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因为有了小丑在网络中的陪伴,半年的时间很快地就过去了。游离又回到了 网站。回到了离小丑只有四个小时路程的城市。小丑没有过来看游离。游离也乐 得这样。网络是网络。想到小丑瘦小的样子,她有些不敢见他。她还是不敢面对 他。而小丑也知道。小丑对游离说过:“我知道,你对我失望过。但无论怎样, 我很高兴地网络中有你。”小丑很清楚游离的心思。这是游离一直舍不得离开小 丑的原因。如果她和小丑真的可以这样永远只在网络中相爱,她愿意。且,义无 反顾。 回到网站工作的游离调动了工作,去了开发部。小丑发来贺卡表示祝贺。游 离很想给小丑打个电话。她想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她非常想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直到此时,她才猛然发觉,她对小丑一无所知。她没有他的电话。他早已 换了工作。他现在是否还在那座城市?在做什么?她统统一无所知。这半年来。 没有一次不是小丑打给她的。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游离就对小丑产生了 隔阂,她觉到了她与他间的距离。她觉得他离她很远。远到地图上她都找不到他。 游离第一次没有回小丑的信。 小丑有电话打来,问她一切可好。游离说好。听到了小丑的声音,游离就全 忘了自己对小丑的猜疑。或者说就完全以她自己的思维理解了小丑的行为。也许, 小丑新的工作并不尽如人意。而他是男人,他在她面前是有尊严的。他不想她看 小了他。这样想着,游离的心中不由得柔了起来。她细声地向小丑说着工作中的 琐碎。小丑像往常一样,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因为是在网站,工作时间,不能说 太多的话,他们相约晚上在OICQ中见面。 没有任何的客套。晚上,游离一上OICQ,就让小丑帮她找一份资料。小丑在 电脑公司工作的时候,曾经整理过这类资料。小丑说:“没问题,新的旧的我会 一起给你传给去。”游离说:“不急,我后天才用。”小丑说:“怎么不急,只 要是你的事,我总当成最重要的。嘿嘿。”两个人就这样又聊了起来。又斗起了 嘴。 游离:“嘻嘻,我知道,只要我让你做的,你一定会做好。” 小丑:当然!你是妖怪!不过,我是唐僧!哈哈~ 游离:我是惟一不吃唐僧肉的妖怪。 小丑:我知道!你是个奇怪的妖怪!想吃却不吃!你要保持妖怪的风度!! 游离:错。笨死了。是惟一等唐僧主动送到嘴边的妖怪。比较坏的那种,有 点小聪明!呵呵。 小丑:哈哈!现在的唐僧可没那样好了!他虽善良,但也狡猾!!嘿嘿~~~ 游离:没关系,我可以等,我还年轻,不急着吃。等我老了,才需要长生不 老。才会想起唐僧! 小丑:到时候,早就被别的妖怪给吃掉了。 游离:不会,我会看准时机,在别的妖怪就要吃的时候,一口吞下。谁都别 想抢! 小丑:就怕你消化不良!还说这肉不好!!哈哈~ 游离:我知这肉不好。但,谁让我贪呢? 小丑:哇!这肉可有尊严了!这肉虽不好,但它可不想害了别人!它会内疚 的! 游离:就是说不让我吃是不是?还你,还你,一堆骨头。 小丑:你将我都气笑了!!!真是蛮横无理!!! 游离:只对你这样! 小丑:所以我笑,不然,我就哭了。 游离:你到底给不给? 小丑:我想把这肉长得好好的再让你吃!真的。这样就给了你,我怕你坏了 肚子! 游离:借口。 小丑:这个样子你真的要吗? 游离: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你给不给是你的问题。 小丑:如果你是真的,另当别论。如果只是玩笑,那我就要说,得先让我看 看你的眼睛才行。只有眼睛才不会骗人! 游离:看看,你怕了。 小丑:不,是你害怕了。呵呵。 他们总是这样,聊着聊着就认真了。或许是他们一直都是认真的吧。只,因 为游离有过失望,他们又谁都不肯再走近一步。他们之间开始有些话不再相互坦 露了。比如小丑的工作,比如游离内心的挣扎。他们谁都不再提及。 但,游离有诗写给小丑: 就是妖怪 多想自己是妖怪 可以随意地闯祸 随意地犯错 而他是唐僧 从不对我发火 只是罗嗦 耐心地告诉我 什么可以做 什么不可以做 多想自己是妖怪 想美就美想丑就丑 而他是唐僧 从不在意我的青春 只是认真一遍又一遍地训导我 要以惟一的面目对他 多想自己是妖怪 能够千变万化跟 着他不管他到哪儿 而他是唐僧 从不问我的居心 只是慈悲 感化着我一心想吃他肉的贪婪 若我真的可以是妖怪 我就做世上最聪明的那一个 不吃掉唐僧 也不要唐僧的爱情 我只是等 穿一件袭地的长裙 以一个绝美的姿势 坐在一张恰当的椅子上等 等唐僧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请求看我的眼睛 女孩子的浪漫与任性就是这样的吧。在现实中,她要求更多物质更多实际的 东西,但在虚拟的空间,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爱情。哦,这样说也不对,因 为,张灵灵可以把物质与爱情分得很清楚。不管是现实中,还是虚拟的,她可以 物质与爱情同时得到。 张灵灵的可爱,在于她每一次只同一个男子恋爱。她对游离说:“谁不想有 一段真正的爱情?问题是男生们是这样笨拙,要么只会说,要么只会做。我可不 想在婚后还哄着他们开心。” 张灵灵的观念是趁年轻,先玩玩再说。她也想结婚的,只是太爱玩,总是玩 不够。她要的婚姻比游离要的婚姻还要实际。只要是男人,只要能为她担当一切 责任,她就嫁。哪怕没有钱。 而游离,曾经在网络中不知天昏地暗可以一玩一个通宵的心已经渐渐淡了下 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老。小丑与她越是走得近,她就越老。她要的,是实 际的爱情,是可以摸得到的,是在她一句话后,就可以出现在她面前的爱情。可 是,小丑给不了她。她清楚这一点。很疼痛地清楚这一点。她是那么想找一个男 朋友,一个可以依靠的男朋友。一个比她高,可以给她安全感的男朋友。 游离一直耿耿于怀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都是小丑的社会能力,以及小丑 的瘦小。而对这些,他们也有过半真半假的讨论。 游离:有一些事情我把握不好。 小丑:没关系!有些东西是个限度的问题,多了少了都是缺点,刚好就是优 点! 游离:可知道我哪里多了哪里少了? 小丑:我看不清。我喝醉了酒! 游离:把你扔到酒里,让你喝个够。再不要见一个醉鬼! 小丑:哈哈,那酒就是你!你! 游离:哼! 小丑:呵呵! 游离: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也有很多缺点的。 小丑:我早就知道你一些缺点!!我很能理解人,因为人们都要依靠这些缺 点去生活! 游离:我说的是表面上的缺点! 小丑:看你!若一定要我说,就告诉你,相对于我你有两个缺点! 游离:说来听。 小丑:第一,你的缺点在于个子过高!第二,你的眼圈发黑! 游离:你若是肯好好挣钱养着我,我就天天睡觉,也许会把黑眼圈睡没。嘿 嘿! 小丑:我养上两只奶羊就可以治好你的缺点了! 游离:不,我不喝奶。 小丑:笨,不是给你喝!是洗!! 游离:如果你养奶羊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洗脸,你的妈妈会不会骂你!嘻嘻。 小丑:会!所有的人都会!他们爱我,所以希望我对他们会同样的好! 游离:噢,这样。那我就同她们抢你。我很聪明。有的时候。 小丑:不用抢!我会对你最好!爱情和亲情不一样!爱情是可以从细节上不 断的付出!但亲情是留到最关键的时刻付出的! 小丑不肯养她!小丑比她还实际。他只肯为她养两头奶羊。这个最最爱她的 男孩子不肯养她!是她太认真了,还是小丑太聪明了? 关于个高,他们也有过对话。这一面游离觉得小丑太矮了些,那一面,小丑 同样觉得游离有些过高了。 游离:你不要总是注意到我的身高。 小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会在意!我说过我没在意过这些事情! 游离:因为对你有太多贪心才会在意。嗯,这是个难题! 小丑:是,认真了就会在意!不认真就无所谓了!所以我也就在意了! 游离:承认了? 小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察觉到自己的缺点!有时候很难过!但自尊不 允许难过! 游离:你那样小,就怕我要你,而我的家人却不同意。嗯,又是个难题。 小丑:我去做拿破仑,你家里人就不敢不同意了!! 游离:好。就这样说定了!可是,你要是做不成怎么办? 小丑:做不成就没办法!我就去山里找一个认可我的家庭!! 游离:我懂,就轮到别的女孩子用羊奶洗脸了。 小丑:是呀!我说过我的妻子无论是谁我都会对她很好!我能挖掘出她的美, 并让这种美延续下去!我能负起这个责任! 游离:哼!我用吸魂大法,把你的三魂七魄收到一个瓶子里。让你没有力气 去发现别人的美! 小丑:嘿嘿,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他们,游离与小丑,也只能这样子半真半假吧!他们都不是孩子,谁都不敢 冒然前进一步。 而游离,虽说现实的要求阻着她,不让她向前,可是,她在网络里,又总是 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总是情不自禁地就向小丑靠了过去。她愿意把小丑对她说的 所有的话都当成真的。她想通了一个道理,既然现实中不能好好地去爱小丑,为 什么网络中不多给他一些爱呢?只要她心里有! 游离喜欢上了写诗。 吃掉你 我有一缸醋 与生俱来地酿在心的最深处 我不知它的存在 我有一颗心 流动着千折百回的爱情 我不知它的源头 有一个影子 他藏我的心里 转动着我的爱情 翻搅着我从不知的醋意 我抓不到他 我抓不到他 就任性地把他扔到醋缸中 浸泡着他的耐心与宽容 我要让他看到我最真处的刁蛮 我还要 把他放在记忆里腌制 让他在时间的打磨下 凝聚成最新鲜的果脯 我于是不抓 把他放在儿时收藏的玻璃罐中 想的时候看看 饿的时候取一两粒吃下 对这些诗,小丑没有反应。他已经很少给游离写信了。也很少上网与游离聊 天了。游离能感觉到他的忙。游离的工作也不轻松,每天晚上回到家,她只想做 不动大脑的事。她也乐得小丑不写信来催她。只,小丑常有电话打来。这几天是 家里,那几天是公司。小丑是不想让别人感觉到他对她的紧跟吧? 张灵灵与游离已经不是一个部门了,但走得反倒更近了。每天中午,游离惟 一的消遣就是到张灵灵的办公室去,看她与网友聊天。游离喜欢看张灵灵说话。 那样的顽皮,虽与她本人不是很相像,总也脱不了大的圈子吧。若她是男人,她 也会喜欢上张灵灵的。 张灵灵问过小丑的事情,游离不知如何回 李玉没有给奥运回信。说爱不对,说不爱又不对。她不想再把他往深处带, 那样,他只会更痛苦。她也说不出就此分手的话。她刚刚说过,刚刚与一个和她 生活了5 年的男人说过这句话。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了。 李玉希望自己在这一刻可以崩溃。可以像岩浆那样喷涌。可以变成一个男人, 与奥运在一起喝酒。她想陪陪他。在她心情万般难诉的时候,她想陪陪他。 她做不到在心中只放他一人。现在,她可以,她能够,她应该全心爱的男人 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儿子。她不是不想把他放在最重的那个位置上的,毕竟, 只有在他面前,只有面对他,她才能找到做女人的一切感受。可是,她已经走到 这一步,她不能不履行一个母亲的职责。她,已经没有能力给他义无反顾的爱情。 而他,要。他要的,就是义无反顾的爱情。 义无反顾!李玉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会有撕裂的感觉。脆生生的,有一只手, 在脆生生地撕裂着她的心。而她觉得舒服,从没有过的舒服。如果这个时候,她 可以像花儿,被谁一瓣瓣地扔到空中,她会感激那个人。 李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她再没有写小说的念头,也没有给奥运回信, 奥运也没有再写信或打电话来。他们就这样痛苦地静着。 是那样地无奈。在这无奈中,李玉意外地等来了母亲。母亲来,只有一件事, 阻止她的离婚。母亲没有那么多的道理。母亲只有一句话:“不行”!她若承认 她是她的女儿,她就不可以离婚。她若不承认,则,一切顺她。 母亲不是没有道理,而是,无须道理。母亲不给她任何讲道理的机会。母亲 抱着她的儿子,问她:世上还会有哪一个男人能够给儿子胜于苏浩企的父爱。除 了苏浩企,还会有哪一个男人能真心地爱儿子。以一个父亲的心去爱儿子? 李玉回答不上来。李玉读了15年的书,可是,她回答不上从没读过书的母亲 提出的问题。 母亲说,女人就是这样过一生的。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在外面工作,可以 有自己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苏浩企是不给你吃了还是不给你穿了?他没打 过你一下,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母亲说着说着,竟哭了。母亲说:“这话我一直没跟你们几个孩子说过,你 知道吗,你的爸爸还打过我呢?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打过我呢!你怎么可以身在福 中不知福呢!” 母亲说:“我跟着你的爸爸,苦过累过饿过穷过,我们还不是一样走到今天 了?现在,你什么都有了,怎么就不知足呢?” 李玉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敢说。母亲老了。她见不得母亲的泪。母亲刚 强了一辈子,家里苦着的时候,母亲没哭过。李玉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母亲哭。 李玉受不了。 李玉可以承住奥运对自己的怨言,可是,她承不住母亲的泪。这泪不沉,是 那样轻,轻到只需要她的四个字“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