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年监狱生活,虽然没有监狱外各种尔虞我诈的纷扰,但李秀儿还是苍老了许多。 她就像一只进入仲夏的茄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已经焉巴巴的了。 她跟着胡小妹来到了沙嘴村。想不到的是,这个姐妹在沙嘴开了一家美发按摩店。 小小的店里,虽然不大,但总坐着四个小姐。 沙嘴村是呈井字型排列的房子。从沙嘴路进入沙嘴村村口牌坊后,就看到排列有序 的三条街道。街道两边除偶尔有人开设的小餐馆和小超市外,几乎是清一色的酒吧,灯 红酒绿,晚上熠熠生晖;靓女云集,晚上美不胜收。除了竖排的三条主要街道,横排的 虽够不上街道,但一楼都开设了众多的士多店和美发按摩房,虽没有灯光闪烁,但士多 店里,总是坐着各种打扮妖艳的小姐,美发按摩店就更不用说。所有这个村的美发店店 面不大,厅内有理发的全套工具,但那一点也不醒目,醒目的是泛着黯淡的、暧昧的、 玫瑰色的灯光下的按摩小姐。那些小姐一般都一字排开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脸上涂抹 着浓浓的脂粉,眼睛描画得虽杂乱但诱惑,小姐们各人表情不一,形态也各异。有翘着 二郎腿的,有把双脚拱起来放在沙发边沿的,有双手打结靠在胸前的。翘二郎腿的,双 脚还不时的抖呀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把脚拱起来的,那裙子内面的小裤衩展露无 遗;双手打结靠在胸前的,要不是那双手无意挡挡了视线,其整个上身那不足二两重的 小纱衣罩着,却怎么也罩不住那畸形的青春性感。 小姐们习惯一边坐着一边吐瓜子壳,还一边看电视,嘴巴内那三寸小舌头勤劳而机 敏地生产并运作着,几乎每个店里坐着的都如此,形成了沙嘴小姐的独有风景线。 但那士多店里的就不同了。士多店里的都是自由人,没有固定场所,她们到士多店 坐就像乡下人吃饭后串门。不过,士多店的老板娘大多是兼职妈咪,那些妈咪是档次最 低的那种,其穿着、其年龄,和农村大嫂无二,她们习惯站在士多店外,碰到一个男人 就问一句,如果男人多看了店里面坐着或站着的小姐两眼,她就会追赶着男人“问寒问 暖”,男人一旦停下,或问了一句“多少钱?”,她马上就朝店里面叫一声,于是,一 个小姐就会从士多店里跳出来,扯着让你跟她到楼上去。也就是说,她们这种自由的小 姐,虽然没有固定场所,但往往在某栋楼的楼上租了一间房子。服务一次收费150 块, 也有100 的。但这种服务是直接、赤裸裸的,没有任何按摩的前奏,更不会有什么感情 的沟通,就像麦当劳的快餐,付钱、吃了、嘴一抹就走人。 美发按摩店,虽然多少有一点前奏,也多少有一点交流,但也是快餐式的。形象点 说,这个快餐包装盒子好一点,或者,还有个汤送,而自由式小姐的快餐,就是典型的 火车站那样的、大排挡里制作的、没有汤送的那种快餐了。 如果把士多店、美发按摩店里的性服务统归比作是快餐的话,那么,酒吧、足浴城、 健康会所、K 歌厅里的就是酒席了。“吃酒席”因有固定的场所,也有舒服的环境,因 此,条条框框多,小姐们的服务收费也高。但再怎么高,也没有五星级酒店里那些二三 流影视歌演员、模特们收费高。在沙嘴,拿会所来说,服务小姐按摩时间一般以两个小 时计,一次300 块,包厢租费除外。当然,这两个钟,小妹会陪着洗澡、说话、嬉戏、 上床、按摩。有足够的时间享受舒服和惬意。小妹的年龄大都不超过20岁,有湖南的, 贵州的,四川的,江西的乡下清纯女孩,也有小城市、小县城里来深圳寻梦的小女子, 她们中大多数曾在工厂上过班,因不能忍受一天十多个小时,工资拿不了几个的非人般 的生活,而落入风尘。也许,有人会说,她们现在过的还是非人般的生活。但她们一般 不这么看,就像一个贪官一面向他的上司卑躬屈膝一面向下属颐指气使又一面包养二个 三个四个女人一样,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 在沙嘴红灯区,最有风景和特色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体现在像小辣椒那样被某犯罪 团伙控制的那样小妹。而所谓的犯罪团伙,就是她们的男朋友。这些男朋友,大多20来 岁,在内地老家读书时以打架为乐,是被人遗弃的问题少年。成人后,他们到深圳闯荡。 有的整天在网吧像钓鱼一样专钓那些小女孩,约到见面后进酒楼大吃大喝,上宾馆开房 大玩大乐;有的在内地老家骗女孩说到深圳可以赚大钱,如何活得潇洒,约定一起闯荡 深圳。这些女孩,大多十五六岁,心智嫩,不喜欢学习,贪图享乐,从此便甘为他人控 制,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行。而那些带犯罪性质的男孩,除了吃喝嫖赌,除了纵容和 男人睡觉,他们普遍为人豪爽、阔达,长相帅气,因此,被小女孩所崇拜,也由此,甘 愿为他们所用。 一到晚上,在沙嘴的街道上,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小女孩,他们尽管连 胸前的小眯眯发育都未齐全,但她们总爱袒胸露臂,涂脂抹粉,行走中,步伐轻盈,谈 笑风生,丝毫也看不出她们生活不愉快,或者像有人说的过着非人的生活。 她们提供服务一般有针对性,不是人们习惯认为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上的那种。她们 针对的有两种对象,一种是帅气型的,一种是香港老板。她们也大都属于自由职业,不 到会所、足浴城、K 歌厅上班。她们爱一起群居,一起玩乐。但尽管这样,她们和不管 是士多店的土妈眯还是宾馆里的洋妈眯,都保持着联系,只要有生意,一个电话她们就 随时出发。她们跟自己的男友同居,又被男友控制,除了男友帅气外,还因为他们有一 帮人,一旦被不给钱坑人和提出耍各种花样的男人欺负时,有他们出面搞定,有他们全 方位的保护,这也是她们甘愿被控制的原因之一。 胡小妹的店子里,当时就有两个这样的小女孩。 李秀儿到沙嘴后,知道自己继续上班的机会不会太大,一是自己年龄已大,二是身 子骨太憔悴,又有谁愿意要她,三是上班工资确实太低。那么,现在到了沙嘴,在胡小 妹的劝说下,加之,胡小妹主动借她一万块,作为投资用。这样,她们另外选了个比现 在胡小妹一个人开的门店大的地方,重新装修了一下,开了一个新的理发按摩店。 经过了许多事情后,李秀儿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真的就是被天下人所不齿 的事情。她甚至以为:有了她们提供的服务,将要减少许多强奸犯。 事实上,不管李秀儿怎么想,也不管政府如何打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中国任 何一个大城小镇,只要有人在,就有这种服务的存在,没有明的,就有暗的——这,就 像地上的草,就像山上的石头,烧不尽,搬不动。 也许,这就是人性。至于这种人性是恶还是善,抑或既不是恶,也不是善,现在似 乎还没有定论。 当李秀儿和胡小妹合伙开的“秀妹美发按摩店”开张以后,胡小妹一天找她商量, 说店里的小姐太少了。李秀儿觉得也是,在胡小妹还没有开口之前,她自告奋勇说她回 麻城一趟,找一两个小妹来,也顺便回家看看儿子。 于是,李秀儿在出狱后的一个月,坐车到广州东站,然后从东站转车坐京九线上的 火车,回到了那个山连着山的麻城小市。