我还没怎么说话... 昨夜的晚餐,我行将离家,准备赶上末班车看灯火下辉煌的老城.母亲收拾起碗筷. 小心的提醒父亲:"孩子去住院了,你明天......" 父亲却始终没有把头从桔黄色的台灯影子里抬起来.他深深的担忧着血液的疾病. 他似乎在看一本血液病的书,看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还有个工程要看看.待会儿我去分场.中午你妈来..."爸爸站起来----还拉着我 的手. "爸,在待会儿吧,医院的暖气还没有停......" 无语. 默默的,父子俩又做了几分钟,手牵着手. (收与200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