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树 作者:壬辰 窗外的树枯萎了,死了。 那天早晨,久违的鸟声在窗外不停地叫。我打开窗户,没有见到鸟的踪影,却 见到那棵死树,树被折成两断,像一个颤颤微微的老人一样,斜靠在寒风的墙角, 枯黄的叶子零零落落地撒了一地,树根丑陋地露在绿草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并 不伤感,真的,反而释然了。终于死了,我说。 也许于树而言坚忍不拔,或者苟延残喘,只会让它生命更加卑微和屈辱。那样 倒不如死了,死亡就像美丽的黄昏一样,彩霞和夕阳余辉的光芒,在黑暗来临的那 一瞬间,把爱拉向宿命的边缘。 我是一棵树,一棵行将枯萎的树。 每一天,我都要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呼吸新鲜空气,努力地有时候自己也感到 茫然。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的生活,才是我想过的生活。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梦 见我拥有许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不用上班,不用附庸风雅,不停地写我的小说,写 那些熟悉而陌生的人。我以为我的事业就是写小说。可他们说,我的工作才是我的 事业。我有点沮丧,而且深感内疚,我讨厌我的工作,说不出的讨厌,如果工作就 是我的事业,那么我的事业就为了对得起一个月七百二十五元三角零七分的工资, 以及不时因为来不及签到而被扣得所剩无几的补贴。但这些钱足够养活我自己,而 且我必需靠这些钱才能养活自己。所以我一直没有辞职,我害怕一旦失去这份工作, 我就会无家可归,就会流浪街头。他们说,我应该知足了。他们让我不要浪漫了, 人过了二十五岁,时间就会飞速流逝,我也会渐渐老去,三十五岁,四十五岁,然 后就就该入冤巢地俯了。 因为寂寞我也谈恋爱,但过了二十岁,我就不想谈了。一个女孩说,你总有一 天会发现我对你有多么重要。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们总是在我们不懂得爱的时 候,向往纯真的爱情,在我们以为那就是爱的时候,却要为我们荷尔蒙的流窜付出 一生。我爱过无数的女人,就像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它们美丽而圣洁,孤傲而冰 冷,她们不沾有男人卑陋的恶习,她们没有尘俗的欲望,她们的生命只为爱情而盛 开,一生只有一次,然后凋谢。我曾经半夜三更踩着脚踏车,追到一个女孩家里, 只想说,我爱她。我曾经拿着一束血一样鲜红的花,站在冰冷的黑夜,只想说,我 爱她。我曾经那些美丽的往事,在许多年后的现在,用男人和性的眼光去审视,仿 佛隔世前尘。 属羊,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以为我会穿越一面传说中的魔镜,从生回到死, 回到珊瑚礁丛生的海洋,回到一只蠕动的小虫体内。我不知道我将去向哪里,也许 来时我也这样茫然,所以我又将匆匆离去。我告诉姑姑我将死,因为本命年的缘故。 姑姑求了一尊玉羊坠儿,她说这能消灾避邪。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否管用,但至少 我目前还活着。我有恐高症,所以我喜欢站在高层楼廊上,往下看,这样让我感觉 到死神就在身边,随时随地,在无数血一样的花迎着朝霞盛开的时候,我的灵魂像 云一样自由的飞翔。我害怕极速飙车,所以我喜欢朋友骑车带我,在他开到80脉的 时候,我但愿,我能在空中划一道圆满的弧,然后静静地落在路旁,熟睡了一般温 馨。 我是一棵树,一棵慢慢枯萎的树,但仍然挣扎地活着,因为我无法了无牵挂地 死去。 我不属于自己,就像树不属于它一样,我的生命属于那些深爱我的人,属于那 些失去我,将悲痛欲绝的人,只有他们才能决定我的死活。如果他们不愿我死,我 就要努力地活着,不要让他们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