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从典礼结束开始,她的手机就不得安宁了,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一通电 话,对话总是如出一辙。 “你那边结束了吗?” “还没。” “哦,那你慢慢玩。” 挂断。 …… 在这样重复了四次之后,盛诞终于憋不住了:“你想怎样?信不信我关机!” “想等你结束了一起庆功。” 那是相当可怜又委屈的口吻,盛诞承认,她心间猛地一抽:“你在哪?” “在家。” “那……早点睡吧。”这一次轮到盛诞迫不及待地挂断。 这是最后一通了,之后,那晚盛诞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过。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愈发融入地拉着师姐们喝酒玩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回家的、怎么回家的,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彻底,因为第二天没有通告,也就没什么人打扰她。 一直到傍晚时分,家里的电话才把盛诞吵醒,她眯着惺忪睡眼,伸手想够床头 柜的无绳电话,扑了空,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开始在床边杂乱的东西里寻找电话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也耗费了她不少力气,以至于她接通时,声音显得很萎靡: “喂……” 正是这份有气无力,把电话那头的声音衬托得更加吵闹:“死丫头!你有多久 没回家了?是不是不要家了!我们老了就靠不到你了,是不是?你这女儿还没嫁出 去呢,就比人家泼出去的水还要薄情寡义!” “爸,我三天前刚陪你们吃过饭。”盛诞翻了翻白眼,无力地提醒他。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们很久没见了。” “是你有时差吧!” “不管,你是我诞下的种,我想要见你的时候,你就要随传随到。” “你再无理取闹,我就跟妈告状咯。” “哎呦,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嘛,父女之间就是要偶尔有点这种小情趣嘛。” 情趣个头,是父女,又不是谈恋爱,要什么见鬼的情趣啊!盛诞抓了抓头,爬 下床,边朝着洗漱间走,边问:“你打电话来就为了玩这种小情趣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无聊。” “……”比这更无聊的事你都做过。 “盛诞。”冷不丁的,他突然口吻变得很严肃,“你没有说过在香港差点出事 的时候,那个人还打了你。” “我没说过吗?”虽然她爸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劲,盛诞还是没有多想,兀自纠 结自己当时有没有表述清楚事情的细微末节。仔细想想,又似乎真的没说过。 “没有,没有!你也没说过当时还被拍了照片。” “……真的有照片?!”盛诞蓦地想起隋尘昨晚的话,她以为那根本就是胡扯, 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 “你这句话时什么意思?啧啧,让我猜猜看……是不是见过隋尘了?” “咦?”她爸是柯南的化身吧?不然是怎么从这件事推理出她见过隋尘的? “我有个老朋友,是某周刊的老板,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收到一些匿名照片,虽 然照片不算过火,但底下的人觉得是个大新闻,差点就要发了,结果据说几家大的 经纪公司和一些经常在周刊杂志上投放广告的厂商,突然出了个联合申明。于是底 下的人怕事情闹大,只好交给老板定夺。” “是说那份联合申明不准他们出稿吗?”事情听起来有点复杂,盛诞震在洗漱 间的镜子前良久,才稍稍搞明白了些。 “嗯。” 可是这和隋尘有什么关系?难道……盛诞错愕地瞪大双眸,大胆假设:“那份 联合申明是隋尘发起的?” “是IN和一家刚成立的公司一起发起的,周刊那边查了下,那家公司的法人代 表是隋尘没错。” 等一下,有点乱,她得理一理思路。 如果是这样,整件事跟她爸没有丝毫关系,那……“那你那位老朋友为什么要 打电话给你?不是说,就算是你以前的朋友,也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如春雷骤然炸开般的吼声响起:“因为那些照片 我也有份。那个匿名爆料人居然说我包养你!匿名?以为匿名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吗? 不就是那个杜言言吗?她到底姓杜,还是姓毒啊,格老子的,中国哪条法律规定爸 爸不能养女儿的?哪条,哪条,让她站出来给我讲讲清楚!” 后来,她爸就父亲是否应该养女儿的问题骂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知道盛诞刷完牙、洗完脸,吃了碗泡面,他才终于鸣金收兵,挂了电话。 末了,他又留下一句:“听说隋尘在利用人脉大面积封杀杜言言,估计他很快 就会对外宣称和杜言言分手了。虽然说感情上的事做爸爸的不太好插手,不过女儿 啊,有时候也别太钻牛角尖了,放得下就放,放不下就拿,这要是拿不起又放不下 的话,是自虐。” 拿不起又放不下。 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症状吧。 盛诞呆坐在客厅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出神。 好半响后,她叹了口气,拾回神,习惯性地翻找手机,查看有没有人找过她。 没料到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未读短信。 ——有些事会只想和特殊的人一起做。 很没头脑的一句话,她思绪短路了片刻,瞥见那串她并没有保存却早已熟记于 心的号码后,所有精神一瞬回笼。 是隋尘…… 盛诞撑坐起身,看了下前后短信记录,她很快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她自己在凌晨三点发短信给隋尘的,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不找朋 友陪你庆功? 她实在记不起自己是在怎样的状态下给他发短信的。 可是显然当时他已经睡着了,一直到早上九点才给她回复。 而现在……盛诞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下午六点,她还真能睡。 不知道算不算心有灵犀,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回他一条信息时,隋尘打来了电 话。 “在工作?” 盛诞想也没想就接起,直到电话那端传来他话音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先前那 样发着呆是在等什么。 就是在等他电话吧,像她爸说的那样,明明想又不敢主动。 沉默了许久,她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翻了个身,窝在沙发角落,突然问道: “现在陪你庆功还来得及吗?” “……” 那头的安静让她心惊,忍不住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句:“你别多想,我只是尽朋 友的职责!” “在哪,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说个地方,我自己过来吧。”盛诞想了想,还是觉得出去见 面保险一点,她家这一带住着不少明星,隔三差五就有记者晃来晃去的。毕竟不管 真假,名义上他还在和杜言言交往,万一被拍到,对他不好。 隋尘也没有再坚持,很爽快地应允,口气听起来似乎还很愉悦:“好,你忙完 了到屈默工作室来,晚点也没关系,我一直在。” 其实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是当盛诞听到他用婉转尾音说出“我一直在” 时,心间泛出层层酥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