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蔚蓝色的大海上,一艘洁白的三桅帆船正轻快的航行着。甲板上,不时的传 出水手们一阵阵快乐的喊叫。 “船长!”桅杆上的了望员大声的喊着,“左舷前方出现五艘船,航速十节左 右,正向我们靠过来。”被称为船长的是一个又瘦又矮的中年人,看样子相当能干。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的眼睛有时透过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犀利的目光,有时显 得迷迷糊糊的,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叫安得露·斯图阿特,是意大利玻璃工会 的海员,也是这艘洁白的帆船“幸运号”的船长。 这时候,他一直不停地走来走去,看来有点犹豫不决。“菲克斯,船上挂着哪 个国家的旗帜?”“意大利,船长,挂着的是我们意大利的旗帜。”“对方的船上 有多少门炮呢?菲克斯?”“旗舰船首和船尾有两门,两舷四门,其他船只四门, 一共二十二门炮。船长!”在得知了对面所有的船一共才二十二门炮之后,安得露 ·斯图阿特似乎放下了心,“打信号,问他们要做什么?” 菲克斯熟练的抄起了旗子,对着对面的船上下左右的挥舞了一阵。过了一阵, 似乎是回应,对面船上也有人用旗子,上下左右的打了一阵。“船长,他们说要求 和我们交易一些淡水。”“交易淡水?”安得露皱起了眉头,这里离圣乔治不过只 有三天的路程,他们怎么会缺少淡水的。难道这是一个圈套吗?“问问他们,他们 为什么缺乏淡水的。”菲克斯再一次的抄起了信号旗,对着对面的船挥舞了起来, 一会,似乎对面的船只又有了回音。“船长,他们的船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在慌乱 中,水手们把淡水和食物也当作积载扔进大海里去了,所以现在他们剩下的水和食 物,已经不够支持他们返回圣乔治去了。”“暴风雨,是吗!” 安得露点了点头, 前两天,这里的确有一场暴风雨。但是,就算在暴风雨中,难道就能够把货物积载 和淡水食物都搞错吗?这里边,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对面船上,似乎又有什么信号发过来了。“船长,他们说,可以用五个 金币一桶的高价购买我们的水。”“五个金币一桶吗?” 安得露心底里猛然一动, 抬头对着桅杆上的了望员大声的喊道,“告诉他们,不行,而且,不要靠近我们! 否则我们就开火了!”随后大声的开始下命令,“升起主帆,前桅三角帆左转,落 下后三角帆。全速离开,全员戒备,就战斗位置,填装火炮弹药,他们可能是海盗!” 应当说,命令下的准确无误,可是似乎是晚了一些。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双方 都已经进入了对方火炮的射程中。幸运号是一条三桅帆船,说的确切一些,这种船, 由于他的体积和推进,转向之间的平衡,一般被用来做战船,而不是商船使用,在 所有的船只中,能超过它的,就已经是大型帆船级别的船只了。而幸运号,则是一 条改装过的武装商船,它左右两舷,一共带炮四十门。所以船长安得露听到了对方 五艘船一共二十二门炮的时候,心底里的确松了一口气,因为是这样的话,就算对 方是海盗,只要自己保持一定距离,自己的强大的火力,就一定可以稳稳的占到上 风。 就在幸运号刚刚开始加速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对面来的船只上,突然一些船 板自动的移开了,出现了一些伪装的炮台。就在这时,对方五条船,将近一百门的 炮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空中传来了一阵一阵刺耳的厉啸。幸运号面对着对方的侧 舷,立时被打的千疮百孔。轰!一发炮弹落在了安得露的附近,被炮弹炸起的那些 带着锐利边角的碎木屑漫天飞舞。“啊!” 安得露·斯图阿特一声惨叫,他的左 肩上,被一片木屑深深的扎了进去。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 “船长,对面升起自己的旗帜了。”了望员用一种恐怖的声音大声的喊叫着, “蔷薇和军刀的交叉上,有一颗骷髅的标志,那是……那是……那是蔷薇死神!” 这时,船只已经离的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清对方的旗帜了,果然如 菲克斯形容的一样,一面黑色的旗帜中央,一朵血红的蔷薇和一把金色的军刀的交 叉上,有一颗白齿森森的骷髅头。“是他!”安得露轻轻的点了点头,因为自己的 动作稍一大的话,左肩就钻心的疼,而自己的上半身,也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是 他,就是那个凶名昭著的海盗——蔷薇死神!” 两船相距越来越近了,一声巨响之后,对方的船头,已经撞上了幸运号的侧舷, 而船上的撞角也深深的嵌入了幸运号的侧舷。“上啊!弟兄们,让我们去把这些反 抗的家伙给大卸八块。”随着一声野蛮的叫喊,一群全副武装的海盗,已经顺着船 头的撞角,迅速的冲到了幸运号的甲板上,另外四艘船,也已经向这个方向靠了过 来。 甲板上似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手枪射击的轰鸣,硝烟。刀剑在落日的余辉中 闪闪的发着光,切断的在激烈的撞击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血从被肉体中喷射而出。 到处乱成一团,安得露用左手握着自己的刺剑,正忍着疼痛,和一个手执土耳 其弯刀的海盗搏斗。应当承认的是,安得露的剑术相当不错,但是他左肩受了重伤, 而且对面哪个海盗的剑法也很不错,相较之下,几乎是连抵挡都很困难。 这时,对面的海盗突然张开他巨大的嘴巴。骇人的咆哮声从他的咽喉中迸了出 来。 这个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所有声音,几乎使所有的人一下子的归于安静。当回声 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他猛然双手握着弯刀,似乎是要把对方斩成两块似的,用 力的当头斩了下来。弯刀反映着船上的火焰,对着安得露的头上,就斩了下来。 安得露一边向后退,一边用手中的刺剑,接下了着用力的一击。一声清脆的金 属声响彻四周,他手中的刺剑的前半截,在空中划了一道曼妙的曲线,掉入大海去 了。就在安得露手腕的酸麻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对手已经再一次的举起了弯刀,用 力的挥了下来。 “完了!”安得露一边想,一边勉强的伸出手中的半截刺剑。 “好了!弗拉纳刚,把这个人的性命给我留下。”安得露的耳中,突然传来了 这样一句温和的话语,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个野蛮的海盗,在安得露的脑门上,硬 生生的顿住了自己的弯刀。 安得露抬起头来看了看,甲板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自己所有的船员,只要没 有死的,已经被缴了武器,围在了甲板上的一个角落里。剩下的海盗,正在开始有 组织的灭火,救人,当然,是救他们自己人。 而自己的甲板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上来了一个很特殊的人,一个极其俊秀 的年轻人。一头卷曲的金发配着白晰的鹅蛋脸,端正俊秀的鼻粱和双唇,苑若古代 雕刻名匠手下的艺术精品。他那冰蓝色的眼眸象鹰一样锐利有神,绽放出寒剑般的 光芒。他穿着一件海蓝色的天鹅绒上衣,领子上绣着一道金边。下面,是一条整齐 的罗马领巾。白色丝绸的衬衫,一排金色的纽扣,边角加绣着花边。一条海蓝色的 击剑短裤,用钻石纽扣连着护膝,一双同样颜色的布靴,加绣着一对翅膀。 身上挂着一柄漂亮的宝剑,十字的剑柄上带着模糊的花纹,宽刃,是属于那种 可以劈砍的刺剑。 这个年轻人在甲板上转了两圈,然后接着开口,语调很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 违抗的语气,“把这条船修理一下,带走,船上的人,先关进帕伽索斯号里。撤下 蔷薇死神的旗帜,换上意大利的旗帜,全速离开这里,快!”甲板上的海盗们,立 刻就迅速的行动了起来。随后,这个年轻人看了看已经斜躺在地上的安得露,“给 这个人止血,顺便包扎一下,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安得露突然发现,眼前的这 群人,对于修理船只的技术,似乎比他们用刀子的技术还要好。就在这个时侯,有 两个人拿着一把烧的通红的三角形烙铁走了过来,那个被叫做弗拉纳刚的海盗一把 就撕开了安得露的外套,随后,另一个人用烙铁对着安得露的伤口用力的往下一按。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号,甚至把烙铁在人身上发出的嘶嘶声完全的盖了 过去,安得露昏过去了。 当安得露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很小的房间里,而身上的伤口, 也已经被妥善的包扎过了。他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到自己的左肩还是 一阵阵的疼。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一丝微光,安得露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自己是在 一间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左右是石头砌成的长宽不足两尺的房间,地方只够自己卷 曲着身体躺下。正对着他的,是一扇同样狭小的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格子。 安得露吃力的翻了个身,忍住肩膀的疼痛,把眼睛透过那个小小的格子,向外 边望去。他的眼前是三座连环的拱廊,中间那一座就成了出入口。这三座拱廊一面 通向一条阴森森的地道,一面通到一间四方形的大房间里,房间的四壁上有几个木 门遮掩着的壁龛。毫无疑问,安得露想,自己现在,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壁龛里边。 在这个房间的中央,有四块大石头,这显然以前是当祭坛用的,因为那个十字架依 旧还在上面。廊柱脚下放着一盏灯,它那青白色的颤抖的光照亮了这一幕奇特的场 面。透过这青白色的灯光,可以看出,那房间打扫的非常的干净。在连环的拱廊内, 两个全副武装的海盗在走来走去,房间的门口,一个粗壮的海盗在裹着一张毯子, 正坐在那里,安静的擦拭自己的弯刀。安得露认出了这个就是打倒自己的哪个被叫 做弗拉纳刚的海盗。而在房间内,他看见哪个王子一样的年轻人,正坐在灯火下, 全神贯注的看着书。 可能是翻身的时候用力过猛,安得露在往回坐的时候一下,自己的肩头又撞在 了墙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出来。这一下的呻吟可能惊动了 附近的守卫,紧接着,安得露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小格子上,出现了一张警惕的脸。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之后,小门被打开了。安得露看到,自己的面前,就站着那个粗 壮的海盗,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种残酷的笑容。 “先生,我们船长想要见你!” 当安得露被带进他所看到的那间房间之后,那个粗壮的海盗无言的鞠了一躬, 随后就又退到门边,接着擦拭他那把已经闪闪发光的弯刀。俊秀的年轻人放下了书, 脸上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是吗?”年轻人问。 “是的,就是我!”安得露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年轻人随手翻了翻书旁边的一沓有字的纸,抽出了一张。“安得露·斯图阿特 先生,1682年生于意大利的威尼斯,父亲巴尔贝·斯图阿特,是威尼斯有名的玻璃 技师。 1693年,巴尔贝·斯图阿特先生因出卖玻璃制作技术,而被威尼斯玻璃制作工 会秘密处死。于是,你母亲瓦朗蒂娜带着你,离开了威尼斯,去了意大利的热那亚。 你在那里继承你父亲的职业,加入了热那亚的玻璃工会,1698年,你第一次出 海,是作为送货员。但那次你们的船只遇到了海难,船长和大副全部遇难了,你挺 身而出做代船长,在水手的协助下,成功的抵达了目的地。回来后,就成为了玻璃 工会的船队的二副,1704年,你正式担任了当时曾任代船长的幸运号的船长。1706 年,在你出海的时候,你的母亲瓦朗蒂娜夫人,被威尼斯玻璃工会的人发觉了与你 父亲的关系,被人暗杀在你家的门前。“ 年轻人望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安得露,轻轻的说,“请原谅,安得露先生。如果 你认为我所说的那些和你的事实不符的话,你尽可以和我说,毕竟我只花了快一个 星期来调查这些事情,有些纰漏或者出入是难免的。”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之后,年 轻人继续往下说,“其人心思细密,思维严谨,剑术和拳击有一定造诣。尤其是指 挥船队航行,可以说神乎其技,有活地图的外号。但缺乏决断能力,临事好犹豫不 决,袭击此人,要点在一个快字。” 年轻人看了看已经神情紧张的安得露,嘴角又神秘的笑了一下。继续念了下去。 “此人对威尼斯人,有一种刻骨的仇恨,曾在六个月前,因虐待水手,被玻璃 工会予以调查。那名被虐待的水手叫……” “够了!”安得露抬起了头,“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年轻人低下头,带着那种神秘的微笑,看着安得露说,“我怎么知道的无关紧 要,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家世,你的性格,你的能力,你的野心,包 括暗地里你这条船上带着的货物。我全部知道!” “那,你说,我船上暗地里带着的是什么货物?”安得露低下了头,低低的问 道。 “黄金!我的朋友。是黄金!”年轻人用一种不容置辩的口气说,“你们六个 月以前,从热那亚带着一船的玻璃制品出发,经三个月零两天,到达东非的索法拉, 在那里,你把你所携带的玻璃制品交给了那里的同业公会,然后,受委托带一批铁 矿石去阿姆斯特丹,是吗?” 安得露无言的点了点头,年轻人接着说,“其实,你所带的根本不是什么铁矿 石,而是早已经熔铸的奇形怪状的金块,只是在金块的外层,用黑漆粘了一层铁矿 石的残渣而已。是不是呢?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 “不是!那些就是铁矿石而已啊!不是什么黄金!”安得露猛然站起来,大声 的辩解说:“那些就是很普通的铁矿石,只是为了方便,才由我的船带回欧洲去的。” “是吗?”年轻人的脸上带着一种魔鬼似的表情,“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 从你开始出海,到现在一共是二十年的时间了,你该不会告诉我说你对哪个港口附 近有什么特产一无所知吧,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如果我的记忆不错的话,在北 非的绿角附近,就盛产这种铁矿石,而且价格比从索法拉购置要便宜许多呢?如果 是你,你会从索法拉带铁矿石回来吗?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 连续三次的称呼,似乎让安得露极为的紧张,他下意识的用手,挠了挠自己的 脸。 “来人啊!把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船上的铁矿石拿一块进来。”随着话音, 有一个海盗抱着一块人头大小的铁矿石,走了进来,往祭坛上一放,默默的退了下 去。 “好吧,或许,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带的是什么东西,那 么,我就在这里给你变一个戏法好了。把你的弯刀给我,弗拉纳刚。” 在门口坐着的海盗走了过来,低下头,两只手把弯刀高高的举起来,递到这个 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用一只手接了过来,在手中漂亮的舞了一个刀花。“好戏就 要开演了哦,好好看着,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说着,手中的弯刀就象一道电 光一样,落在了那块铁矿石上,那块铁矿石发出了一声重浊的回音,然后,顺着刀 口,整齐的裂成了两半。黝黑的铁矿石的内部,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看到了吗?安得露·莫雷尔斯图阿特先生,这些就是你的铁矿石吗?”年轻 人轻轻的说,“倒还是很漂亮的铁矿石呢!不是吗?”安得露低下了头,“你不是 什么都知道了,还要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年轻的船长先生!” 这一句年轻的船长,安得露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来。“干什么!”年轻人再一 次的笑了,“安得露·斯图阿特先生,我爱惜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才把你带 到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为我工作呢?我会给你与你才能相符的地位的!而且, 我会给你向威尼斯玻璃工会报仇的机会的,怎么样?愿意加入我们了吗?” “加入你们吗?”安得露低低的说,“那么,你们能信任我吗?”年轻人把手 中的弯刀递到了安得露的手中,“从这里出去,”年轻人也低低的说,“弗拉纳刚 会带你去你的船员那里,好好想一想,怎么样,可以让我信任你!” 被年轻人话中间的含义吓坏了的安得露,直楞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年轻的船长!” “莫雷尔·德·维利尔斯,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蔷薇死神!”安得露向外走了两 步,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哪个年轻人又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接着看书。书皮 上,是希腊文的标题《亚历山大远征记》。 不久,从囚禁犯人的地方,传出了一声的惨叫!随即,一切再一次的归于寂静。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