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花 作者:壬辰 窗台有一株花,枝节上长满了刺,手一碰就会被扎出血。平时,它总是一副颓 废的样子,粗糙的皮,耷拉着叶子,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我问母亲这是什么花, 母亲也不知道。有一天早晨,在冬日和熙的阳光下,那株不知名的花长出了几朵红 色的小花,两个瓣,中间有一小撮白心的蕊,看上去很美。我想不出它的名目,想 了想,就叫它“守候”花。 每次回家,母亲都要问我,女朋友找了没有,然后不停得唠叨儿时哪个玩伴有 了女友,哪个已经结婚。终于有一天,她说,只有我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又怪自 己还没为我存够老婆本,不过她说可以先谈一个,免得都被别人抢光了。我笑着说, 又不是买东西,还怕没了不成。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想早点抱孙子。母亲并不老, 只有四十多岁,如她这个年龄的城里人,哪有闲功夫操这份心。母亲一逮到机会就 问我,你们学校没有女老师吗?没一个能对上眼的。我说,不成,有些是对歪了眼, 不是靠上就是靠下,不是往左就是往右,有些是压根没长眼得,我找谁对去。母亲 叹了口气,叫我不要挑,她说我打小拣吃拣喝,所以现在才长得这么瘦。我说,这 哪里跟哪里呀。外婆更逗,天天张罗着给我找对象,有一回,说是要介绍舅舅以前 班的一个女学生,结果调查了一下,人家是有男朋友的,这才罢了。 其实,我有一个女友,但我不知道如何与母亲诉说我对她的爱,我想说了,母 亲也要我骂我,疯了。是呀,我想我是真疯了,因为我对她的爱,简直到发狂的地 步,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们,阻碍我和她之间的来往。我曾经不在乎她的存在,用 残忍的手段逼迫她背叛我、离开我,我曾经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骂她下流无耻, 让她不要缠着我,放我自由。啊,那时候,我是多么的狠心,可你知道,我离不开 她,真得,我宁愿把我的生命交还给上帝,只要我的灵魂还追随着她,那么你看吧, 总有一天,我会在熊熊烈火中重生的,然后歌唱,为我爱的人歌唱,为自由,为人 性歌唱。 她呀,我的女人,她每天总是陪我到深夜,为我沏杯茶,然后找一把矮凳子, 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一会儿凝视着我,痴痴地笑,一会儿看着深邃的星空,落泪。 我把她揽在怀里,在她娇羞的脸蛋上轻轻地吻,她会骂我坏,但这不打紧,我知道 她爱我。我说,我们生个孩子吧。她用拳头擂我的肩膀,然后伏在我肩上哭。 我还是告诉你,我的家吧,也许你某一天经过,乏了累了,想歇个脚,喝一杯 我女人为你沏得茶。 我家门前有一个小湖,湖畔有一个亭子,名曰“随心亭”,亭下有几株曼妙的 荷花,及高过头的芦苇草。芦苇深处闯出几只呆头的白鹅,扑扇着翅膀,在清澈透 亮的湖水上追逐嬉戏。金色的小鱼摆着彩虹般的尾巴,绕着田田的荷叶,一圈又一 圈地悠游。楚楚的荷花打着朵儿,犹如娇羞的玉人掩面遮靥的样子。 沿亭走出,踩几级石卵铺就的台阶,走进一家木栅栏围着的庭院,迎面扑来得 是桃子的花香,在你身前身后,随处是吊在网上的丝瓜,你要小心可别磕着碰着它, 不然它可会生气,使劲得撞你。再走进些,你就能看到盛开地桃花,粉面笑靥招来 无数的崇拜者,那些蜜蜂啊蝴蝶啊,寸步不离的围着它,粘着它,撵也撵不走。你 可不要想起那句“人面不知道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主人这不就出来了。 主人手捧一木制的茶盘,从一扇长满苔鲜的柴扉内走出,笑着向你招呼,你尽 可不必多言,只要以笑还礼便可。主人放下茶盘,找一没有雕刻的石桌,搬两把古 迹斑斑的椅子,对坐聊谈,与政治无关,无生活疾苦,抬头问闲云何去,低眉看落 花缤纷。茶香飘尽,壶内水凉,已聊于兴处,主人引出女人与来客相见,然后交待 琐事,便与来客携手共游山野。只到黄昏落日,彩霞悠然,方觉日暮已迟,遂拱手 相别。 袅袅炊烟,混于山间,与云鹤飞扬。沿路采野花数枝,行至家中,献于女人, 感谢其忠诚和爱恋。 写于此处,同事欣月入于吾室,其言结过婚叫夫妻,末婚则是狗男女。我笑笑 曰“狗男女”。我想,我和我的女人便是狗男女,但只要相爱,世俗人者爱怎么叫, 就叫去,总比那些不爱的夫妻好过许多。 其实,我没有女人,也没有面朝亭子的山间草房,只有一间靠东的小屋,及一 堆书籍和稿纸。我的女人是文学,是我热爱地写作。我和我的女人有许多的孩子, 也许你们现在还不认识,那是因为他们还在成长,但有一天,他们会长大,那时, 我会骄傲地告诉你们,他们是多么健康而可爱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道美丽的“守候”花。我也不知道我在守候着什么,是 一个爱我的女人,还是幸福的生活,或者我的孩子快点长大。但我想,我在守候。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守候就如那美丽的“守候”花一样,它不需要春风的哺育, 也不用春雨的浇灌,只要给它一点阳光,它会突然地绽放,突然地,让我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