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边,残阳夕照。波尔多海边的沙滩上,玛格丽特·沃波尔坐在灯塔的下面, 一动不动的,任凭夕阳将自己的影子在灯塔上拖的长长。 玛格丽特·沃波尔是罗伯特·沃波尔的女儿,今年还不到十八岁。深色调的棕 色秀发,短俏而飞扬,脸上轮廓分明,带有阳刚之气的美貌,一对墨绿而灵巧生动 的双眸,散发着跃动的智慧与生气,一件黑色天鹅绒的坎肩,边上绣着金线,一条 剪裁合适的长裤,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少年。 这时,从码头那里,跑过来了一个肥胖的身影。身影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 着:“小姐,玛格丽特小姐……”这个来的人是沃波尔家的管家汉斯。“哦!是汉 斯吗?” 玛格丽特·沃波尔转过身,“小声一点,我正在欣赏音乐呢!” 确实,空中传来了一阵阵悦耳的小提琴的声音,时而激烈,时而和缓,最后, 旋律越来越低沉,终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耳边除了海浪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 别的声音了。玛格丽特·沃波尔轻轻的站了起来,“很美,是吗?汉斯!这旋律似 乎就象这眼前的大海一样,有涨潮时候的凶猛,也有落潮时候的寂静。” “承蒙夸奖,不胜感谢!”随着话音,从灯塔中走出来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右 手轻轻的握着一把小提琴。“这首曲子原本就是我为眼前这壮阔而神秘的大海写的, 它的名字就叫做《海之韵》。” “这样的曲子,是你写的吗?”玛格丽特·沃波 尔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的,尊贵的小姐。”年轻人很有礼貌的行了 一礼,“现在,请允许我告退了,尊贵的小姐!走吧,青雷!”随着这个年轻人的 一声呼唤,原来一直在空中盘旋的一道青黑色的身影,箭一样的俯冲了下来,在空 中一个盘旋,落在这个年轻人举起的左腕上,原来是一只青黑色的猎鹰。 年轻人后退了两步,然后轻轻的一转身,快步向着码头离去了!落日照在他金 色的头发上,发射出太阳一样的光芒。 “你有什么事情吗?汉斯!” “是这样的,小姐,明天出发回英国的事宜,我已经安排完毕了,船是明天早 上八点从这里开出。您还要带写什么东西吗?” “不必了,汉斯!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对了,你认识刚才的哪个人吗?汉斯!” “不认识,小姐!我想可能是个卖唱的吧!” “不可能,汉斯,你听说过卖唱的穿着天鹅绒的衣服,钻石的纽扣吗?他一定 是一个贵族,是吗?汉斯!” “我不知道,小姐,但是我知道,现在该回去吃饭了!小姐,太阳已经落山了!” 一八二零年三月二十五日,在避风堰了望塔上的了望员向人们发出了信号,告 之三桅帆船云雀号可以出发了。 “扯起主桅帆,展开大三角帆,后桅帆,拉直绳索。”云雀号的船长雅格布大 声的发出各种的命令,而命令也丝毫无差的执行了下去。这艘云雀号是一艘热那亚 独桅船,轻巧灵活,推进和转向能力都非常不错,因为热那亚人是地中海沿岸制造 快航帆船的行家里手。尽管他们制作的船只往往不能用做战争的用途,但是就航速 来说,这艘船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战船。 玛格丽特·沃波尔焦急的站在船头,眺望着兰色的大海。蔚蓝色的海水在船头, 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还要有三天才能回到英国,不知道父亲的近况怎么样了, 最近国内的局势又不太好,还有,昨天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她低低的说,声 音微弱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啪啦啦的声音,打断了玛格丽特的沉思,原来是几只鸽子 从船尾飞出,向左边非去了。“鸽子,这里怎么有鸽子,难道是信鸽吗?信鸽,这 里有信鸽,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难道船上有海盗的密探吗?” “就是现在了,去吧!青雷!”随着话音,一道青黑色的身影闪电一样,扑向 飞翔中的鸽子,几声鸽子的惨叫过后,那道青黑色的身影再一次箭一样的飞了回来, 在空中骄傲的盘旋。 “青黑色的猎鹰,金色的头发,是他,居然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猎鹰飞到了那个金发青年的前面,将一只抓死的鸽子扔到了甲板上。年轻人赞 许的拍了拍猎鹰的头,“做的很好,青雷。”说着,年轻人低下头去,拣起了地上 的鸽子,熟练的从鸽子的腿上解下一张纸条,看着看着,年轻人那原本开朗的神色 逐渐变的灰暗,“哦!原来是这样的!这些该死的家伙!” “先生,能把您手中的纸给我看看好吗?”听到说话声音的年轻人抬起头,看 到眼前的人的时候,似乎吃了一惊,至少表情上极为慌乱。“您……,您不是昨天 的那位小姐吗?您怎么会在这里呢!尊贵的小姐!”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年轻人似 乎已经恢复了镇定和洒脱。 “我坐这条船回英国去啊,倒是先生您,您怎么也会在这里呢!”玛格丽特看 着眼前的这个俊秀的年轻人那慌乱的神色,心里似乎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是什么 地方不对劲呢? “我也去英国啊!我想去寻找当年亚瑟王曾经用过的那把宝剑——厄克斯卡里 巴。 还想亲自去找一找卡米洛城的遗址。我是一个旅行的考古学家哦!“ 给年轻人这样一打岔,好象已经想出那里不对劲的玛格丽特,一下子又把刚刚 想起的东西都忘记了。“是吗!那很好啊!请问您怎么称呼呢!先生!” “奥德利·斯宾塞伯爵,愿意为您效劳!”年轻人低下头,深施一礼。“只是 不知道我有没有可以知道小姐的贵姓芳名的荣幸呢?尊贵的小姐!” “原来您就是阿尔索普庄园的那个有名的旅行伯爵啊!您的名字我可是早有耳 闻了哦!我的名字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沃波尔。” “哦!是吗?那么英国的那位著名的罗伯特·沃波尔先生,不知道是您的什么 人呢!尊贵的玛格丽特小姐! “是我的父亲。” “哦!是您的父亲吗?真是失敬了!”年轻人再一次的深施一礼,“我听说您 的父亲已经再次被乔治国王任命为内阁成员了,由于英国现在的局势并不很好,不 知道我这次在英国的考古计划能不能得到令尊大人的协助呢?” “这个吗?”玛格丽特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这时,年轻人的眼中,似乎闪 过一道电光。“很抱歉,初次见面,就提出了过分的要求!不过,关于这件事情, 还请小姐不要在意!”年轻人再一次的鞠躬,“很抱歉,我现在有一些事情需要找 船长谈谈,我先告退了!”说完,年轻人依然是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斯宾塞伯爵大人。”年轻人停下了脚步,“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尊贵的玛格丽特小姐!” “是这样的,斯宾塞伯爵,能不能把您手中的那张纸条给我看看呢!” “哦!对了,我忘记了,真是惶恐。”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纸条递给 玛格丽特,“其实上面只是画了我们这条船的航线以及到达各个港口大概的时间而 已,没有什么好看的!尊贵的小姐!” 玛格丽特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正如年轻人所说的一样,上面画了一张简 单的地图,标明了这艘船的航线和到达各个港口的时间。“斯宾塞伯爵先生,我看 您在看地图的时候,曾经说,原来是这样的,您从这个简单的地图上,到底看出了 什么呢?”玛格丽特一边看着手中的草图,一边问眼前的年轻人。 “这个吗,”年轻人微微的笑了笑,“还谈不上看出了什么,我刚才只是在假 设,如果我是海盗的话,我会从什么地方来进攻这艘船呢?首先,我的船只数量比 这艘船多,火力也比这艘船强大很多,而且我的人数也比这艘船的上的人要多,但 是,我的船只的速度却远远不如这艘船。要在极其空旷的地方进攻的话,只要对方 拼着挨上几炮,就可以从容的逃掉,而我的舰队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方逃逸。所以, 要动手的话,我一定是用我的舰队将对方逼进一个狭小的区域,再利用大舰队的优 势,将对方一举抓获。而我们的航线中,可以有这样的机会的只有这里!” 说着,年轻人用手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一指,“海盗要动手的话,一定在这里, 布里斯托耳附近的海域!”“听上去,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斯宾塞伯爵,你做过 海盗吗?”玛格丽特把纸条递还给金发的年轻人,开玩笑的说。金发的年轻人一边 把纸接过来,一边接口说,“当然做过啊!”然后他压低了嗓音,小声的说,“告 诉你一个秘密,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哦,实际上呢,我就是那个威镇七海的蔷薇死 神!”“是吗!你就是蔷薇死神啊!”玛格丽特也压低了嗓音小声的说:“那我就 是鲍斯·莱昂了。” 鲍斯·莱昂,是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女海盗。据说他的父亲是一家肉店的老板, 鲍斯·莱昂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当地的一个乡绅的儿子诱骗怀孕,而当她要求孩子 的权利的时候,乡绅一家对于此事,丝毫不予理睬。愤恨之下,她搭上了当地强盗 头目狄西沙雷,血洗了乡绅的一家。然后逃到了海上,做了女海盗,而她最大的兴 趣就是折磨那些贵族的子弟。 “是吗?那我可真的失敬了!”说着,金发的年轻人又很有风度的行了一礼, “我不应该称呼您尊贵的小姐,应当称呼您为自由的海上女神才对!” 玛格丽特也很幽雅的还了一礼,“不敢当,不过现在的情况,斯宾塞伯爵,接 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首先,去找船长商量一下,能够改换航线当然最好,如果万一不能改动航线 的话,把我的武装商船队带到布里斯托耳一带。等待接应我们。”说完以后,年轻 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当然,如果当时我们还能在战斗中活下来的话。” “那你说,船长能同意改变航线吗?” “这很难说,但如果船长明白目前我们处境的严重性,可能能够同意改变航线。 不过至少我们也应当说服他拖延一部分时间,以等待我的船队赶到,不过现在 的当务之急,是回自己的船舱,写一封给我的船队的求援信。“ “写信!您怎么把您的信送到你的船队去呢?我们现在在大海上,不是吗?” “青雷会帮我去的,是不是,青雷!”年轻人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肩上的猎 鹰听的,猎鹰神气的昂起头,长鸣了一声。“看你,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年轻 人用手爱怜的轻轻的摩擦着猎鹰的头。 “那我可以帮您什么忙吗?斯宾塞伯爵先生!”玛格丽特望着眼前的这个金发 的年轻人,这个人虽然礼貌周到,而且待人也并不倨傲,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 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哦!您现在可以先回您的船舱去,稍微休息一会。我写完求 援信之后,在和船长谈我们眼下的情况的时候,如果能有您罗伯特·沃波尔的女公 子陪同,我相信船长对我的话的可信程度,会有一个比较高的评价的!” “哦!是吗?很荣幸我可以作为您说话的依据,那么,一会见!”说完,玛格 丽特依然极其优雅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年轻人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 脸上渐渐的流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随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象一个幽灵一 样的离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云雀号的船长室里,出现了这两位年轻人的身影。 “不!我不会改变航线的,斯宾塞伯爵先生,沃波尔小姐。”云雀号的船长雅 格布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知道你们如何搞到我们这条船的航线以及到达各个港口 大概的时间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的秘密,也并不怕让人知道。至于说什么我的 船上有海盗的内奸,海盗将要抢劫我的船只的事情,更加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那么,雅格布先生,您为什么对海盗不会抢劫你的船只如此的有信心呢?如 果说海盗不可能在您的船上有内奸的话,您如此肯定,难道您在海盗的船上有暗探 吗?”年轻人轻轻用手拂着自己的头发,轻声的问道:“我很有兴趣听一听您如此 肯定的原因呢,至少我是您的旅客,我对自己的安全问题有些在意的话,并不算很 失礼的行为,不是吗?” “首先,我们的这次旅程很短,全程不过只有三天而已,海盗未必能够有时间 来抢劫我们。其次,有两艘英国战舰在我们的附近护航,万一海盗真的敢来的话, 他们也将保护我们的。再者,云雀号是全英国最快的船,海盗那种老式的帆船是追 不上我们的。再说,海盗们抢劫的都是富有的商船队,我们这种客船,抢了也没有 多么大的油水,而且海盗们还得冒着被攻击的危险来抢劫我们,说实话,我实在想 不通海盗为什么抢劫我们。” “是吗?”年轻人冷冷的说,“这些非常容易解释,首先,不要说三天了,真 正的战斗不过几个小时,其实,就算只有一天,我们也有被抢劫的危险。其次是有 两艘英国的战舰在我们的附近,但我们被抢劫的时候,他们未必能赶的过来,就算 能赶过来,只怕那时战斗早已经结束了。再者,我们的船虽然很快,但如果我们被 逼在死角的时候,我们的速度将毫无用处,那时,我们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至于说海盗为什么抢劫我们,很简单,一是为了抢劫您船舱中间私自夹带的那 些货物,二可以绑架一些人质勒索赎金。“ “够了!斯宾塞伯爵先生!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货物到底知道多少,但你也过于 太危言耸听了!”雅格布船长站了起来,用力的说:“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斯宾塞 伯爵先生,我不会改变航线的。如果海盗想要抢劫我的话,他最好能追上我的速度。 现在,我很忙,你们两位可以回去了!“ 年轻人的眼中,先是闪过一道寒光,随后立即多了一种柔和的神情。“如您所 说,雅格布先生,希望如此,可能是我多虑了。那我就先告退了,我们可以全部的 信任您,是吗?”对于年轻人的最后一句话,雅格布船长显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哦! 当然,你们当然可以完全的信任我!“ “那我就放心了,雅格布船长先生!”年轻人欠欠身,和玛格丽特小姐一起离 开了船长室。走到甲板上的时候,玛格丽特小姐终于忍不住问道:“斯宾塞伯爵先 生,为什么您不继续说服他呢!您可以说服他的,不是吗?” 年轻人脸上,再一次泛起了神秘的微笑,“或许!或许可以!沃波尔小姐,但 是那样要花费很多的力气,您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吗?这样的人, 只能用事实来教育他,靠理论就算勉强压倒他,他也不会真的屈服的!” “那您打算如何用事实教育他呢?斯宾塞伯爵先生!” “这是一个秘密,尊贵的小姐。”年轻人用手在嘴上轻轻的做了一个噤声的表 情,然后后退两步,一手下拂,优雅的对着玛格丽特小姐道别,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那您现在打算去做什么呢?斯宾塞伯爵先生!” “休息,我尊贵的小姐,我回船舱去休息,等待!”随着话音,年轻人的身影 已经消失在了船舱中。 当天晚上,玛格丽特躺在自己的床上,今天发生的事情。朦朦胧胧的,似乎是 一场梦一样。“奥德利·斯宾塞伯爵,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旅游学者吗?看他今天的 分析,简直就是一个熟练的军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但 我到底是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对劲呢?不过,这个人真的很英俊呢。还有,海盗真的 会抢劫这艘船吗?” 这一天,玛格丽特小姐破天荒的没有睡好觉。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