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西班牙之曲 作者:壬辰 这个时候,我想你知道,因为你了解每个去找你的男人,他们的需要,和欲望。 你说,你做不了别的,因为你长得漂亮。你说,只有那个地方能让你赚来钱。其实 那个地方不漂亮。你说着要脱下内裤,你怕我不相信。你说,你不愿骗我,因为我 看起来很老实。我说,算了,反正漂亮不漂亮无所谓,只要能用就行。你贼贼看了 我一眼,我心虚虚的,我被你看着脸红心跳。你笑得很放肆。 这时候,有人敲门。是一个低沉男声,问你,有事吗?你说,没有。那个男人 就走了。又返回来,然后又走了。你说,那个男人是你们的“马仔”。那个男人常 和你做爱,你们做出了激情,做出了感情,然后……,你说,就是那么一回事。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问我。我说,我不知道。你说,你希望我相信你是真诚的。 我说,我谁也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你说,那谁可以相信。我说,没有人 可以相信。“那么,我们就。”我终于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你脱下粉红色的三角裤。 我想说,其实,我不想做,因为我还是个处男。我怕你和我那帮同学一样嘲笑我, 他们笑得很恶心,因为他们一点也不相信我是个处男。我不知道用什么可以证明, 我想,如果男人有处男膜,我就可以证明,我可以和他们可以相信的某个女人上床, 我希望那个女人是处女,不是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要证明我是个处男。 你脱下我的上衣,我的外套。我求你,我说,我不要。可是我没有,我无法拒 绝你的肉体,诱人的肉体。我的手抚摸你的乳房,你的乳头很小,乳晕很大。你发 出恐怖的叫声,浪叫一声盖过一声。我知道,整个房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 …。可是天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握着我的手,把它放在你的下阴处,我像找 到了家。你的手解开了我的皮带。我求你,我说,我不要。你没理我,因为你的心 烧得很厉害,你渴望得到安慰,你渴望发泄。你需要什以,我也不知道。 我忽然感觉害怕,心很痛,一块块被撕碎了。我哭了。我感觉很难受,因为我 要和你做爱了,我很害怕。你就停下来。你拿着面巾纸,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水。你 说,从来没和女孩子做过?我说,我不知道,真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处男,我很在乎我是不是处男。你吻了我一下,在我乳头上。没事的,什么都没有, 你说,做过之后,一个男孩才真正成为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我不想做男 人,真得,我害怕,害怕那么多的责任,那么多的约束,害怕做一个女人的丈夫, 害怕一个未知生命。你说,没事的,真得,没事的。然后,你打开那盘CD,放出了 音乐。我知道是《悲伤的西班牙》,我很熟悉这段旋律,低沉的,凄伤的旋律。每 天夜里,我都会听着这段音乐,幻想和一个女孩做爱,因为我觉得做爱也是很伤感 的。 这个时候,你抱着我,紧紧的搂着我。我们躺在你的床上,床收捡得很干静, 房间里飘散着茉莉花的香味。你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我们就这样抱着,音乐一遍 重复一遍。然后,我见到你脸上的泪水。我说,别哭。你问我,爱过女人吗?我说, 不知道。你说,我像个白痴。我说,别人都这么说我。你笑了,说,哪有人说自己 是白痴的。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是我的朋友。你完事了吗?朋友这么问我。我大声嚷, 我没做。孬闹瞎话了,刚才那阵淫叫,十公里外也能听见,行了,我们相信你是处 男,还不成吗。朋友说。你朝我吐吐舌头,笑得很可爱。你拣起扔得乱七八糟的衣 服,一件一件套上去,我看见你的胸罩和粉红色的内裤,我说很漂亮。你笑了笑。 你也喜欢。你说。下次,不要来这种地方,没啥意思。嗯。我说,其实,我想说, 是朋友硬拉我来的,他们说处男不值钱了,女人只关心能不能满足她们的性欲,她 们要“爽”,她们就想要“爽”,她们不会因为你是处男,感动,除非你能把她们 折腾得死去活来,欲死欲仙。 他们带我来这个地方,就是要消灭我,因为我还是个处男,对于这个时代,我 落伍了,他们还是把我当朋友,所以他们要拯救我,也要消灭我。 我说,其实我想这么说。但我没说。我说,嗯。你也没说,你帮我穿上衣服。 你说,吻我好吗?为什么?我想问。但我没问。我吻了一下你的额头,然后,笑了 笑,露出两个酒窝和一排不整齐的牙齿。 出去的时候,朋友已经等在外头了。还可以嘛!处男同志,第一次,就能顶这 么久,可真不容易。我们刚才还在打赌,你准得第一个出来,没想到把我们都比下 去了。他们笑,笑得很恶心。我没做,真得没做,不信,你问她。我指指你。朋友 看着你表态,我也很着急。你没说,一直低着头。朋友付完帐就走了,行了,你就 别难为她了,咱又不是那种不付钱的主儿。朋友这么说。 我知道,只有你和我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拥抱着。 出了那个消遣的地方,“马仔”把我们送出门外,他脸上有一道刀疤,很长很 长。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想,他不是要瞪我,他只是想看清楚我。我没那么伤感, 也没有畏缩,我也瞪他,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想看一下,和你做爱的男人。我不 知道为什么这样,我想,我就想这样。 这个城市冷冷得,我很冷,你也很冷,我们只有靠拥抱,才能从彼此身上感受 到温暖。 天,下着蒙蒙细雨,丝丝飘雨,在城市的夜空,漫无边际的飘泊。我不知道, 怎么会忽然想起你,也许因为雨的缘故,雨没有家,你也没有,你是否想过停留, 你是否想过依靠,想过某一天,容颜不再美丽,想过过简单而纯真的生活。我不知 道,我真得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 街道,很冷清,这是城市的午夜,飞洒着细雨,毛毛细雨。我尾随在朋友后面, 如一只狗,凯旋而归的狗,我知道,我要快乐,我必须快乐,因为我不想让朋友伤 心。可是,你知道我没有快乐,因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城市, 为什么城市是这样凄凉?为什么男人要有性欲?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好好相爱?爱 所有的人,你,还有我。冷漠的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他们没有看我一眼,我知 道,每个人都活得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有几个女人走在街上,高根街踩着地板“叮咚”响,她们笑得放肆,亦如你。 一辆红色的TACE停在她们的身旁,拦住她们,说了会儿话,然后,一个女人钻入车 内。车走了,留下了一阵清烟,和仍然放肆的女人,她们踩着地板“叮咚”响。 城市,这个美丽的城市,飘着夜雨,欲望,在城市的上空飘舞。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来找到我。你说,你在公司门外等我很久。这是一个晴 朗的上午,阳光愉快的照着大地,还有你和我。我有点意外,也惊慌。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找上门来,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因为……,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感觉 很亲切,我想抱你,你身上有温暖,我渴望的温暖。 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我们什么都没做,在阳光下,互相惊奇的看着,然后, 流泪。你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笑了笑,说,白痴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神经病,我 看谁,管你屁事。我说。你看我,你看我,我就不许。你说。 你穿着白色的裙子。那一刻,我相信你很纯洁,你真得很纯洁。黑色的长发, 白色的银花边橡皮套,你的脖颈很白,白皙滑嫩的肌肤,你的手很小,小得我想把 它咬在嘴里。你的细柳儿似的眉毛轻佻,你的眼睛很大,双眼皮,乌黑的眼珠占据 了所有的地方,看起来特别有神。你的鼻子不大,但很有风味,很轻巧。你的嘴巴 没有上口红,其实更别致。这样的小嘴,任是谁也不能拒绝亲吻。你很纯洁,那一 刻,我想你很纯洁,心灵是自由的,美丽的就属于一个男人。 我牵你的手。你没说什么。你也没问我带你去哪里。我也没说。我知道,你会 愿意和我去任何一个地方,哪怕冷天里吹吹风,哪怕大热天晒太阳。你靠在我的怀 里,羞涩的一句话都不说,只想体味这种感觉。在阳光下,自由呼吸的感觉。 同事们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和你,你有点不知所措,我握着你的手。我 知道,你害怕,但相信我,其实没什么好怕,即便我和你。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就如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一样。他们惊异的是我的出格,和你的美丽,仅此而已。她 们不知道你是谁,属于夜里的那个女人在一个许多男人躺过的地方睡觉,现在的你 不是,你是个纯洁的女人。 我牵着你的手,和城市里男人女人擦肩而过。我们勾肩搭背,我们快乐的一起 喝着冰镇可乐,肆无忌惮的嚼着炸鸡块。我们知道,属于这样在阳光底下的生活, 也许仅有一次。我们不知道彼此,就仿佛我在进行着一个一夜情的秘密。我们不要 什么,就因为彼此身上有渴望的温暖。 我带你去我那里,好吗?我问你。你说,好吧。然后,脸红红的,很羞怯。你 知道,我要干么。可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我干么要带你去我那里。那里,有 我的小狗PICK,还有鹦鹉COARE ,PICK是男的,它是个很有风度的绅士,CAORE 是 个女的,也许是妇女,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它是个小姐,温柔纯洁的小姐,还有我 温暖的小床,会飞的枕头,我想,你一定想认识它们,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它们。 我住的地方是个顶偏僻的所在,但并不荒凉,因为在这里住的人,都很和善, 他们与这个城市不同,他们是一群不被城市认可和接受的人,他们善良,他们很可 爱。他们是外地人,我也是。 这是上个世纪留下的住宅区,破旧而古老,原先的住户,差不多搬光了。它被 许多高楼大厦包围着,被许多珠光宝气的繁华遮盖着,尤如那些带着钻石项琏的老 妪,她们的裸体是那么恶心,但她们身上美丽有钻石,所以我们赞美。 我挽着你的手,走过许多寂寞的胡同。直到我告诉你,我们到了。你很惊讶的 看着我。你为什么惊讶。我没问,你也没说。我笑了笑,我很快乐,真得。开门的 时候,小狗PICK叨来一双鞋,看到你,叫了几声,你赶紧躲在我背后,推搡我,叫 我把小狗赶走。我瞪了一眼小狗PICK,对它说,这是我们的朋友,你要有点礼貌。 小狗走了,摇着它的尾巴。我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就像我和你一样。鹦鹉COARE 在它的鸟笼子里蹦来蹦去,在那里叫“讨厌鬼,讨厌鬼”。你生气了。回骂道“你 才是讨厌鬼”。你真可爱,我想,你是个多么小巧的女人。 坐吧。我指一个绿色的棉质坐垫,给你倒了杯飘着菊花香的茶。 我这里很少来客人,所以没有别的东西。真的,我很少把客人邀到家里,因为 他们不喜欢我家的布置,他们说没有格调。格调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想只要 我喜欢就行了。 你刚坐下,小狗PICK就跳到你的怀里,舔着你的小手儿,你的另一只小手抚摸 着它毛茸茸的背。PICK是只流浪狗,是我从垃圾场捡过来的,可能是原来的主人丢 弃不要的。COARE 是我从宠物市场买过来的,我怕PICK太孤独了。 你看着我,说我很有爱心。那时你的黑眼珠子闪动着泪花。我脸很红,没有人 称赞过我,即便我的朋友,我们很好,但我们从来不互相称赞。我们聊了许多,但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说,想看看我的寝室。你说只有寝室才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 和气质。我有点奇怪你的理论,但还是带你参观了我的寝室。 你没有太在意我的小床,也没有注意那只会飞的枕头,我有点失望。但我知道 你喜欢这一切,对吧。因为你的眼睛流露出疲倦,你很想躺在床上睡一觉,对吧。 你躺在我的床上,很夸张的大喊,好舒服啊。虽然,我知道你这样有点不自爱,但 我想也许我们很熟,所以我不该计较。你说,来点音乐吧。我放了那首《悲伤的西 班牙》,一切纯属巧合,就这么简单。 你伸出手,要我拉你起来,可是你却把我拽到床上。我们面对着面,我能感觉 你的呼吸很急促,你能感觉我很慌乱。我们看了很久,音乐一直不停,一直的不停, 我想把一切都停下来,音乐,和我们。华彩部分重复很快,我每次以为接下来会很 高亢,但仿佛更柔情。你闭上眼睛,把嘴靠近我。你要,你说,你要。我不知道, 你要什么,我好害怕。你的手解开我的纽扣,你的手伸入我的衣服,你的手抚摸我 的胸口,你说,多么结实。你说,多么迷人。你说,你想要我。可我不知道你要什 么?我的心,还是别的。 你的舌头缠着我的嘴唇,很干枯的嘴唇,变得滋润。我不知道,我很渴望,我 想张开嘴巴,把你的嘴唇含在我的嘴里,那是一只有灵气的小蛇,我能听到它的欲 望,我能感受到它的需要。我感觉,我快要死掉。我的手紧紧抱着你,我的嘴唇和 你的小蛇缠绕在一起,撕咬在一起,尤如抱着的你和我。你压着,你乳房顶着我的 胸部,多么丰满的乳房,我快要死掉,你知道,我宁愿死掉。我的衬衫被你解开了, 我的上身赤裸裸在你的眼前。你嘴唇在我的胸口各处游走,你的牙齿咬着我的乳头。 我想,我快要死掉,我的呼吸,那一刻,忘了。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你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我的皮带,我的 下身一丝不挂。而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解。你穿着白色的透明内裤,你的胸罩把你的 乳房垫得很丰满,你的乳沟像极了海峡,我快要爬不出来。你的手仿佛握着我心, 我能感觉,心在呼唤,也在渴望。 我感觉,我只能这样说。我看见了粉红,粉红的水,和天空,还有大地,云端 飘浮着许多美丽的颗粒,然后一颗颗的展开,闪出五光十色的火花,彩虹,晚霞, 还有许多粉红色的雾,很朦胧。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粉红从心里掠过,如 蜻蜓点过水面,水泛起涟潋,久久的,久久的没有平静。我的心浮在云丛中,我穿 过草原,然后,落在入水底,很大很大的池潭,也许不是,也许是大海,温柔的水 母张开翅翼,把我吸入它的体内,我感觉被紧紧的包围住,越来越紧,直到我的呼 吸急促。我挣扎,可越是如此,我被夹得越紧。海上刮起了风,风好大,海浪汹涌, 打在礁石上,炸开了无数水花。我的身随着海水在动,猛烈的颤动,激烈的抖动。 忽然,电闪雷鸣,白色的亮光把粉红的云层撕裂,然后沉寂,一次又一次撕开,然 后又沉寂,直到粉红色消失了,电闪雷鸣也不见了。而我在一阵痛苦的吼叫,和猛 烈的搐动之后,仿佛从体内飞洒无数的兴奋一样。 然后,我哭了,我感觉从没有过的沮丧,和苦闷,空虚而颓废。我全身无力的 摊在床上,你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笑,什么话也不说。我闭上眼,很绝望。你问第 一次吗?我点了点头。我说,我母亲曾说过,只有爱一个人,你才可以和做那种事, 因为你爱她。你动情的看着我,你说,你什么都不要负责,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 和你做爱,懂吗?不要想太多,小男人,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了, 别这样,你现在知道了,其实有些东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也并不复杂。你抱 着我,我们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好久,好久。你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 你就穿了衣服,从提包里拿出化装品,梳了头发,然后又擦了粉。你说,要走了。 我仍然,呆呆得坐着,懒懒得,什么都不想动。你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温柔 的说,没事的,真得,一切都回到了过去。我想问你,真得吗?可是我没问,我知 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你走了,我没有送你,也没有起来,我不想上班,我什 么都不想做。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次,然后又醒来,在梦里我不停的哭。 有个古老的传说,很美的传说。 传说在很遥远的古代,传说在一个不知道岁月的小村庄里,有一个女孩儿,很 纯洁的女孩儿。传说她每天夜晚,都坐在一棵千年榕树下,一棵有着神秘传说的榕 树下,摆琴案,焚三柱香,然后弹琴,没人懂得她的音符,没人理解她的诉说,只 有那棵榕树,有时候“沙沙”响,仿佛和着她的琴韵。有一天,是的,传说总是在 有一天发生。那一夜,没有星星,因为它们奉命躲了起来。女孩摆出琴案,但却找 不到那棵千年榕树。她发现一直以来,相依为伴的只是一棵树,她唯一可以依靠的 也只是一棵树,一棵榕树。这时候,从云那端腾云而来一个翩翩少男。女孩很慌张, 问男孩从哪里来。男孩说,他就住在这里。女孩很惊讶,怎么会呢?这里就住着我。 我是那棵榕树,那棵和你朝夕相处的榕树。男孩不想骗女孩。女孩很害怕,那么你 是妖精,那么你会要我的命吗?吃了我吗?男孩说,不,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 棵一直等了你千年的榕树。女孩很感动,然后他们相爱了。他们弹琴吹箫,他们互 诉相思,他们做爱了,也许我不该说得这么粗鲁,也许我不要说他们做爱了,因为 这不纯洁。但传说里就是注明他们做爱了,而且加了注解,说是男人化成了无数的 雨珠,在女人体内孕育新的生命。那一夜,特别长。他们害怕天亮,所以天特别迟, 才亮。终于他们得分开了,女孩约男孩今夜再相聚,男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不停的流泪。第二天,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榕树被雷霹死了,只剩下枯木, 烧焦的枯木。女孩哭了,然后在这之后的不久,女孩也消失了,有人说她死了,也 有人说她去寻找,但谁也不知道她找什么。那一夜,就是冬至的夜,特别漫长。上 苍答应榕树的要求,让它变成一个翩翩男子,然而只有一夜,而且必须死,第二日, 就得死,被雷霹死。上苍又可怜这一对痴情男女,所以把那一夜拉得很长,很长, 一直到现在,冬至的那一夜是一年中最长的夜。㎡ 母亲说,你要耐心的等,耐心的等,终有一天,属于你生命的那个女孩会带着 琴出现。 那天,也是夜。为了庆祝,我不是处男,我邀了朋友。我们说,不醉不归。我 们说,要畅饮到天明。他们说,从此再没有处男了,我们应该庆祝。我喝着喝着, 然后哭了,我不是个坚强的男人,从来就不是。母亲说,我们为爱守候。我不知道, 我还能为什么活着,爱吗? 忽然,你拉着行李箱,出现在我家门外。你的嘴角被打黑了,还流着血。你的 头发零乱,你的双眼疲惫,你痛苦,我知道,你眼角的泪水,我至今不能忘记。你 看到这么多人,我的朋友,你有点意外,而且迟疑好久,在门外走了好久,是Pick 发现,它不停的叫。我们走出去,我拉住你,你不敢抬头,在我的朋友面前你没有 抬头。怎么会是你?朋友说。我说,我爱她,我和她做爱了,我不是处男了。朋友 摸摸我的头。你有没有发烧,你爱她,她,只要谁出得起钱,谁就可以得到她,谁 就可以和她做爱。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气呼呼的甩了我朋友一巴掌。我朋友被我 拉住,他也生气,在他们心里,你是可怜的,你是要挨他揍的。在男人心里,女人 是一种消遣。我爱她,所以是我要她晚上搬过来的。我说。你看着我,你流着泪, 我帮你擦了。你是不是神经,她是个妓女呀,她和许多男人睡过。朋友说。我说, 我知道,我明白,但一切都已经是已过去了,她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你知道吗?朋 友说。你知道吗?是我们花钱雇她来引诱你上床。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这么对 待我,我知道她爱我,因为爱我们上床。你清醒点,真的,我们没骗你,不信你可 以问他。朋友说。我问你,告诉我,他们说得不是真得,对吧。你没有说,低着头, 不停的哭。快说,求求你告诉我,你没有,你没有拿过他们的钱,快说。你说,你 拿了,你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你爱我。我哭了,我伤心,真得,我好伤心。你 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想死,好想。你们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见到你, 还有你们这群人渣,你们……,你们给我滚。朋友们走了,你没有。你跪着,抱着 我,你说,你错了,你说,你爱我。你叫我怎么相信,怎么相信一个为了钱和我做 爱的女人是爱我的?你也滚,快点滚,我不想见到你,你只会令我很伤心,好痛心, 我永远不要见到你。我回不去了,我哪里都回不去了,难道你忍心让我在街头流浪 吗?你说。这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我很绝情的说。你站了起来,你擦掉脸上的 泪水。对不起,你说着要抱我,你说,最后一次。我说,算了。你苦笑了几声,有 几分凄惨,有几分无奈。转身,然后又转身。你说,真得你从没有爱我吗?没有, 没有。我冲你大声的喊。你转过身,拉着行李箱,亦如来的时候一样,但我知道, 你内心更痛苦。好好保重,生活没有欺骗谁,也许有时候,是我们自己欺骗自己。 你说,然后走了。只留下我不停的抽烟。 我听着,行李的滑轮声慢慢远了,停了很久,然后又继续远了。声音划过静寂 的夜空,漆黑的胡同回响着某种孤独、凄凉的声音 我感觉被欺骗了,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欺骗了我,母亲的传说,还有朋友,以 及可怜的你,一切都仿佛在寸步不离的欺骗我。我是个白痴,我从来不以为我很聪 明,从来不以为美丽的天空飞过鸟群,是一种远去的痕迹。我只能抽烟,不停的抽,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真实,是一种不被欺骗的真实。其实,也许我可以 放开点,如你所说那样,有时候,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我走出门外,狗在后面不停的叫,我关了门,可是如你那样,我不知道可以去 哪里。你可以回到过去,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而我只是走。 这时,有个人忽然跳到我的面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我见到他脸上的刀疤。他 问我,你在吗?我不想说,关于你,我什么都不想说。他打了我一拳,我感觉很舒 服,被释放的舒服。她去哪里了?刀疤问。我不知道。她走了,被我赶走了,下贱 的女人被我赶走了。我说,然后笑,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是想。你,你怎么可以这 样?刀疤说。我知道刀疤喜欢你,也许是因为你做爱的技术高超,但我想你实在厉 害,做爱能让一个男人喜欢你,也许这就是你的伟大吧。 你知道吗?从那天,从你那里回去之后,她已经不能接客了。她说,她讨厌了 这样的生活。她说,她已经无法在别的男人面前脱光衣服。她说,她感到羞耻。她 说,她感到恶心,男人的身体让她感到恶心。她说,她没办法在做下去,因为她喜 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的心是纯洁的,与肉体无关。听到这些,我打她,我从 没打过她,我只想打醒她,打醒她的天真,有些东西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但 她很固执,她的固执使她得罪了客人,她被客人毒打了一顿,然后就跑出来。我想, 她一定来找你了,在这个城市,除了你,她一无所有。刀疤说,而我笑了。我不知 道,有些东西我实在不明白,我不明白什么时候我成为你的,我不明白,什么是真 的,什么是假的。 我叫他不要说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刀疤又打了我一拳,我的嘴边流出了血。我感觉,一切都很不错,至少,我想, 我不用痛苦。 他走了,他说,不会饶了我,但他又要谢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只会为自 己痛苦的男人,我不愿承担生活,也不愿承担女人,和她们的温柔。 我走了很久,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我走了很久。我从来不知道,我以为城市的 夜是繁华的。但我见到了,白发苍苍的老阿婆躺在街中央,不停的滚,车从她身边 绕过去,行人视若无睹,好凄凉的城市。我看到了,一人小孩儿,八、九岁吧,手 里握着一只布袋,我想那里一定是他捡的垃圾,他在哭,小声的哭,穷人啊,连哭 也是不敢有声音的。 我看到你,你拖着行李箱走到男孩身边,你在他旁边坐下,你掏出一方手帕, 擦男孩的脸上的泪水,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做作。你们一直在聊,不停的聊。然 后,男孩笑,你也笑了,那么真诚的笑,你和男孩。你看看天,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塞了些钱在男孩怀里,你们争了会儿,小男孩终于还是接了钱,我想,他真得太需 要钱了。 你还是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你看着美丽的圣诞树,你把 衣服裹得紧紧的,我想,你很冷。 我走过去的时候,你有点意外。你看着我,泪不停流,你很激动。你想说点什 么,但什么都没说。你只是哭,然后扑到我怀里,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 会来的。你是爱我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说。我没说要接你回去。我说。你 比刚才更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咬着嘴唇,你走吧,我不要你可怜我。你说。难道 你不冷吗?我说。冷死是我活该,不关你的事。你说。好吧,我说,我没说要接你 回去,可你可以自己回去,那也是你的地方,你的家。你什么都没说,拖着行李箱。 白痴还不快点回去,你要冷死我。我看见你眼角的泪水。 你跟我说,在很小的时候,你的父亲死了,然后,母亲改嫁。在你十六岁那年, 那个人面兽心的继父意图强奸你。你没有告诉母亲,因为你不想让母亲再次承受失 去男人的痛苦。所以,你离开了那个家,到这个城市。你一个人走在冰冷的街头, 没有人可怜你,也没有人收留你,你说,那个时候,要是有块面包,你也不会变成 今天这样。但是没有。你被骗去卖淫,后来被公安抓了,给那群人交了点钱,然后 就放了出来,你想从良,但没有一个正当的行业可以容下你,所以你又干了这行。 我们住在一起了,说不出那种感觉,两个人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在这个可怜而冰冷的城市,除了两个人可以依偎,除了彼此身上的温暖,什么都没 了。陌生的人,陌生的感情,陌生的高楼,以及更陌生的微笑。所有一切可以用来 赚钱的东西,全部都被挖掘出来,女人的肉体,男人的灵魂。天啊,还有什么不可 以利用。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相爱,一直,一直到老,因为我想相爱的人是会天长地 久的。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给我们的爱太多理由,即便我们以为已经不需要了。 我的朋友,离开了我。我不知道,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必须放弃某些东西, 为了你的得到。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值得,但有时,没有值得与不值得的。我的朋 友也许不是因为嫌弃你,我想但愿是如此,也许他们只是无法面对,无法面对什么, 我不知道。 接下来,我又失去了工作,我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是的,除了你, 失去了一切东西。胖子经理告诉我,他不想这样,他爱才,他说我很有才华,而且 也很有气魄,但你知道,公司的同事已经把这事传得很难听,他们说,你和一个妓 女过一起了。他们说,你已经不能和他们同样处在一个办公司。他们说,这样让他 们觉得很低级。他们说,你不走,他们要集体辞职。你知道,我只能这样,为了顾 全大局。 我笑着说,没事的,我知道,他们会这样的,因为他们看不起妓女,那种女人 只配让男人消遣的,女人只配让男人玩乐的,男人发泄性欲之后,女人不过只是一 个可怜的名词,和男人的玩物罢了。 你不要这么说嘛,这太偏激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如你所说的那样。胖经理说。 算了,我不想和你探讨这个问题。我说。我领了薪水,从此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我曾努力拼搏过的地方,离开那些衣着华贵的上等人,也抛弃了我曾经的所谓 的身份和地位。我朋友这么说,有一天,你会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这些 是我的拥有,那么现在我全都没了,也许本来这些就不属于我。 以后的日子,你知道,我每天一睁眼就是不停的找工作。你很心痛,你说,我 不用急着找工作,你说,你有些存款,我们可以先用着。我说,不用了。我狠狠的 说。你躲到一边偷偷的哭,我知道,你以为我嫌弃你,那些钱来得不干净。其实, 我真得不想动用你的钱,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让我的女人过得 幸福。你懂吗?这是一个做男人的自尊。 也许是运气不佳,我总找不到一份适合的工作。你也出去找工作了,但因为学 历太低,总是被人礼貌的拒绝了。我知道,你很痛苦,看着我痛苦,你总是怪自己, 你害了我,又帮不上我。其实这又何苦,你没有错,有时候,爱真得没有错,错的 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有了地位,有了高贵和卑贱,偏见就如瞳孔一样,随着 我们长大也慢慢扩散。 因为找不到工作,因为不能给你幸福,因为许多不明不白的缘故,我的心仿佛 被灰尘迷住了。我们感情出现了裂痕。你记得,那次,我看到你,和一个陌生的男 子在胡同口,有说有笑。我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难过。你进门的时候, 我刮了你一巴掌,你睁着大眼睛,惊慌的看着我,你一定很伤心。可是那时候,我 以为理直气壮。真是本性难移。我这么说。你的泪一下子决堤了,可是你没有大声 哭,你跑入寝室,把门关得紧紧的,任我怎么叫,你也不开门。你知道吗?你说, 那个男人手上戴着的手表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牌子,我一直找不到,我只是想问他哪 里可以买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不问清红皂白就打人。你说。我只是随 便提起过,没想到你竟然放在心上,是我误会了你,我真得很难过,我不知道,该 怎么办?只能一遍一遍的求你原谅。 当然,最后,我们还是和好了,因为俩个人一起,总不能一辈子互相堵气。但 从此之后,你变得异常敏感了。我原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在你那里,却变成了不 可饶恕的过错了。我有些累了,你也痛苦。 我被你养着了,这就是事实。我很痛苦,因为自己,也因为你,我以为我是你 可以依靠的,可是现在呢?有点可笑。我算什么?我问自己,但不想得到答案。我 不知道,有没有后悔,我不知道,也许所有坚贞的誓言,都被这样恐怖的现实,磨 灭了。我说不出,那个时候的我,是如何的?我也不知道,那时的感情已经变成什 么样?我只是不停的想,我们怎么呢? 终于,有一天,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吵得很凶,用最恶毒的言语来诅咒对方。我 们真是失去了人性,爱得太彻底,伤得就越深。我们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会那 样,我们不是说过了,要互相体谅,我们不是说过,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是我 们吵得很凶,我打了你,我骂你是婊子,我明知道不可以,可是我还是骂了,我不 知道那时是如何的鬼使神差。你骂我,没出息,被一个婊子养着,丢不丢脸。 终于,我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说,我们算了吧,也许一开始就注定这段感 情就是个错误。你说,你知道总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以为我们会相 爱很久,可是……。你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你是多么伤心。 亦如你来时那样,你拉着行李箱,走在冰冷的街头,只是你更疲惫,和痛苦。 我想留下你,但我知道,我已不能留下你了。因为你对这一切已经失望了。你要去 哪里?我问你。你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你说,总有可以去的地方,你不用担心,你 也不用内疚,因为我们都没错,是上天的错,它不该让我们相爱,懂吗? 你走了,匆匆的。外面,天很冷,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